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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環境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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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國內亂,成都與江州即將刀兵相見,接下來的一段時想要再傳出消息難上加難。大事當前,皇帝正在沉思,羣臣皆不敢多言。盞茶時分後,張聖傑道:“遣偵騎遠遠哨探,半一報。韓將軍。”

“臣在。”

“令西路各軍嚴守邊界,秦國一兵一卒,一舟一艦都不許放入大盛國土。”

“遵旨。”皇帝鎮定如常,但仍不足以安撫羣臣。燕盛之戰迫在眉睫,秦國內亂更增添了數不盡的變數。朝堂上一時又鴉雀無聲,彷彿金碧輝煌的殿堂頂上有一大片烏雲蓋頂,壓抑得人都透不過氣來。

“諸位愛卿可有高論?”張聖傑沉默片刻,彷彿出了會神才又振作起來,板問道。皇帝心中有許多疑惑,也是諸臣心中的疑惑。

花向笛率先出班道:“陛下,秦國內亂遲早之事,選在當前雖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他早對當今天下有諸多預測研判,任何一種可能都在心中模擬推演過無數次,也都備下應對之方。

“大秦裂土為二,無論成都還是江州都寢食難安。內懼對方坐大,外憂鄰國干涉。成都城裏梁霍相爭不定,才讓梁玉宇安坐江州。江州雖有時機積聚錢糧兵馬。

但作為東面屏障以拒他國,不失為雙方俱可接受的局面。陛下明鑑,若無大秦國的這段自顧不暇,壽昌城一戰便無發生的可能。”花向笛侃侃而談,張聖傑聽他提起壽昌城之戰也頻頻點頭。

壽昌一戰改變盛國的命運,盛國有機會發動這場戰爭並保住勝果,前提便是大秦內亂無力往東,否則燕盛兩國打得頭破血,大秦隨手撿便宜,羸弱的盛國絕不能大賺特賺,如今萬象更新。

“但再這麼下去必然一分為二,久後不戰而亡。梁俊賢想保他的帝位,霍永寧一心篡位,梁玉宇想坐山觀虎鬥。

三家各打各的算盤,偏偏形勢又不允許。燕賊近來蠢蠢動,犯我大盛國境,兩國無暇他顧,對秦國而言,眼下就是最好的統一良機。無論…他們做足了準備沒有。”

“花丞相所言有理。”得到皇帝的肯定,花向笛繼續洪聲道:“成都城裏情況不明,江州城裏的情況也不明,據臣推斷,調兵遣將的混亂只是其中一面,內裏更有無數枝節橫生。成都江州就算再怎麼掩蓋,一月之內也必將出端倪,倒不必着急。

陛下,秦國因時機選擇這一場明刀明槍,快刀斬亂麻,畢其功於一役。於我大盛而言也是好事,燕賊南下犯境,當是此時,唯立足本國,強健自身,方能巍然不動,任他雨打風吹。”花向笛要避忌諱,不敢説得太明。譬如成都城裏梁俊賢與霍永寧之間一定發生過劇烈的衝突,無論誰勝誰敗,都是一場謀朝篡位之舉,花向笛是絕不敢在大殿裏提及此事。

但他的意思大體已説得清楚,三國紛亂,命懸一線,不可受到太多幹擾,以免自亂陣腳。

“正是。”皇帝雖贊同。

但自這三封加急文書送到之後,他的面一直沒能舒緩下來。花向笛所言可為盛國一系列應對的總綱,但內裏尚有無數細節需得完善。立足自身,不是悶頭捂腦,不管不問。

“花丞相説得在理,但臣以為有些要事同樣刻不容緩。”皇帝若有所思,做臣子的此時通常不會打擾,眾人看去,見是黃門侍郎安樂水出班啓奏。此人是從前林博士的門生,林博士雖已被摘了官帽貶為庶民,安樂水仍憑着多才多藝,才能不俗,依舊擔任黃門侍郎的要職。

“愛卿且説。”

“陛下,臣以為,秦國內亂,江州與我大盛比鄰界,不宜僅僅嚴守邊境。”安樂水清了清嗓子,跪倒匍匐在地道:“臣斗膽!

霍永寧久有不臣之心,此人鷹視狼顧絕非善類。為秦國重臣時思慮周祥,所圖極大,秦國內亂與他休慼相關。江州雖聚兵馬小有氣候,不足以與成都相持。

成都起大軍二十五萬,對江州勢在必得。霍永寧取江州之後,大軍不會輕還成都,必聚於江州以待時機。燕盛戰事一開,秦軍若順江而下,我大盛兩面受敵必陷苦戰,不可不防。”

“依愛卿之言,該當如何?”這話説得在理,不僅是諸臣,張聖傑也覺心有慼慼。霍永寧雖被牽絆了數年進退兩難,動彈不得,終究是位了不起的人傑。他敢在此刻發動戰事,不僅僅是天時有利,更因已理順了成都內外,具備基本的條件。

燕盛之爭是他一統大秦的時節,更是開疆擴土的良機。霍永寧既然已下決心,手段必然雷厲風行。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他既已掌控了成都,便會一往無前,將敢於阻擋他的一切勢力消滅。

