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5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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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還有幾件掛心事,本不耽擱,豈料聞訊前來驛館道喜的人,居然絡繹不絕,約莫從月來雷厲風行的搜救行動中,嗅出這位典衞大人在將軍心中的份量絕非一般。慕容柔何許人也?抹油鐵一,渾無罅隙,難以着手,現下突然蹦出個耿典衞來,誰不想見縫針撬撬牆角?沒準便是將軍的軟肋。
一時之間,城中要人們風聞景從,差點兒擠爆驛館門庭,放眼望去非富即貴,瞧得一干從人險險驚了下巴。
慕容沒有設宴應酬的規矩,卻不好拒見投帖陳情的百姓,一一傳召,耿照坐於下首主位,耐着子送往來;好不容易打發了,已近晌午,沈素雲得知他平安歸來,命廚房備下酒菜,為他洗塵接風。慕容柔雖看出少年眼神有異,卻不忍拂逆子的美意,徑行入席,耿照也只能落坐舉杯,謝過將軍夫人。
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以此際耿照的修為,縱使心急如焚,面上亦不一絲焦灼,飯後飲罷清茶,才起身告辭;正跨出高檻,又被將軍叫住。
“那位弦子姑娘……是你夫人的貼身丫鬟罷?”慕容柔放落茶盅,怡然道:“難得她武功高強、心思細膩,權且借予本鎮,以迴護夫人周全。”耿照本沒有拒絕的理由,但弦子畢竟不是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此事須問過她的意思,才算妥當;正遲疑着該怎麼回話,驀聽沈素雲“呀”一聲,雙頰飛上彤雲,喃喃道:“原來她是……我怎麼沒想到……真是……”定了定神,輕咳兩聲,正道:“我平時甚少出門,不需要人保護。再説了,這驛館之外,尚有適莊主、越浦衙役,以及谷城大營的人馬,還説不上週全,再押上一名女子何用?典衞大人失蹤多時,弦子姑娘定然掛心得緊,你快快攜她回府,與夫人團聚。我這兒用不着什麼護衞。”她本就生得清麗絕俗,雪靨悄染,更添瑰豔,縱使説得一本正經,那股子極力壓抑的羞喜依舊可人。
俗話説“填房丫頭”,自古續絃,總先考慮子的丫鬟,“貼身侍女”四字用在陪嫁丫頭身上,最是令人浮想翩聯。
弦子寡言,自來驛館,同沈素雲沒説過幾句話,年少的將軍夫人幾乎忘了她是耿夫人的侍女,只當是一名武林高手,聽丈夫説起,才想到耿、弦關係並不一般,雖非正,難保沒有合體之緣,豈能拆散鴛鴦?見丈夫眉頭微蹙、還待發話,趕緊搶白:“就這麼説定啦,夫君。最多進香時,讓耿典衞夫陪我一道。”慕容思索片刻,才點了點頭。
“好罷,都依妳説。”沈素雲雙頰緋紅,喜上眉梢,迭聲催促二人返家,與符赤錦相聚。
潛行都諸女耳目靈便,弦子雖在門之外,堂上的這段小曲並未逃過她的聞察覺知,見耿照低頭行過,默默跟在他身後,直出驛館大門,一輛套好的烏漆牛車正候着,拉轡的不是旁人,卻是易州“風雷別業”之主適君喻。
“將軍吩咐,耿大人如今不同往昔,招搖過市,恐生變量,還是小心為好。”身量頎長、一身貴公子裝扮的適君喻,將摺扇在頸後,親自為二人打開車門,笑道:“耿大人請。”牛車前後,各有數名全副武裝、跨馬背弓的穿雲直衞,遮前護後的,就這麼大陣仗地回到了朱雀航。適君喻雖未隨行,駕車之人耿照甚面,想起是適莊主身邊的親信,與程萬里、嵇紹仁一樣,皆是適家的累世家將,下車時特別抱拳致意,通姓名。
那漢子手握繮繩,豎掌搭拳,權作回禮,淡淡道:“小人穆鐵衣,見過典衞。轅駕不便,禮數欠周,典衞見諒。”沒等答腔,“駕駕”幾聲,徑行驅車,片刻便走得遠了。在門前接的,正是朱雀大宅的總管李綏,照舊滿面堆歡,陪笑得恰到好處,彷佛耿照非是失蹤了大半個月,而是早上才出得大門,一轉頭又踅回來了似的。
“大人用過午膳了麼?小的吩咐廚房,備點解膩的甜湯。”
“不用。”耿照見他一派自然,不住有些放鬆起來,緊繃的臉部線條略顯張弛,笑問:“家裏都好麼?”
