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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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説凡人突逢大病大災或死亡,靈相不穩、憂思過重,那些驟然襲來的悲痛混雜着萬般執念,會讓人畫地為牢自縛其中,這就是籠。
都説籠裏的人在做一場他們心裏放不開的夢,把人生生從夢裏叫醒有時難如登天、痛不堪言,所以這是個苦差。
都説籠主頓悟的瞬間,大概是這個世上最骨悚然、也最痛苦悲哀的過程。……如此種種,落在書冊上不過寥寥數行,佔不了幾頁,像是最簡單的道理,後世判官每一個人都能倒背如。
學的人覺得道理天生如此,理所當然。卻從沒想過,在最初,這是由人一字一句寫下的。
那一世,張婉眼睜睜看着她家那位矜貴風雅又意氣風發的公子成了籠,站在謝府的喧鬧之中,看着府里人來人往,耽於一場冗長的美夢。
再眼睜睜看着他自己把自己“叫醒”,親手把那場夢拆得支離破碎。
籠被解開的那個剎那……
所有繁華的、興盛的都像水一般從謝問身邊褪去。
朱漆迴廊從鮮豔到灰暗、再到斑駁不清,最後吱呀響了幾聲,斷木滾落在地,砸起厚厚的煙塵。
那些往來的人影笑着就遠了,如煙如霧,在風裏散開,又歸於沉寂。
謝問就站在那片沉寂之中,靜靜地掃視一圈……
從此孑然一身。
那場景實在叫人難過,張婉曾經以為自己永遠都會記得。可事實上,解籠的瞬間,她便跟着笑語人聲一起散在風裏,好好上路了。
等她輪迴裏面走一遭,重回人世,四季早已不知轉了多少年。生死一番,前塵往事誰都不會記得。
她有過很多場人生,有時好、有時壞。有時喜樂平安、富足長壽。有時一世寡歡,嚐盡了苦頭,她也見過數不清的人,有些話不投機、有些一見如故。她不知其中淵源,像世間大多數人一樣,把這統統歸結為緣分。
她早已忘了上一世、上上世、甚至更早時候的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處,過着什麼樣的生活。
她也並不記得自己曾經徘徊許久,注視過一個叫做“謝問”的人。
她更不會知道,那個人親手送別了他自己,踏入了另一條路。從此世間再沒有謝問,只有塵不到。
等她想起這一切,寒暑已經走了一千多年。……張婉看了謝問很久,有些慨然地笑了:“明明是要給你留信的,卻忽然不知道説些什麼了。”他們曾經是家人,隔了一千年,又成了沒有真正見過面的陌生人。
以至於有太多話想説,又不知從何説起。
謝問見她紅着眼,良久道:“那就説説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他温和地起了一個話頭,張婉説:“順着一些痕跡特地找來的。”謝問:“找這裏做什麼?”張婉嘆了口氣説:“來還個心願。”
“誰的心願?”
“我。”張婉看向謝問,“有一世我生在了一個山野小村裏,村子裏的人大多沾親帶故,都姓柳。所以叫做柳莊。後來一場天災,村子靠着的那座山塌了,活埋了百來户人。我也在裏面,還成了一個籠……”她的目光又投向聞時,衝他也點頭笑了一下:“是你們入籠,幫我解的。”聞時怔了一下,也衝她點了一下頭。
“我記得,送我走的時候,你還問過我幾句話。”張婉對聞時説。
具體的內容,聞時已經記不大清了。印象裏,似乎是問了幾句天災來臨前的事情,想看看有沒有徵兆或者蹊蹺。
“我怕那個不是天災,而是人禍。”聞時頓了一下,像十九歲那年對着塵不到一樣,坦直地説:“在那之前我們也算到了一場天災,卦象顯示在松雲山,所以我們給山體布了陣做了點加固——”
“怪不得……”張婉説:“怪不得會問我那些話,是怕柳莊的天災是由你們導致的對麼?”聞時“嗯”了一聲。
“你還真是不知道躲。”張婉搖了搖頭説,“別人要是有這樣的顧慮,可能問都不會問那些話,那不是給自己攬禍嗎?”她説完對謝問道:“一千多年了,他倒還是那樣。”謝問瞥了聞時一眼,笑了笑:“嗯。”
“我當年其實也聽出他的意思了,所以……”張婉頓了一下,“所以我藏了點話,也避開了一些事,告訴你們沒有什麼特別的徵兆,就是下了很久的雨,山石又早有裂縫,確實容易塌。”聽到這話,聞時皺起了眉。
既然她説藏了話,又迴避了一些事,那説明,真實情況並非如此。
“所以實際是?”
“實際是……”張婉垂了眸,道:“柳莊的山塌,就是人禍。”聞時愣了一下,臉已經變了。
他朝謝問看了一眼,又看向張婉,正要開口,就聽對方説:“但是跟你們無關。”
“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聞時問。
“我確實知道。”張婉有些出神,輕聲説:“我看到過。”謝問:“當時為什麼不説。”張婉:“因為有點顧慮……”她那一世其實命不算好,出生便死了娘,三歲又死了爹,在屋裏摟着屍體胳膊過一天一夜,才被隔壁鄰里發現,抱了出來。
但她又是幸運的。村子裏有個啞女,自己的兒子剛出生不久就被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