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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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多做逗留,剛剛轉身準備離開之際,忽然殿中再次響起那嗒嗒聲,陸嘉靜蹙眉回頭,目光盡頭的強上趴着一個通體黑的人形怪物。
陸嘉靜拇指與中指一扣一彈,一朵蓮花朝着黑小鬼出去,而小鬼身形則是極其捷,它貼着牆壁,如一道影子般遊走開來,在四周的牆壁上不停竄動躲避蓮花。
「客人住手。」那個小鬼發出了一聲乾澀的聲音。
陸嘉靜眉頭一皺,沒有很快收回蓮花:「你會説話?」小鬼在牆壁上不停竄動,小巧的蓮花猶如跗骨之蛆,它聲音古怪道:「希望客人可以救一下這座古城。」陸嘉靜不為所動,手指屈彈之間又是三朵蓮花破空而去,牢牢地鎖定了小鬼的軌跡,那小鬼被到角落裏,它似乎很是忌憚蓮花,那蓮花懸停在它身前三寸,它身子刺蝟般蜷縮了起來,微微發抖。
陸嘉靜冰冷道:「我需要提問幾個問題,你務必如實回答。」
「客人儘管發問。」陸嘉靜沒有發問,直截了當道:「第一個,這裏是哪裏,外面的石像是什麼?」小鬼道:「此為修羅城,是一座墳墓。外面的石像是守墓者。它們晚上是石像,白天則會活過來,那些魅則是相反。」陸嘉靜繼續問:「守墓?守誰的墓?」
「修羅王的墓。」陸嘉靜曾經聽過一些關於修羅王的傳説,據説那曾是雪國供奉的神明,是極北冰川間孕育出來的大怪物,能力通天,執掌生殺,只是後來在一場名為「神寂」的戰爭中無故失蹤了。後來人們在雪國的遺址之中曾經發現過一個巨大的骨架殘骸,許多人便認為那是修羅王的骸骨,如今依舊深藏於乾明大殿的密室之中。
陸嘉靜繼續問:「進入這裏之前,我曾經進入過一座古城,那是什麼?」小鬼毫不猶豫道:「那是幻境,客人站在一座巨大的蜃妖的屍體上,那些都是它瞳孔映照出的虛影,除了一座同樣神秘的古樓以外。」竟然是幻境麼?陸嘉靜回想起那古城的種種詭異之處,閉目不語。
「如何離開這裏?」
「我從未離開過這裏。」小鬼坦然道。
陸嘉靜蹙着眉頭,不言不語。
小鬼見她不言語,便問:「客人沒什麼要問了麼?」陸嘉靜睜開眼睛,聲音清冷:「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誰?」這次黑小鬼不再如之前般對答如,它稍一沉默才給出答案:「我是雪牙。」陸嘉靜點了點頭,收回了蓮花,望着小鬼,目光冰冷。
「你引我來這裏,究竟是什麼目的。」
「希望客人可以救救古城。」
「我幫了你們,能得到什麼?」黑小鬼道:「客人的身體似乎出了什麼問題,我可以幫助客人修復身體的損傷。」陸嘉靜不動聲:「北域有一處泉水,同樣可以治療我的身子。」小鬼點點頭:「若是客人已經另謀方法那也是極好,總之無論那份禮物有多大,只要姑娘提出來,那修羅宮必然會為客人做到。」陸嘉靜沒有立刻答應,她只是緩緩問道:「你希望我做的事情是什麼?」小鬼身子忽然如陰風呼嘯而起,不知是何緣故,本來極小的身影陡然漲大了幾分,小鬼的身影在大殿中飄揚晃動,如一面招魂的旗幡。
一道道金的細線如火花般在牆壁上爆開,點燃引線一般,如無數煙花在眼前簇然綻放,一個個金詭譎的圖騰在牆壁上緩緩勾勒顯出來,陸嘉靜忍不住屏住呼,那些緩緩勾勒出的金線沒有絲毫的雜誌,滾燙如熔,神聖而古靜,如一國軍旗於萬軍帳前冉冉升起,一幅巨大的畫卷徐徐普捲開來,天風神龍,鬼將騰妖,蛟龍走江,神王崢嶸。
無數人形如圖騰一般顯山水,右上及下,自九天之雲浩浩渺渺至四海之水逶迤騰。目光所過之處唯有金線滾燙勾過,鋒芒畢。
小鬼的身形站在那副巨大畫卷之前,顯得卑微而渺小。
陸嘉靜望着那副鴻篇鉅製,心中震撼,一個古老的名詞緩緩在心中浮現:修羅城神仙落陣圖。
僅僅是一個眨眼的瞬間,宮殿的一切都在身邊退去。天地之間金線繚繞,耀目的光芒如水般在瞳孔中退去。
天上諸神謫落如雨。
陸嘉靜發現自己來到了壁畫之中。黑小鬼站在她的身側。
它們站在一座橫跨天地的雪白大橋上,周圍雲海茫茫。
一朵雪白蓮花自陸嘉靜指間綻放,無聲抵在了黑小鬼的脖頸。
小鬼到了身後傳來的寒意,恭敬道:「客人還有什麼疑問?」陸嘉靜認真道:「我還沒有答應要幫你。」小鬼道:「這和客人沒關係,神殿認可了你,只要你內心不是特別抗拒,便會被自動納入壁畫之間。」陸嘉靜不滿道:「你們的待客之道如此霸道?」小鬼呵呵笑道:「我們的王從非拖沓之人,希望客人見諒。」陸嘉靜沒有回答。天上諸神混戰,她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隨即目光轉而望向了腳下,浩瀚雲海在足下翻滾,雲詭波譎,遙遙望去,心中便生浩然之意。
