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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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字筆畫的確富麗優雅,讓一個孩子寫得舒展漂亮的確是有點難為他,但是和燕無糾同齡的貴族子弟們,大部分已經能寫出一手端正官文了。
如果他長在豪富權貴之家……
梵行將這個念頭從腦子裏隨意撇去,見燕無糾神情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不由得臉上顯出了點為難。
“這……好吧,那就不認字了。”僧人伸手用木片抹平沙盤裏的溝溝壑壑,布簾後睡的女人平穩的呼聲忽然撞入他的耳朵,之前被他按下去的疑問再一次飄了上來,於是在燕無糾一下子放了光的眼神裏,這名温得看上去很好欺負的僧人抿着嘴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那我就給你講《魏史》上的故事吧。”燕無糾皺起了眉頭,他不想聽什麼史書的故事,一聽就枯燥無味極了,但他又不敢説,生怕梵行不講了,只好耐着子聽下去,誰知這一聽就停不下來了。
“你今年九歲,在你誕生那年,國號亦為魏的前朝覆滅,末帝親手點着了他的宮殿,葬身火海。”他只説了寥寥幾句,燕無糾的心已經火熱起來,男孩子對於這種鐵馬金戈和改天換地生來就有一種鋭,他下意識將自己帶入了那位末帝,驚訝地問:“他不是皇帝嗎?皇帝不是都很厲害嗎?他為什麼要點火自殺?”説着這樣大逆不道的前朝往事的僧人還是保持了那種出塵的淡然:“因為他失了道。”燕無糾喃喃重複:“道?那是什麼?”梵行想了想,身為方外之人的他當然做不到確描述帝王之道的內涵,如果此刻在這裏的是邵天衡,他就能給出一個最為犀利闢的答案,只可惜作答的是梵行。
僧人很符合自己人設地籠統概括回答:“愛民如子,選賢進德。”他是個僧人,不應該懂得皇座之下的陰謀詭道,於是只答了一面內容,便輕巧地把話題扯開:“末帝失道,引起民怨沸騰,天下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朝堂上賢良難求,邵魏能傳承到那一年,已經是了不起的事。”燕無糾的腦子還在梵行上一句話上打轉:“意思是他不是一個好皇帝,所以他自殺了?”這邏輯有些把他搞糊塗了。
梵行詳細地解釋:“他引來了眾怒,有人揭竿而起,萬人疾呼響應,帶頭的人打下了京師,再從京師掃蕩出去,凡是他的旗幟到達的地方,百姓們都打開城門歸順他,所以建立了新朝。”梵行這段話裏省略去了不少內容,輕描淡寫像是在説一個貧乏無味的故事,但是燕無糾已經聽傻了。
他自小長在昌平坊這個污水罈子裏,目之所及都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的例子,乞丐的孩子永遠只能做乞丐,生在稻草堆裏的女孩兒大多是去大户人家做奴僕,以後嫁一個同樣做小廝的男人,能做夫人身邊的管家婦就是了不起的夢想了。
他知道皇帝,那是在達官貴人們的言談裏才會出現的高高在上的人物,事實上他在燕無糾的印象裏都已經不像是個人了,那是一種朦朧含糊的概念,象徵着沒有人能反抗的權威、永遠也花不完的金錢、這個昌平坊和整個京都乃至外面更大的土地都是他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從生下來開始,就烙上了歸屬於這個皇帝的印章。
燕無糾隱隱畏懼着這樣的概念,縱然他是個孩子,也有着趨利避害的本能。
而現在,梵行輕描淡寫地告訴他,這樣厲害的皇帝,他是會死的,他是可以被拽下至高無上的皇座的。
——這個可怕的概念,不是天經地義地存在於某人身上的。
這個想法的升起令他有種觸碰到了怪物的恐懼,但他同時又為這種驚險而到戰慄興奮。
這種在世人看來堪稱恐怖的想法在燕無糾腦海裏悄然成型,梵行一眼便看出了這小孩兒在震驚什麼,但他什麼都沒説。
事實上燕無糾問出的那個問題已經有點令他欣賞了,常人在聽見這個故事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地帶入和自己更為貼近的起義軍一頭,但燕無糾的選擇截然相反。
他把自己帶入了帝王的角。
這個孩子本能地追逐着更高的地位,他骨子裏將自己看作更尊貴的一方,像是食的小獸一般,就算吃上再多的草,也會在聞到血腥味的一瞬間,展出貪婪的獠牙。
——他天生就是要向上攀爬的野心家。
燕無糾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往心裏藏了藏,趴在桌上去看梵行,難耐地催促他:“快説呀,他到底做了什麼,又是怎麼被推翻的呀?”梵行捻着念珠轉過了一小圈,微笑起來:“這個故事麼,要從前朝末帝的太子誕生開始説起……”屋內講故事的聲音潺潺如水,屋外的燕多糖也聽得入了,差點忘了藥爐子裏還熬着藥,直到梵行的話頭戛然而止,側過臉來:“爐裏的藥……”燕多糖的腦子還在邵魏王朝的風波詭譎裏旋轉,乍然聽見一個爐子裏的藥,滿頭的問號。
爐子裏的藥?
什麼藥?
…
…啊啊啊!藥!貼着牆蹭故事聽的少女一下子跳起來,燕無糾也走了出來,幫着她倒出藥給裏屋的母親喂下,就拿着一隻藥碗去屋外洗。
留在屋子裏的梵行和燕多糖相對無言,少女侷促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她的格本來就怯弱温柔,也就在保護母親和弟弟時才會顯得硬氣一些,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