“都好,都好。”回顧弦子道:“弦子姑娘的閨房也整理好啦,是夫人親自吩咐的。”耿照奇道:“夫人知道她今兒會回來麼?”李綏笑道:“夫人前兩天回來,便代了小人,這幾小人天天着人打掃一回,就等着姑娘。”耿照心中苦笑:“以她聰慧,早料到有此一着。”未至後進,已聽得鶯鶯燕燕一片紛擾,中庭裏幾名怒氣騰騰的潛行都少女圍成圈子,旁邊的廂房門扇大開,從人不住從裏頭搬出卷冊文書,又水價的抬入繡墩妝奩,一邊小心翼翼地躲着少女們,免被波及,場面既詭異又好笑。
領着潛行都諸女的,正是早一步回來的綺鴛,她遠遠見得耿照,再按捺不住,轉過勢頭,揚聲怒道:“喂!這是怎麼回事?這會兒,屋裏都沒地方讓咱們落腳了麼?你好大的官威啊!”身畔眾姝看清來的是誰,差點沒嚇暈過去。誰……誰讓她這麼同盟主説話的?
與綺鴛僵持的那人“哈”的一聲,纖指一比,葱兒似的幼指尖對正綺鴛鼻子,咄咄冷笑:“好啊,妳對盟主這般出言不遜,還説我冤枉了妳?這屋子是盟主常起居之處,不讓低三下四之人走動,別説沒給檐頭避雨,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清脆動聽,與尖刻內容有着強烈反差,不是鬱小娥是誰?
她換了一襲粉藕衫子,絳纏紅繡鞋,衣着較在冷爐谷時保守許多,瞧着也有幾分小家碧玉的模樣,益發顯得青洋溢,嬌可喜;不變的是那眉梢際的譏嘲冷峭,非但未見收斂,怕還張揚了些。
諸女一見盟主駕到,便要炸鍋,豈料綺鴛出言不遜,中一口惡氣透背而出,全成了冷汗,一時無語,倒是鬱小娥裝模作樣地斂衽施禮,把一聲“盟主好”説得婉轉可人,若非明媚的眼角一絲得,怎麼看都像她給人欺負了,而非欺負人的那一個。
耿照不用問也知是怎麼回事,回顧李綏:“這兒誰説了算?”李綏陪笑道:“回大人,這幾都是鬱姑娘在打點,小的們承惠甚多。”那就是沒少吃排頭的意思了。
耿照本以為有宅裏寶寶錦兒坐鎮,諒鬱小娥變不出什麼花樣,誰知還是小瞧了她興風作的本領。
自來到朱雀大宅,鬱小娥便以盟主親信自居,儼然是宅裏的大總管,安排了胡彥之、翠明端等人的居處仍嫌不過癮,更改擺設、手廚灶、採買記帳……軟磨硬泡地都玩轉了一遍,又把主意動到潛行都的頭上。
先前符赤錦掌朱雀大宅,對潛行都十分禮遇,隨人員進駐,供她們使用的廂房院落亦次第增加,毫不吝惜。畢竟情報是耿照身居要職的本,斷了靈便的耳目,縱有絕頂的武藝也難有大用。
耿照失蹤後,潛行都全力搜尋,符赤錦雖傷心絕,倒是一點不眛,命李綏支應少女們的食宿用度,讓她們有獨間廂房可睡,養足神才能找人,大半座府邸遂成潛行都的補給基地,發揮極大的效用。
鬱小娥一來,想將這幫雌蛇趕出主屋,綺鴛等豈是好相與的?衝突一發不可收拾。
耿照了額角,蹙眉道:“誰讓妳這麼做的?”鬱小娥垂眸道:“回大人,是夫人的意思。”諸女聞言鼓譟,不肯相信。耿照也不信寶寶錦兒會放任鬱小娥胡為,正再問,忽聽一陣銀鈴笑語,軟糯沁脾:“是我説的麼?”人若花影衣帶香,符赤錦自後進行出,紅衣襯得雪膚益發神。潛行都諸女齊聲喊了“符姑娘”,退至兩旁,狠狠瞪着鬱小娥,且看她如何自圓其説。
鬱小娥不慌不忙,垂首斂眸道:“回夫人的話,昨兒我問夫人:‘家裏諸大人來時,須安置在何處?’夫人回説,自是在主屋裏。小娥才請幾位姊姊搬出主屋,於後進另覓廂房住下。”她口中的“家裏諸大人”,指的是七玄同盟各支首腦。眼下耿照受世人注目,不好再進出冷爐谷,漱玉節以“烏夫人”的身份,于越浦城中另有居停,但難保薛百螣、蚔狩雲等人,沒有前來朱雀大宅晉見盟主的時候,鬱小娥此問不能説不對,只是鑽了個“理所當然”的空子,從主母口頭處取得雞,以為令箭。
符赤錦出恍然之,美眸眄,微歪着千嬌百媚的小腦袋,笑道:“是了,我的確是這麼説的。綺鴛姑娘,真是對不住,萬一妳家主人來此,又或何君盼、蚔姥姥等來時,須得有個合乎身份的住處。我已令人在後頭清出一座獨院,諸位妹妹可於院中歇息。”綺鴛等常頗承其情,更無二話,只不甘心見鬱小娥抿着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淨拿眼箭攢。
鬱小娥沒料到這位符姑娘忒好説話,心中不無得意。她在谷內數,憑藉着細膩的觀察,已將耿照身邊諸女的格、關係,乃至糾葛,俱摸得一清二楚:染紅霞出身高貴,子倔強,盟主將她捧在掌心裏,唯恐她稍有不快,可見是個易於撥的主兒;陰宿冥女扮男裝,枝大葉,當在蓮覺寺看似辣手,實被符赤錦治得服貼,也不是太難應付。