她回想起了曾經在某一本古書上見過的一段記載,手指微微握緊。
黑小鬼領着她沿着白橋緩緩走下。它背對着陸嘉靜,所以她望不到小鬼那不辨五官的漆黑臉上,緩緩勾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林玄言登上了第八樓,面蒼白,瞳孔微空。
從第一樓開始,每登一層樓他都覺得身子羸弱了幾分,越是往上便越是明顯。
到了第八樓上,他便如同一個病弱的凡人一般,連氣息都怯弱了許多。
第八樓上的文字便是此時人間通用的官文。林玄言能夠看懂每一個字。他深了幾口氣,壓抑下了複雜的情緒,目光緩緩落在了牆壁上,那些文字同樣泛着碧光,隨之林玄言的目光掠過,那些字竟然逐一地消失不見。
第一面牆上寫滿了名字。這些名字列次而上,層層遞進,呈現着金字塔的形狀。
林玄言的目光自下而上望去,最下面的名字很多他都沒有聽説過,偶爾看見了曾經試道大會上的幾個人的名字,而有些人的名氣卻已經灰暗,似乎名字的主人已然故去。
目光漸漸向上,他默默地記住了每一個名字,越往上名字便越是很少,他在第三排望見了蕭忘和季昔年的名字,還有一些同樣在試道大會大放異彩的年輕人。
再往上他心裏咯噔了一下,他看到了裴語涵的名字,心中有些酸澀,而那個曾與自己下棋的口吃少年也在此列。
落於第二排的人名除了自己的徒弟之外,無不是如今天下眾人皆知的大人物,有的遊野天下,有的於浮嶼清修,有的在人間,有的在北方妖域,無不是一方大人物,最不濟也多多少少有些耳聞。只是有兩個名字聽上去很是陌生:蘇玲殊,江妙萱。
目光落到第一排,林玄言的心緒卻變得極為平靜,他幾乎可以確認,這些人名由低到高的排列便是這些人成就的高低。
這算不算知天命呢?可是窺視天命向來不得善終,冥冥之中的天譴自有玄奧,所以由古至今,從未有一位大祭司可以活過百歲。
他望着第一排的人名,即使竭力剋制,目光中依然忍不住炸開異彩,最後的最後,他有些木然地立在原地,如被雷火劈中,心中也像是打翻了什麼,五味雜陳。
他忍不住胡思亂想,甚至有些想忘記。
他轉過身,心緒煩亂,淺地掃了一眼另一面石壁,那是過去千年的歷史,由魔宗建立到被剿滅,由北國落隕石,雪國一夜之間崛起,一直到天下北征。雪國覆滅到軒轅建立,然後便是龍淵開啓。五百歲月如,他目光匆匆而過,那閉關五百年對於他不過是黃粱一刻,而此刻其間發生大事便大致瞭然。只是此處記載得很不詳細,沒有出現任何具體的人名,只是描述了一些人間的大變故。
而浮嶼之上似是有高人以神通遮蔽,此處對於浮嶼竟然隻字未提。
林玄言心中暗暗推算了片刻,沒有術法的輔助推算能力極其有限,那些真想隱藏於大霧之後,即使撥雲開霧,望見的或許也是某些人靜心準備的假象。
望到了某一處之後,林玄言便不再往下看了。牆壁上密密麻麻的歷史太過太過繁複,如果盡數看完便幾乎是瞭解了命運的軌跡,知曉命軌對於大部分人來説都是難以剋制的慾望。但是林玄言沒由來得害怕。
因為活得太久,所以有些恐懼。不是貪生怕死,而是敬畏。
即便是平裏再雲淡風輕,姿態超然,也難以覆蓋的恐懼。
他垂下了頭,可是牆壁上的文字依舊迅速地消失。他垂着頭,眼前似乎便是天道。恍恍惚惚之間,他似乎可以看到曾經有一個仙風道骨的絕世高人在此處纂刻在這些文字,神若癲,袍袖之間宛如神仙落筆,抖落天機無數。
林玄言盤膝而坐,滿身汗水,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袖,身子不住地顫抖。
文字逐漸消失,在最後的最後,林玄言猛然抬頭,汗水衰落,最後一排字轟然炸響在腦海之中:其一得誅,末法將盡。
其一?其為何?一為何?未等林玄言細思,所有的光線驟然從眼前斂去,沒有天崩地裂的響聲,彷彿一切都被剎那空。周圍寂靜如死。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身邊的磚塊,觸指冰涼,他恍然發覺,自己是瞎了。
沒有恐懼,卻是茫然。
這是窺視天機的反噬麼?林玄言輕輕苦笑,直起身子。
這才是八層樓,上面還有五層樓記錄的究竟是什麼呢?是這個世界的盡頭麼?
如果這個世界的終極秘密要用自己的生命換取,自己真的會願意麼?不過無論如何,自己都看不到了。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
可是如今雙目失明,如何走得出這個古城呢?
未等林玄言傷,忽然一道光突兀地出現在了視野裏。林玄言仰起腦袋,望着那一束光的來源。那彷彿是一個方形的天窗,鑲嵌在漆黑蒼穹的頂端。他耳朵微動,聽到了一些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