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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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自己瞎了,而是周圍忽然漆黑一片。
林玄言剛想開口,便聽那少女雀躍道:「啊,這裏果然有人啊,你在這個地下暗室裏做什麼啊。是有人把你關在這裏的麼?對了,你知道這是哪裏麼?」
「……」修羅宮活了過來。
宮殿外下起了雪,紛紛揚揚,如神明賜福人間。
雪花落在了石像之上,石像肩頭微微聳動,砂礫抖落,目光雖然黯去,整個石像卻活了過來,蜷縮於地表上的沙狐身子一觸雪花便彈了出去,小珠般的眼球咕嚕咕嚕地輕盈轉動,它們以前爪奮力地刨開沙地,身子靈巧地遁入沙土之中,那些本就活躍的魅沒有因為落雪而石化,反而以眼可見的速度暴漲着身形。
忽然間,沙子底下發出了一聲尖鋭的叫聲,一隻沙狐怪叫着從細軟的沙下竄起,望着地,髮聳立,似是遇到了恐怖的東西。
沙子無聲裂開,一隻只雪白的手掌扒開沙子緩緩出現,那些手掌只有四隻手指,大而強壯,它們從地底鑽出,彷彿沉澱千年的文明浮出水面。
雪花一直落一直落,地上的沙緩緩轉動,反覆沙層之間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深淵。一隻只頭頂紅犄角,渾身雪白髮,目光幽藍的怪物走在滾滾黃沙之中。沙狐受驚逃竄,身披堅硬鎧甲的石像舉起刀叉,目光嚴厲,正呵斥。那雪人般的怪物輕蔑地斜過眼睛,他驟然伸出臂膀,雪花簌簌抖落,那副堅硬無比的鎧甲竟然被硬生生撕裂開來。古將軍發出一聲沉重的悶哼,仰頭向後倒去,觸地的一瞬間重新石化,四分五裂。
那些復甦的怪物抬起頭,四下打量着這個落雪的人間,最終他們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巍峨莊嚴的王殿之前。怪物們從四面八方湧來,來到了敦厚雄偉的大殿之前。它們齊齊下跪,犄角觸地,虔誠朝拜。彷彿那裏,才住着真正的魔鬼。
第二十一章縱使相逢應不識林玄言從地下暗室上來之際,天光忽然暗沉,紫發少女與他雙雙抬頭,恰好望見天上蔚藍的天空轉成了一種昏暗的濁黃,旋渦一般緩緩轉動起來。空氣中漸漸有沙塵飄舞,迴旋着向蒼穹的中央納去,周圍的高聳的城樓竟然被風吹得微微扭曲,彷彿湖心之中隨風泛起的水影。
林玄言與紫發少女並肩而立,他低下頭望着那個比自己微矮的少女,有些稔之。自己五百年前的未婚便是一頭紫發。但是他無法從這個清柔纖秀的少女身上找到一點相似,或許只是巧合麼?
