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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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老人靈相的時候,忽然收回了手,攏衣而立。
而夏樵又帶着濃重鼻音,求了一句:“爺爺,你回一下頭好不好,你再看看我。”騰然四散的黑煙氣變得輕嫋起來,幽幽靜靜地浮在空中,老人擱下巾,輕輕嘆了口氣,終於轉過頭來。
他在轉頭的一刻,終於有了五官容貌,蒼老、温和,他的眼尾和角都有深刻的紋路,這是常笑的人才會有的。
確實是沈橋。
“爺爺……”夏樵眼睛瞬間紅了,抓着沈橋的肩。
“小樵啊。”沈橋輕輕叫了他一聲,叫完又沉沉笑了一聲,嗓音依然虛渺老邁:“我的上一任,也管我叫小橋。”
“你看,我跟你有緣。”夏樵本説不出話來,只拼命眨着眼睛。
他害怕的時候總是叫得誇張,説是哭,其實並沒有多少眼淚。而當他眼淚大顆大顆掉個不停,卻本出不了聲。
沈橋只是看着他,然後拍了拍夏樵的手。
籠裏的景象在飛速變化,90年代的五斗櫥、窗格、書桌和牀都在淡去,房間裏的香灰味變得淺淡依稀。
好像一個並不冗長的夢走到盡頭,什麼都散了,只剩下他們站在茫茫霧中。
沈橋看着聞時,苦笑着叫了一聲:“聞哥。”聞時點了一下頭,他説不來什麼滋味,也不知道該應點什麼。
過了片刻,才道:“我沒想到這是你的籠。”
“我也沒想到。”沈橋説,“我以為我能幹乾淨淨地上路呢。”他垂下目光,眼皮褶皺耷拉,重重地壓着蒼老的眼睛。
又是許久,他才笑着説:“想要真正的無掛無礙太難了,還是捨不得,還是放不下啊。”
“放不下什麼?”聞時問。
沈橋看着夏樵低垂的頭,説:“我常會想,要不要讓他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以前覺得就瞞着吧,瞞一輩子,做個普通人,生老病死,好的。”
“後來又開始擔心,擔心如果我不告訴他,等我不在了,他再誤打誤撞知道,那該怎麼辦呢?就這麼糾結、反覆,想了這麼多年,也沒能有個痛快的結果。”
“還是怪我。”沈橋説,“我教會他的東西太少了,這小孩好像就學到了膽小要哭,傻里傻氣的,別的情緒總也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關竅沒通。”聽到這話,聞時才意識到,自從他進了沈家、得知沈橋已故,始終沒見夏樵因為哀慟而哭過,也沒覺得夏樵有多難過。他會開玩笑、會跟各種人聊天、還張羅着租房,好像不明白生死,也不懂離別。
直到現在,直到這一秒……
他看着夏樵通紅的眼圈,對沈橋説:“他現在應該懂了。”活着沒能教會的事,以這種方式教會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沈橋琢磨許久,只有心疼。
“人啊,還是貪心。”他緩慢地開口:“臨到這時候,才發現,我放不下的東西太多啦。”聞時像個耐心的聽者,問:“還有什麼?”
“以前想着要看這小孩長大,不用多大,成年了18歲就可以。可是真到18了,又想能再看幾年,到他再成一點,厲害一點,有人照料或者能照料別人,有個家。”
“還想……這幾年子變化太大了,跟九幾年那會兒天差地別,不知道你來了,要多久才能適應,會不會碰到麻煩,會不會過得不好。”
“還擔心小樵這格,能不能討你喜歡,萬一鬧了矛盾怎麼辦,也沒個人來調解。”沈橋説着,依然慈祥温和。
“想着這些,我就覺得要是我在就好了,聞哥你生氣都悶着,小樵太傻,不一定看得出來,回頭氣傷了可不好。”他説着説着,又笑了起來,好像那些捨不得、放不下,也沒那麼令人難過了。
“還有啊……”沈橋説:“二十多年沒見,我還沒來得及跟聞哥你喝杯茶,上次你走説好了的。”沒想到,居然後會無期了。
他又仔仔細細看了夏樵和聞時一眼,慢得像要記住他們的樣子,然後嘆道:“算啦。”歸究底,説來説去,不過都是些零散小事。
他這一生,接過很多人,也送過很多人,算得上長命百歲、功德圓滿。
於是他對聞時説:“賴得過今天,也賴不過明天,最後,就麻煩聞哥你送我一程了。”
“缺的那杯茶……以後有緣再喝吧。”沈橋説。
聞時沉默良久,點了點頭:“好。”他伸出手,指背觸上老人的額心。
那一瞬間,所有浮散的黑煙氣驟然輪轉起來,明明無形無體,邊緣掃過夏樵手背的時候,還是留下了一道細細的傷,順着神經疼到心臟裏。
就是這些東西,從沈橋身上拔出,圍聚到了聞時這裏,細細密密地纏在他四周。
聞時卻好像受不到痛一般,手指依然抵着沈橋,沉靜地闔着眼。
罡風撲面,掀得人幾乎站立不穩。
而那些煙氣在瘋狂衝撞之後,終於靜歸温順,慢慢消融淡化。
聞時額前的頭髮被風掀起又落下,襯得他皮膚毫無血,比之前蒼白不少。
夏樵的慟哭依然出不了聲,他死死攥着沈橋的手,卻覺掌中越來越空。
黑煙氣徹底消融的時候,他抓着的人連同整個籠一起,徹底消散不見。臨消失前,他聽到了沈橋最後一句温聲叮囑:“天涼記得加衣,熱了別吃太冰,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