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到底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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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就是官差,連縣尉大人都不知在哪裏,老子險些就被活活餓死,還哪來的官差救你?説着,這五人就撲了上來…”吳徵摟着她的香肩,聞言手掌一緊,心中更疼。
女尼經歷的坎坷已太多,吳徵更不願聽見她幼時除了痛失至親之外,還有什麼傷害。
“當時我還不懂會遭逢什麼,只在害怕被他們吃了,一顆心就像往深淵不停地沉下去…”柔惜雪説到這裏,緊繃的嬌軀終於鬆弛下來,道:“他們撲到一半,就被五顆飛來的石子打中,倒在地上痛呼。”吳徵也終於放鬆下來,道:“是你的師尊?”
“嗯。她足下綁着兩片大木板,藉着些浮力踏水而來,恰巧救下了我,但也沒殺那五人,只哀痛地念了幾篇超度經文後對我説,他們也是為災難所迫,並非天生就是惡人,他們犯了罪孽自有天意來懲戒,這一場災難已害死無數生靈,她不願再殺生,只願多積善緣福德,換取更多人不受災厄。”
“慈悲心腸。”吳徵對此不以為然,也沒有去數落柔惜雪的師父,讓她抹不下面子的想法。
“師尊對這五人的慈悲未必妥當,只是她的修行。她一生都在追求一手舞劍斬人心之孽,一手拈花渡人悟佛法之善的境界而不可得,終至壯年時鬱鬱而終…”柔惜雪神思有些散亂,説的話也沒了章法:“她圓寂時喃喃自語,極似…極似走火入魔之狀,我當時不敢説不敢去深思,現在想起來,師尊的確是着了相了。”
“她救了你之後呢?”
“她給了我一塊饅頭,一袋清水。我當時餓得狠啦就啃了一口,咬下來一小半。
但是想起師傅拿饅頭的背囊只鼓起了一丁點,所剩的乾糧也不多。那袋清水也輕得很,經不得兩口,我就不敢再多吃。怕害了恩人,剩下的也想留給弟弟。”
“很堅強。所以你就求你師傅帶你回樹上救弟弟?”極端飢餓之下,居然能忍住食物的誘惑,七歲的柔惜雪已顯出堅強的心。不僅如此,她一瞬間就觀察得清楚,相信她的師尊從這一刻起就對她刮目相看。
“嗯。”柔惜雪面一白,悽聲道:“可能是天意,師傅帶着我趕回時,大樹已倒了多時,弟弟不見蹤影。三天之內,美滿家庭就剩了我一個孤兒。”
“人生無常…”
“不是人生無常。”吳徵剛想温言寬,柔惜雪從他肩頭直起身來,半是撒嬌,半是發嗔地反駁,讓吳徵一愣,一時摸不透她的心思。
女尼面上一紅,方才兩人太過親暱,她不敢再倚回吳徵肩膀,垂頭低聲道:“雖因天災,亦是人禍。那天之後我就被接回天陰門,修行了一年就出家為尼。一直到十五歲那年,師尊病逝之前,屬意待我武功可登堂入室之後,將天陰門給由我執掌。”
“這就不能説明師尊她老人家有多高明,換了誰也會做一般決定。”柔惜雪不理吳徵的趣話與恭維,起身向吳徵合十道:“師門養育我成人,教我本領,待我恩重如山。
我無以為報,只有接過重擔,將師門發揚光大一途。我落在霍賊手中,連死都不敢,並非我願苟且偷生,實在是死不得。萬般無奈,迫不得已之下,才將你的秘密説與霍賊知曉,以換取殘軀一命。
只是説一千道一萬,我終究是害了你,我…我從未想過要把這份責任推給旁人,想到這件事,我就心如刀割…”柔惜雪淚光盈然,悔恨似也成了她的心魔。
吳徵起身,仰望永鎮江海四字,其實柔惜雪與自己有相似之處,都是幼年孤苦入門,也承載了師門的希望。吳徵焉能不明白她的利弊權衡之難?
“人,最難設身處地。我早已説過,若是易身而處,我會做出與你一樣的選擇。從前還不知道你的過去,現下知道了,更能體諒些,而且…”吳徵拉起柔惜雪的雙手道:“無論我怎麼諒解你,總是你欠我的,這一點沒錯!但是今你已全數還清了,從今往後,再也不欠我什麼。”
“還清了?”柔惜雪抬頭與吳徵對視,想起今義無反顧地站在他身邊,便山崩地裂亦在所不惜。那一刻,天下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他更重要,心中寧定許多。
“還清了!”吳徵微笑道:“若不是你出手,屠公公未必下定決心,他一直在迫我,想讓我拿出更多的東西好説服他。你也是極其重要,甚至是最關鍵的一環。天陰門掌門的面子,足夠大,也足夠讓他下定決心。”
“分明與我干係不太大。”柔惜雪心結依然難解,屠衝的殺心極弱,迫吳徵更多的也只是想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她不願邀功,憑藉這一役依然跨不過心坎。
“好吧,那你老老實實答我一個問題,答完就算你還清。”
“那…也不難,未必夠的。”
“誰説不難?你答出來了一定夠,但是,你不能騙我,不能瞞我,要老老實實地回答。否則便不算!”
