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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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霜湊嘴一問:“聽説這楊松兒是借了誰的錢,還不上才……”
“噓!”周圍眾人忙示意他閉嘴。有人認得這三人是方才在靳明照墓前祭拜的,更認出了靳岄,搬着木凳坐近。
原來楊松兒是個燈匠,一直以賣燈為生,也沒個固定店面,常推着車在清蘇里一帶售賣。去年年中,他母親生了重病,他不得已向城中放貸之人借了一筆錢,借了多少眾人不清楚,只曉得那錢不算太多,他曾説過,夫二人勤力做事,一年半載就能還上。
“可惜那楊松兒大字不識一個,只懂得寫靳將軍天燈上那‘其天朗朗,其昭昭’八字。放貸的混子讓他在紙上按手印,回頭便改了那利息分數。”那人小聲道,“這是常見的伎倆,把三分息改做五分,更有甚者改成七分。這怎麼還?這還不來的呀。”接下來的一些話,靳岄完全沒注意聽。
他想起元宵那與陳霜經過清蘇里靳府,那熱情詢問他是否要賣燈的小攤販。青年年紀不大,笑容熱情,只懂得寫八個字,卻把那八個字寫得筋骨盡顯。
原來竟然是他。靳岄心頭狠狠一痛,忍不住起身往山下走。
陳霜對那小販也有印象,如今也想了起來。遊君山倒是茫然,低聲問靳岄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靳岄一個字也説不上來。
盛可亮子李氏放貸一事,是遊君山在盛可亮老家查出來的。盛可亮老家只有一處大宅子,但遊君山卻發現,城中另有四處奢靡宅院和多處肥沃田地,是以李氏妹妹名義購買。李氏妹妹尚未出閣,李家家境尋常普通,斷不可能生出這麼多錢銀。
此事做得極為曲折隱蔽。幸好明夜堂生意做得大,暗地裏一打聽那些宅院的來歷,事情便漸漸浮出了水面。
岑融對刑部虎視眈眈,明裏暗裏蒐集了不少盛可亮的事情。盛可亮弟弟盛可光做生意常走偏門,確實也在暗地裏有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是個小把柄,但算不得什麼。唯一令岑融困惑的,是盛可光生意做得糊里糊塗,但鋪子卻一間接一間地買。岑融一直記着這事兒,恰逢遊君山帶回其李氏在老家放貸的消息,兩邊的事兒一對,一切便清晰起來了。
梁京城中放貸之人眾多,其中以張令、王百林二人最為跋扈。明夜堂順着二人往下一查,便發現二人常去魯家酒肆買酒,而這酒肆後門恰好通向盛可光玉器鋪子後院。
如此一來,線索便齊了:李氏與盛可光悄悄放貸,盛可光找了張令和王百林兩個混混頭子為其辦事,找人、收款、追債,全是張、王二人負責。放貸得回的收益,一部分給了李氏。李氏不好在梁京城內用這錢,便全都偷偷帶回老家,化作宅子田地。
楊松兒正是從張令手中貸的錢。
靳岄起初不確定盛鴻是否參與其中,便引他到酒館裏,讓他聽聽楊松兒這事。誰料盛鴻反應劇烈,這下正好讓靳岄確定,他對盛可光和母親李氏放貸之事也是心中有數的。
盛可亮身為刑部尚書,正三品官,家眷擅放私貸,一旦被查出,十分嚴重。如今牽扯了人命官司,更是不好身。岑融平白入一隻腳,常律寺愈發難以壓下。
在靳岄的設計中,一切原本都十分順利。他唯獨沒有想到,那枉死的楊松兒與自己曾有過一面之緣。
他去見謝元至,又等了許久許久。這回緊隨監視的人沒有離開。他一直等到夜濃重也不肯走。殷氏開門請他入內,謝元至問他為何不避諱尾巴,靳岄跪在他面前,長長一嘆。
他跟謝元至説碧山盟訂盟之,碧山城中紛紛死去的人。歌樓上跳下的姑娘是城中有名的豔,才雙絕。觸柱身亡的文士白髮蒼蒼,殉死前燒盡了自己寫的書稿。還有許多人,都是平頭百姓,低啞的哭聲嘆聲瀰漫整座碧山城。
“為國者,必先知民之所苦,禍之所起。”靳岄低語,“可這苦若是因我而成,那又該如何?”
“這怎麼是因你而成?”謝元至將他扶起,勸道,“大瑀北境是積重難返,其積必有源,你一個小小人兒,哪裏有這般通天本事?先生知道你心頭諸多苦楚,但你不必這樣辛苦自己。為人臣者,該説話時説話,該力諫時力諫。你便已經做到了該做的所有事情。”靳岄又與他説起楊松兒的事情。
謝元至仔仔細細地聽,蒼老的眼睛裏出親暱笑意。
“子望啊,你從來沒變,先生很欣。”老人低聲道,“天底下有千千萬萬個楊松兒。為官者若長久拘泥於一個楊松兒的不幸,便忽略了其餘千百個楊松兒。你為這一位楊松兒查清事實真相,懲治了應該懲治之人,其餘楊松兒便有可能逃陷阱。澄清了官場暗幕,便有更多楊松兒可老實平安過活,不必擔這些無由的憂慮。”靳岄心中一鬆,輕輕點頭。
“往前看,不要被身後的愁緒拉住你的腳。”謝元至説,“你總得捨棄些什麼,同情憐憫之心是世間珍寶,你從來都有,為師不擔心你會變成冷酷無情之人。但子望,你必須記住,凡事應當有度,過猶不及。你若總被過去之事纏住手腳,你永遠無法為你父親雪恥洗冤。”這一夜與謝元至長談,靳岄卸下了心底一些沉甸甸的東西。
有岑融手,常律寺不得不重啓楊松兒案卷。楊松兒一案原本由梁京府查辦,如今常律寺重查,案卷便只得重新翻出檢閲。紀明沒辦法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