只這位處處退讓、甘心做小的“耿夫人”,鬱小娥最沒把握。
她與五帝窟之人本無瓜葛,犯不着找潛行都麻煩,玩簡單對質便能揭穿的把戲,其實是想探探符赤錦的底,看她是真的格温順,任人圓捏扁,還是城府極深,藏得半點兒也不顯山水。
如此輕易過關,連鬱小娥自己都嚇了一跳,正覺有些失落,忽見下人抬入的奩龕鏡台等頗為眼,再瞧得幾眼,赫然是自己房中之物,愕道:“夫……夫人!這是……這是我房裏的物事,怎麼……”符赤錦合掌道:“啊,瞧我這記。忘了同鬱姑娘説,家中大人來時,為免招待不周,鬱姑娘明能幹,若能就近照拂,我也才能放心。妹妹意下如何?”鬱小娥強笑道:“夫人有命,自……自當遵從。”符赤錦挽起她的手,笑道:“叫姊姊就好。”鬱小娥彷佛被蛇盯住的青蛙,突然想起她那“血牽機”的外號,哪裏還來得及縮手?總算沒覺異勁入體、血筋爆裂,一抹冷汗滑下小巧的秀額,顫聲道:“小娥……小娥不敢。”
“妹妹這是看不起我了?”符赤錦親暱地挽着她,沃腴的雪一陣酥顫,滿滿壓在她臂間,温香綿軟,難以言喻。
鬱小娥魂飛魄散,哪有細品的閒心?想起紅衣女炮製如意身的江湖傳聞,深悔自己疏大意,竟被她温柔退讓的舉措所騙,以致落入死地,嘴上沒敢逞強,趕緊應道:“姊……姊姊説笑啦,小……小妹歡……歡喜都來不及,哪……哪有半點的不樂意?”潛行都諸女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只覺歡喜到這等竹篩也似、渾身打擺的境地,未免也太樂意了些。
“妳瞧,這間房甚是寬敞,專留給妹妹居住。”符赤錦拉她走上廊廡,指着隔壁的空廂房。
“這間呢,就留給蚔長老。家中諸大人裏,我最敬佩姥姥啦,妹妹自小承歡,最瞭解姥姥的喜惡,定要替姊姊和相公好生盡孝,妥善招待。”旁邊兩名潛行都的少女一聽就笑了。綺鴛於七玄大會期間,主持整個潛行都的人力調配,等於是代替漱玉節發號施令,並未於谷外接應,不清楚鬱小娥的來歷,蹙眉低罵:“笑什麼?忒沒規矩!”身邊人附耳一陣,卻是她自己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妳也太壞了,居然讓她住姥姥隔壁。”耿照搖頭,一邊忍不住微笑。
“雖然蚔狩雲那老虔婆未必會來,光讓她這麼想着,也夠受的。”符赤錦忍笑道:“我可是為了你啊。冷爐谷外四部擠出頭的,骨子裏刻了個‘鬥’字,把她放在一團棉花裏,她都能啃出火來。不壓下去,回頭腦筋就動到你寶貝的二掌院、二總管頭上去啦。”
“動我最寶貝的寶寶錦兒也不行。”他一把摟住少婦腴的葫,將她摟坐在自已膝上,把臉埋在她酥白綿軟的溝裏,嗅着難以言喻的温香甜,直到此刻才覺心緒稍寧,外面那方天地裏的一切,未必俱與自已相關,要他一肩承受,一往無前。
“我想死妳了,寶寶錦兒。”美麗的紅衣少婦垂眸含笑,輕舒藕臂,將愛郎的頭抱在懷裏,輕撫着他腦後烏髮,以尖細的下頷摩挲着發頂,如抱稚兒。
“你回來,就好啦。”她低聲道:“我求遍了諸神菩薩、龍王大明神,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回來,我願折壽三十年,換你無災無厄,逢凶化吉。天可憐見,終於把我的耿郎還了給我。”耿照心中動,閉着眼睛埋首於她碩綿的雙間,嗅着她身上醉人的馨香,奇怪的是並未為慾念所攫,只覺平安喜樂。符赤錦摟他片刻,身子微微後仰,伸手替他肩,笑道:“你肩膀好硬。一會兒我給你打水洗腳,早些歇息,養好了神,才説得上其它。”耿照動也不動,任玉手在肩上輕捻慢挑、翻轉如舞,舒服得發出低,片刻才抬頭道:“妳早料到將軍會把弦子送回來?”符赤錦淡淡一笑。
“説不上什麼料到,換了是我就會這麼做。你武功高強,如今又在江湖草莽間結成朋黨,有了自已的勢力,以慕容之智,不可能不作提防。你要為了這點不舒坦,就是同自已過不去啦。”耿照搖頭。
“我只是沒想到,他會利用夫人來開這個口……人和人相處,為什麼要有忒多心機算計?看穿這些心機算計的我們,和算計的人又有什麼分別?在這般枝微末節處用心計,年復一年、復一……他們心裏到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