“我不騙你瞞你。”
“你先起個誓。算了算了,你心裏定然已起過了,不用宣之於口。”吳徵清了清嗓子,帶着難以壓抑的玩味笑意問道:“你…怎麼喜歡上我的?”
“啊?”一言猶如晴天霹靂,全然猝不及防,就像女尼臉上一瞬間佈滿的紅暈一樣突如其來。吳徵笑意更盛,口中卻真誠道:“一直到昨夜我尋着你以前,我沒有半點心思。
不是你不好看,引不了我,而是我不會對一個落髮的女尼動心思,我最不願的就是強人所難。一個出家人,我平白無故去喜歡人家,要人家左右為難壞了修行,那叫什麼事?
我問你的問題,你覺得很驚訝?你讓我更驚訝,啊…不是驚訝,是驚喜。所以,你現在老老實實地答我,説清了,就算你把欠我的債全數還清,這樣可好?”
“好。”吳徵的問題險些讓柔惜雪癱倒,如此直白,還要刨問底,更是加上了自己難以拒絕的條件,由自己親口説出來。
對一個出家的修行人而言,簡直是不可想象,但柔惜雪不是常人,縱然滿心慌張,仍坦然面對。吳徵想知道的事情,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吳徵現下是滿心期待,能讓柔惜雪這等人物動了真情,實在是一件足以自傲之事。
兩人攜着手又順着長街走去,柔惜雪幽幽道:“我年紀漸長之後,又多受師尊薰陶,除了報恩師門之外,同樣有渡化世人的念頭。幼時家中的變故,我慢慢悟得雖是天災,亦是人禍的道理。
試想若是太平盛世,縱有天災降臨,朝中有賢臣出謀劃策,與百姓上下一心,雖不能御天災之害,卻能救得大多數人命,不致有那麼多離子散…”柔惜雪抬頭半羞着臉,輕聲道:“我方才説不是人生無常,就是此意。”
“中土分裂三國,連年爭鬥不休,太平盛世只在夢中。”
“在許多人的夢中,但唯有你願意將美夢變成現實,還願意付出一切。”柔惜雪目光越發明亮如星,出欽佩與愛慕的光芒道:“來了紫陵城之後,玦兒時不時都在提起你。説你的不易,説你的志向,説你的一切,我都在聽。你本可以成為南面稱朕。
但你為天下蒼生計,為百姓福祉計,情願放棄成為九五之尊的機會,只因這樣,可以早二三十年讓天下大定,太平盛世早些到來。我…從我聽到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不能心沉如水地看你。”
“什麼南面稱朕,鏡花水月而已,遲早要落得成階下囚的下場。”吳徵對稱帝全不以為然,也知道無論是涼州的一州之地,還是江州的幾郡城池都翻不起花。用他前世的話説,當個皇帝過把癮就死,當來幹什麼。
“不。不是!”柔惜雪斬釘截鐵道:“天底下任何一人,就算讓他當一天皇帝,他也要當。多少人想盡一切辦法,就盼着嘗一嘗稱帝的滋味。以你的聰明才智,加上崑崙,祝家從前的底藴,十年的國運總還是有的。我知道,你不僅僅是不想當皇帝,更因你愛這個世界,你想要早些結束這樣的亂世,讓百姓安居樂業。”
“我沒有想那麼多。”吳徵有些慚愧地一笑,道:“最開始,我只是不願胡叔叔與師尊的悲劇再重演而已。和你想的一樣,若是太平盛世,這樣的悲劇要少得多,胡叔叔這樣忠心耿耿的賢能之臣不該死的這麼慘,我師尊這樣的俠肝義膽之輩,也不該埋骨荒山。”
“夠了,已經太足夠了,有人修行,到頭來一肚子男盜女娼。你從未修行,所為全是濟世之行。我怎麼不敬佩你,怎能不…時時想起你。”
“夠了?啊…不夠的,不夠的,你這最多算是,叫什麼,叫做留意到我,遠遠説不上喜歡,後來呢?快些説清楚。”柔惜雪心中嚶嚀一聲,嬌軀幾乎軟倒。
後來的一切可謂順理成章,吳徵卻偏偏要她親口説清楚。情動之因還可託個大義的藉口,説得正氣凜然的樣子,後頭可全是女兒家柔情百轉的小心思,宣之於口,何等羞人。
但想要兩人互不相欠的條件,不説又不成,柔惜雪目光離。街邊的燈火彷彿全化作天上的星辰,在身邊熠熠生輝,兩人正行走於星河之間。
“後來你送了整座天陰門這樣的大禮。師門於我有再造之恩,你卻給了師門再造之恩。從那以後,敬佩你的為人之外,又加上敬佩你的能為。我雖出家修行,到底也是女子,一旦動了情就難以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