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當着菩薩面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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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門裏女子多,難免會説起情愛之事,我聽的也多了,她們説女子的情就是如此,喜歡一個人未必是真,也未必長久,但若是敬佩他,一定最真,也一生不渝。”女尼纖手顫抖,卻輕輕悄言,緩緩傾訴,越説越是輕鬆,越説越覺歡愉。吳徵一直側頭看着她,看她寧靜恬淡的面龐上印着皎潔的月光,彷彿散發出聖潔的光輝。説到動情處嘴角出淡淡的微笑,讓虔誠的面龐出些媚,不由讓吳徵一呆。
他實在沒有見過多少女尼,像柔惜雪這樣天姿國的更是生平僅見。他更無法想象,一名苦修數十年的女尼忽然動了凡心,那種虔誠與嫵媚並存的模樣是何等勾人神魂。夜風裏,女尼雖無飄揚的三千青絲,可柔和的眼眸,垂落如簾的長睫同樣動人。
身上散發出的果之香,更是燻人醉。
“你教我獨門內功,教我懲惡方能揚善的道理,在金山寺裏我夜夜唸的都是你。跟你在一起久了,分開些許子就極端不適,總覺心裏空空落落少了什麼。
昨夜你忽然出現,我…我其實不懂情愛之事,當下就覺得慌慌張張,口舌發木,頭皮發麻,好像失了魂魄一樣,”柔惜雪回眸深情一望,自責般嗔道:“我不想那樣失態,但已全然無法控制。”
“原來如此。”吳徵聽完長吁了一口氣,滿心得意又歡喜。女尼幼年之殤不為人知,也正因種種因緣才促成今這份情愫。吳徵手上一緊,道:“今夜足了,若有遺漏,以後你再慢慢説給我聽。”以後二字有時具備神奇的魔力,那種來方長的覺讓人念之就大為滿足。柔惜雪心中正甜,忽聽吳徵道:“我也説個好故事給你聽。”戀情伊始總是諸般新鮮,情郎要説故事更讓人好奇。
柔惜雪垂着頭跟在吳徵身邊,輕聲應道:“嗯。”
“從前有位高僧三藏大師,他是十世修行的好人。不遠十萬八千里路途要往西天拜佛求經,一路多災多難,這一來到個地方叫做女兒國。”吳徵口齒便利,將故事娓娓道來,説得柔惜雪入了神:“…三藏大師依約在夜晚入宮賞鎮國之寶,又哪裏想得到這件寶貝竟是女兒國王。這國王的美貌足以閉月羞花,在燈下更是傾國傾城,連三藏大師都動了凡心。
哈,眼看着三藏大師就要把持不住,女兒國國師半道殺了出來,這國師是隻蠍子,想着吃三藏大師的長生不老,颳了道妖風就把三藏大師給擄走,這段姻緣也就半途而廢。
當年我聽説書人説這段故事的時候,還聽了首曲子,好聽得緊,我唱給你聽。”
“是上樓時哼的曲子?”柔惜雪忽然想起吳徵哼着的曲調。他喜好的曲子均與當世大為不同,曲調與詞均見所未見,但每一首都洋洋盈耳,有些如密林虎嘯般震撼,有些又如林籟泉韻般悠揚。吳徵上樓尋她時,哼着的正是一首聞所未聞之曲。
可箇中之温柔婉轉,情意綿綿,柔惜雪已聽了出來“嗯。男子來唱這曲子不合適,我先唱一遍,今後都你來唱。”柔惜雪的嗓音綿長婉轉,細膩悠藴,有出家人所特有的絲竹弦管之調。
除非全無唱曲子的天分荒腔走板,否則一定動聽。
“我試試。”纏綿悱惻之曲,柔惜雪不敢誇海口,只半垂着頭低聲應了“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惹人醉,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吳徵笑地唱下去。
尤其唱到那句“怕什麼戒律清規”時,柔惜雪面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目光呆滯竟是痴了。
“學會了麼?”一曲已畢,吳徵湊在女尼月白的圓耳邊悄然問道。柔惜雪仍沉浸在曲子的情意綿綿與熱辣奔放裏,耳邊一熱,半邊肩頸發麻才回過神來。
“啊…會了…”
“那閒暇時你就練一練,改好好唱給我聽。”以柔惜雪的聰慧,無論詞曲都過耳不忘,哪還需要吳徵唱第二遍。吳徵始終貪看她的模樣不停,每説一句,都邊揶揄,邊欣賞。眼前這個活生香的女子,在幾月之前還滿面愁容,活得像個老嫗,五官雖美,又怎及得現下半分?