兵貴神速,江州之戰必然慘烈至極,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霍永寧會不惜一切代價,用屍山血海達到目的。安樂水所言正是盛國的擔憂,若燕秦二國聯手,盛國便危如累卵。

“臣以為,霍永寧必然進犯我大盛。外當遣一員能征善戰之將,增兵駐守江州國境一帶,北拒燕賊,西防秦國。內當整肅吏治,不可任用別有二心之人。此危急存亡之秋,若不能上下一心,有人乘勢作亂,大盛危矣。”朝堂一時又陷入寂靜,人人都知安樂水所言有理。

此刻又是陛下心情最為之時。輕易發表見解若萬一惡了陛下的心意,只是惹禍上身。

“陛下,臣不認可安大人之言。”清脆温婉的聲音,帶着幾分沉穩,動聽至極。不知何時祝雅瞳已起身行至殿中跪地啓奏,蓮步輕移,肢款擺,像一朵白蓮般搖曳多姿,典雅雍容。

從未見她主動參與議事,還是眼下的節骨眼。那令人窒息的美態之間,又讓人對她接下來的言論大興趣。

“祝愛卿平身,何出此言?”張聖傑都覺得十分有趣,不由出些許笑意。

“分兵之説看似有理,實則自取滅亡之道。”祝雅瞳起身,她武功超羣,不需借力雙手,僅憑‮腿雙‬發力便施施然地站起。那肢盈盈,跪地時隆起的兒撐起官袍下襬,圓翹的弧線之美巧奪天工,實在賞心悦目。

“秦國傾舉國之力,目的只在一統東西二川,餘者都是附帶。江州雖弱,亦是生死存亡之際,成都就算能勝,損耗必慘重。霍永寧取江州之後,必無餘力東下…”

“祝大人怎敢確定?”安樂水鎖着眉,近乎於厲聲斥責,對祝雅瞳的言論大為不滿。面對嬌滴滴的絕美人還沒被失神智,倒是心志堅定。

“因為三國國力,沒有多少人比我更清楚。有能力分兵二戰者,唯燕國而已。我大盛不能,秦國亦不能。”祝雅瞳也不動怒,微微一笑侃侃而談:“成都之兵血戰江州,就算順利拿下,當務之急也是平定內亂。

大戰過後士兵疲乏,糧草難濟,再徵盛國是下下之策,以霍永寧的見識能耐,絕不會這麼做。”

“祝大人!”安樂水疾言厲,喝道:“國家大事豈是胡言亂語,可知你隨口一言輕描淡寫,會有多大的後果?”

“安大人以為秦國會順江東下?”祝雅瞳側身回眸道:“我也是據實而言,安大人若有異議徑可分説,不必嚇唬人。”

“燕盛開戰,對秦國是天賜良機,豈有不借勢而為的道理?祝大人還敢説是據實而言?”

“好。

敢問安大人,秦國內亂之後,就算借勢順江東下,能得幾座城池?得了城池,燕國難道會坐視不理,任他摘桃子撿便宜?”

“這…”祝雅瞳搖了搖玉手笑道:“霍永寧現下想的是驅虎狼,好坐山觀鬥,可絕不會那麼笨。”

“強詞奪理。”被祝雅瞳話裏話外諷刺了一通,安樂水鐵着臉道:“陛下,祝大人所言多有私心,她不願分兵是懼怕吳府大權旁落…”

“安大人!我勸你謹言慎行。”祝雅瞳終於沉下了臉,目厲芒,看得人心頭一寒。

事不關己,彷彿遊離於朝堂之外,只是旁觀着一切。這些僅僅因為沒有涉及到吳府,或者説,朝堂之上尚未公開將非議之言扯到吳徵頭上。

祝雅瞳待吳徵的愛,早隨着她不再是秘密的故事傳遍天下,這位護犢情深的母親,並未因母子相認之後而減輕半點愛意。誰敢説吳徵半句不是,依然在觸她的逆鱗!

“安愛卿,言終是言,朕不許在朝中傳揚!

這裏是皇宮,凡事皆講真憑實據,不是市井!”張聖傑並未發怒,可説的話已十分重,又轉向祝雅瞳温言道:“依祝愛卿之見,該當如何?”

“臣以為,當…西和大秦,北拒燕賊。”沒有人會想到祝雅瞳會説出這番話。

吳府被得惶惶如喪家之犬,家破人亡,早已和霍永寧誓不兩立,恨不得千刀萬剮。從祝雅瞳口中出來,吳徵也不會反對。這種不共戴天的仇恨,吳府能暫時放在一旁,已然是了不起的氣魄…

不論心底有多少怨氣,多麼咬牙切齒地説出這番話。安樂水目瞪口呆。市井中的言他不認為是空來風,吳府在紫陵城裏就像卧榻之旁的猛虎,隨時有噬人的可能。

可祝雅瞳這一番話實在大氣磅礴,先不論這一戰略對錯與否,的確是一心為國的表現,叫人難以再辯駁什麼…他定定地看着祝雅瞳,只見美婦端莊秀麗的眉眼之間,恬淡柔和,不似違心之言。

只是那一抹若有若無的嗔怨羞怒不知因何而來,久久未散…寬敞的院裏只有二人,草木萋萋,環境清幽,卻有風聲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