未可細想,紫發少女面容上的微笑一縱即逝。她還未開口,林玄言同樣受到了背脊之後破風而來的涼意,他足尖點地,身子前傾,抓住了紫發少女的衣袖,身子一掠,兩人身影旋轉着側開,與此同時,一道罡烈如刀的漆黑長風擦着林玄言的背脊而過,如涼水破背,寒意浸透全身。
紫發少女左手迅速抬起,朝着他身後一指,一道如綾羅般的光焰自掌劍迸發而去,林玄言驟然警覺,但是那道束焰只是擦着他的腦袋而過,緊接着,他身後響起了炸裂之聲。林玄言回頭一瞥,恰好看到一個巨石般的人形怪物被削去了頭顱。而目光所及之處,整座城都動亂了起來,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都不時有陰鬼穢物,鬼怪妖橫生而出,目光毒辣,似隨時擇人而食。
林玄言和紫發少女換了一個眼,此刻林玄言身子尚未完全恢復,戰力較差,而她也看出了少年此刻的窘境,未置一詞,只是手指扣彈之間焰火如束如緞肆意而出,眼前煙塵四起,遮蔽視線。她反手抓住了林玄言的手臂,身子騰起,兩人便向着遠處騰躍而去。
而那些紛紛揚揚的煙塵似乎未能起到遮蔽作用,鬼物頃刻破開煙塵,化作一道道凌厲至極的風撲來。林玄言強提一口氣,手中掐訣變幻,一道道白光劈斬而去,幫忙阻隔追擊。
天上一個個黑影逆光盤旋,分不清是禿鷲還是蒼鷹。高大的柱塔的陰影裏,浮現出一個接着一個的鬼影,它們如蝙蝠般用黑的翼膜包裹着自己,幽紅的目光冰冷森寒。其中最要命的依舊是不停從地底鑽出的一個又一個石像傀儡,那些傀儡大小各異,不算強大卻極其難纏,尤其是它們數量太多。腳下碎石拱起,便有一個怪石物破出。
少女身形高高躍起,身形如雁,飄蕩而起的紫長髮如羽翼高高揚起,身形折成了極其靈秀的弧度,碧的衣袖之間光線如,左右撞擊,闢開道路。碎石一路飛濺,而那些被破開的石頭落於空中便蕩成虛影,隨清風散去。
林玄言回頭望去,無數高高聳立而起的城樓皆如水中虛影般搖晃波紋,漸漸淡去。沒有坍塌的巨響,一切的毀滅就像是風過原野般隨意而寂靜。
林玄言回過頭,目光一震,因為他發現紫發少女身前竟然也結出了一朵蓮花!那是一朵七瓣雪蓮,明明是無上的聖輝,卻絲毫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勢。那似乎和陸嘉靜同出一宗,但是走出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時間他也捉摸不定。
雪蓮引路,光芒銀亮,照得少女眉眼如雪。
碧繡袍之間白虹掃過,一袖之後便有數十隻怪散成齏粉。而這個古怪的城市就像是海水中顛倒的幻影,瘋狂蒸發。天上白雲如海,波光浩渺,時而有金光閃現,似有神仙出沒。
無數陰獸自四面八方襲來,紫發少女揮手斬去,在它們屍體破碎的一瞬間,有許多銀黑的汁噴而出。一路且斬且進,總有一時半刻避之不及,碧的袖袍之上染上了許多黑的汁。
少女望着碧的衣衫上那黑的污漬,清貴的眉目之間是難以掩飾的厭惡。
兩人一路奔逃,紫發少女身形忽而一緩,她飛快瞥了林玄言一眼:「現在如何?」問的自然是他的身體狀況,林玄言一路之上温養氣府,已然恢復大半,他無聲點頭,轉而抓起紫發少女的手腕,誰知少女説了句:「這樣太慢了,揹我!跟緊蓮花。」林玄言微微一愣,他沒有説話,飛快背起少女,少女終於得以休息,本來微紅的臉瞬間褪去血,面如白紙,不停息,膛起伏,此刻他們背箱貼,林玄言自然可以受到她身體的狀況,心想你既然早就撐不住了為什麼不和我説?
紫發少女心中同樣有怨念,為什麼走了這麼多路你都不問一下我累不累?