“我試試。”柔惜雪低聲中,吳徵抬頭一望,笑道:“到了。”文殊菩薩為佛祖坐下諸菩薩之首,手持慧劍斬斷煩惱,乘坐青獅以獅子吼震懾魔。其法力智慧之高深,甚至是過去無量諸佛的老師。
因此世間諸多文殊菩薩的道場,鎮海城裏也有一座。
“這裏不及金山寺供奉諸佛,面積也小了許多,但是在鎮海城的繁華之地,一樣香煙鼎盛。我從前在成都城做北城令的時候,轄區也有一座文殊院。
索前輩還和那座文殊院有過瓜葛,哎,當時實在沒有想到,這些古剎名寺都是賊黨最好的隱身之所。”吳徵睹物思人,唏噓不已。
“雨姍…我至今都還不知在成都的內情。”柔惜雪聞索雨珊而淚濕雙目,心頭難過,恨屋及烏,對這座文殊院難免心頭有所不滿。
“走吧,我慢慢説與你聽。這裏也有文殊菩薩金身,一起説給菩薩聽。”吳徵攜着柔惜雪的手跨過門檻,但女尼藕臂一抖甩吳徵的大手,雙手合十着半垂手進了寺院。吳徵以為她是習慣使然,也不勉強。
“柳前輩領着同門來成都城的途中,曾發生了件怪事,我當時一直不以為意。”文殊院的僧眾雖俱被捉走待審,空無一人,但香爐裏仍有嫋嫋餘香,燭火也尚未熄滅,長明燈的燈油更足以燒個三天三夜。
寺院裏依然莊重森嚴,巨大的佛像俯瞰着每一位進入廟中的來人,令人心神一凜。
“宜知在市井中莫名其妙招了頓打,打人者被宜知的爺爺拿了直送到我府上來。這人什麼都不説,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我只好先將他羈押在府上。”
“嗯。”説起索雨姍,柔惜雪心中雖難過,但一聽惹事倒黴的又是楊宜知,也不免有些好笑。
“待柳前輩他們來了成都住下,忽然有一天霍賊來訪,説這人是朝中暗衞,他查了半天才查到被我關押起來,特來討人。
哎,暗衞的事情我不敢沾染,他正巧藉機獨自去提人,一定是那個時候在府上留下什麼暗記,約了索前輩去文殊院會面。”
“嗯,有記號…”細節一一對上,柔惜雪心中黯然。最為親近的師妹為了救她出苦海以身飼虎,代她受刑,同樣是難以邁過的一道心坎。
“霍賊的手段卑鄙無恥,索前輩遭受其辱。”吳徵冷笑一聲,望着文殊菩薩的金身道:“就在成都城那座文殊院裏,賊子們光天化之下輪番辱出家修行的女尼,菩薩卻還是一般模樣。菩薩在上,弟子敢問一句,菩薩當時瞧沒瞧見,又在想些什麼?”柔惜雪無言以對,索雨珊心思單純,全心修行,可幾番遇辱,賊人又哪裏顧忌她的身份?哪裏顧忌諸天神佛的威嚴?她忽然想起一事,期期艾艾問道:“你…你怎知雨姍遭辱?”她同樣虔誠,實在不願佛祖菩薩蒙羞,不免仍抱着萬一的期望。吳徵嘆了一聲道:“因為湘兒,湘兒久為衙門捕快,若是那名女子剛經房事,她都能看得出來,她與玦兒當場爭執起來。
湘兒立誓,若是看錯,她便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這個…湘兒倒真是從未看錯。”吳徵面古怪,柔惜雪臉上一紅。瞿羽湘也是吳府內宅女眷,吳徵這個從未看錯的結論,自是府上諸位夫人之間的旎趣事了。
“之後我們以此為機,誆了霍賊一回,菲菲殺了戴宗昌。回過頭與索前輩對質,她什麼都不肯説,只勸我娘與你不要再有齟齬,一同振興天陰門,終於坐化仙去。”陸菲嫣的事因顧盼出走,內宅裏誰都知道。
吳徵也不在柔惜雪面前避諱。
“雨姍忍辱負重,也是想查出霍賊的真面目。她…她不肯説都是為了維護我。”吳徵默然,當年祝雅瞳所有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桃花山上她沒對柔惜雪援手已表明了所有態度。
索雨姍當時就算陳明實情,祝雅瞳同樣不會以天陰門為先。
“索前輩被侮辱之時,菩薩沒有顯靈,但我還是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我們該在菩薩座前分説清楚。”吳徵踏入正殿,這裏供奉着文殊菩薩金身。青獅足踏祥雲趴伏着,菩薩側坐於青獅背脊,一腿盤坐,一腿垂下,雙手一持鎮除魔的遁龍樁,一捧勸化世人的金經卷。
雙目半開合俯瞰正殿,明察秋毫,寶相莊嚴。吳徵上前撥燈,添油,點了六香,柔惜雪陪在身旁,跪於蒲團上敲起木魚,咿咿呀呀唸了篇簡短的經文。
女尼平裏大都是垂首低眉,又生就一張櫻桃小口,説話時瓣微張,只見貝齒羅列。現下她一手敲木魚,一手立在前,微揚着頭閉目唸經。因此吳徵在她身邊燃香時才得以見她那條顫動的舌。與常人不同,這條舌的澤極其特別。
常人的舌多為淡紅,或是深些的嫣紅,柔惜雪的則不淡也不嫣。即使吳徵前世彩多樣的畫筆裏,這種顏也顯少見,是在可愛中又顯的水紅。
經文駁雜,音調特異,念起來時香舌連顫,看得吳徵即使身在莊嚴的佛堂,面對一名剃度的女尼,依然心中大跳。
青煙嫋嫋升起,吳徵待柔惜雪的經文唸完,分了三支香給她後在蒲團上跪倒,道:“很多心裏話,我當着菩薩的面説,不敢打誑語。你若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也當着菩薩的面提出來,”出家修行人與眾不同,尤其柔惜雪是正式剃度出家。像天陰門這樣的佛門正宗,出家之難難於上青天,柔惜雪當年也是歷經重重考驗才得以剃度。吳徵與柔惜雪之間有了情,自然不能再讓她孤身一人清修,回吳府內宅也是遲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