其實方才一路奔波並不能過多影響少女的體力,罪要命的是那些黏稠而噁心的汁。起初她不以為意,但是很快便發現那些東西可以侵蝕身體的靈力,尋常人觸之可能無事,而自己修煉的法門卻偏偏最忌諱這些陰氣濕重的東西了。她很是不適。
林玄言帶着她朝着蓮花指引的方向逃去,這座城市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少女碧的袖子垂在身前,像是兩片大大的芭蕉葉子。他扶着少女的大腿,而紫發少女大腿不自然地緊繃,顯然有些牴觸。
這座忽然間活躍起來的死城宛若羣魔舞蹈,一道道難以言盡的陰鶩氣息從四面八方湧來,林玄言與生俱來的劍意四下迸,斬開濃霧與煙塵,一道道黑影在觸及劍氣的一剎那便被斬碎,化為嫋嫋騰散的雲煙。
他們不知道敵人來自哪裏,也不知道要逃往何處,那多雪蓮便是此方天地裏唯一引路的螢輝。
兩人在城市之中狂奔而過,林玄言一口氣將近,身形微滯,他的身前忽然出現一片蔚藍的湖水,湖水寧靜不起波瀾,像一隻初初睜開的眼睛,蓮花朝着湖心對岸飛去。
紫發少女同樣一震,她馬上收懾心神,強行拉回那朵遠離而去的蓮花,可是蓮花毫無反應,朝着湖水對面徑直飛去。她心念大動,嘴角溢出一絲血。林玄言的肩頭微有濕意,接着他嗅到了一絲血腥味。他眉頭微皺:「有事?」紫發少女抿着嘴不説話,血水浸染的嘴殷紅妖豔,如染血凋零的櫻花。她目光微動,有些不悦,心想有沒有事你心裏沒數?
少女沒好氣道:「快追上蓮花!不然我們都出不去了!」林玄言看着清澈的湖水,目光凝重,先前廊橋之上的經歷讓他心有餘悸,這湖水古怪異常,他難以看透,自然不敢妄動。
少女冷冷道:「你不敢追我自己追。」説完她掙扎着從林玄言背上下來。
林玄言雙臂緊緊箍住她的大腿,「別動!」大腿被箍得有些生疼,少女眉目之間微有怨氣,剛要發作,林玄言深深提了一口氣,一躍而起,風聲在耳邊呼嘯。在他們躍起的一剎那,兩人皆有些懊惱,因為在那一刻,水中浮現出了一個巨大的橢圓形黑影。
短暫的驚慌之後少女很快平靜,她手中燃起一道白的光,如雪練垂落,向着黑影貫去。
少女咦了一聲。有些吃驚地看着林玄言。
在她出手的一剎那,林玄言已然劈斬出一道道無形無質卻凌厲至極的光影,在水面上炸開無數複雜的紋路。他反應竟然如此之快?少女咬着嘴,為方才一剎那的驚慌微微到羞恥。
鮮紅的血在水面上暈開,就像是清水中倒翻的墨汁。
越來越多的黑影浮現在了水面之上,那些頭顱從水中緩緩拱起,靈珠般清澈的眼球裏豎瞳凝成一線。
「蜃妖?」少女微驚:「這不是月海才獨有的怪物麼?為什麼這裏演化出了這麼多?」林玄言沒有説話。雖然在水中浮現出無數黑影的時候,他心中萌生退意,但是不知何時,水上大霧騰起,遮住了來路。既然沒有退路便只好殺出一條路。他袍袖如灌風般鼓起,兩道凌厲而披靡的劍光生於袖間。他低聲地説了句,抓緊了。身子便螺旋而去,兩道劍光隨着身子轉動,如龍捲一般攪過水麪,聲勢駭人。
紫發少女抓緊了他的脖子,頭枕靠在他肩膀的一側,她心中有些微惱。惱的卻不是此刻兩人身陷險地,命堪憂,而是為何他面臨危險可以如此快得決斷,連為何蜃妖會出現在此處的念頭都不生出來。
林玄言自然不知道少女所想,少女也不知道他不多想只是因為知識的匱乏,林玄言仗劍天下的那些年,遇見妖魔煞物,從來不管它是哪個地方的特產怪物,或者是不是瀕臨滅絕的珍稀妖怪,阻了他的道路,一劍斬去便是了。
水面之上盡是漂浮的屍體和碎,大片大片的血水將原本澄澈的湖面也染成了血腥的顏,那些漂浮的霧氣裏同樣氤氲着血氣,濕漉漉的腥味刺鼻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