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手段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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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怒氣不息,又是一巴掌拍在光頭上,看來平怒火積得多了,一股腦兒發作出來,嬉皮笑臉的混僧被打得不輕,踉踉蹌蹌險些倒地,連滾帶爬地起身,灰溜溜地往大殿而去。
路過歇着的二女時,見章大娘生得高壯,一臉不屑,但見了柔惜雪卻停了腳步貪看幾眼,目不善之光。柔惜雪已易容改扮,此時面容普通,寬大樸素的僧袍也將她的身段牢牢遮住。
看着就是個中等身高,又瘦又顯老態的女尼。那混僧生得還算周正,就是油頭粉面又滿目的氣,被他盯上兩眼就十分不舒服。章大娘不敢惹事,低着頭忍了,柔惜雪倒是雲淡風輕。待混僧走了,才起身擔起水桶,向山小溪走去。
“去查查那人的底細。”柔惜雪瞧出些端倪,兩人離寺遠了才悄聲吩咐道。
“領命,那人好生無禮,待此間事了,屬下非得尋着他狠狠揍一頓。”
“宵小之輩上不得枱面,不用與這等人置氣。”柔惜雪淡淡一笑,又嘆息道:“金山寺裏有這樣混吃混喝的掛單僧,也難怪知客待雲水僧沒有好臉,只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寺中有這樣市儈的修行僧,才有這樣的掛單僧來投靠。往來循環,互為惡相…”章大娘接不上這樣的話,只能嘿嘿地賠笑,搶着幫柔惜雪兩隻木桶裝了小半桶水,又怕柔惜雪太過懷,支吾着道:“屬下是個混人不懂這些大道理,就是討厭滿口仁義道德的假話。
有些事情是放在心裏的,哪有處處宣揚的道理。宣揚的多了,不就是在吹噓自己麼?”
“呵呵,你懂得的真不少,哪裏是個混人。這句話就説得很好。”柔惜雪也不逞強,只擔了小半桶水,邊走邊道:“你們家的主人了不起,所以你們也都了不起,這不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麼?”
“呀,那倒是。我家主人就從來不説他是個好人,但在屬下看來,主人心懷天下百姓,當然是個大好人。”章大娘驕傲地了。
“吳先生雖一天都沒有修行過,可是秉善良正直,比多少人修行一輩子領悟的都多。”柔惜雪也悠然神往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小者,除暴安良。這麼大氣磅礴的話要什麼樣的懷才能説得出來?貧尼自懂事起就修行佛法,遠沒有吳先生看得透徹,悟得通明。”章大娘聞言,滿是橫的臉上竟出欣笑容,更不知要如何作答,只是咧嘴陪着傻笑,直到辰時過半,五大缸水才裝滿。知客僧想是有意刁難,才把這份重活只派她們二人完成。事先未料到二人雖是女,不僅勤快,辦事還認真,又很有把子氣力,倒引來些好。
此時大殿裏早課剛畢,殿主率先出了殿。跟在殿主後頭的中年和尚面相威嚴,步伐頗有氣度。
他送走了殿主後,踱着步路過雲水堂順道檢查每一處。水缸裏的水,牆角的灰塵,燈盞裏的油,顯得一絲不苟。每個人見了他都點頭哈道:“三行師兄。”三行目光如電,只微不可查地點點頭,但凡看見了疏漏處也僅伸指一點,立時有僧眾上前補救,個個都一絲不苟,不敢有絲毫輕慢,經過柔惜雪與章大娘時才第一次止了步,沉聲道:“不錯。
莫要輕慢,本座眼裏不得半點沙子,若敢違反寺規,定以寺規論處!”
“謹遵法旨。”章大娘學着柔惜雪彎俯首,並作出唯唯諾諾的模樣。看三行的氣派,該是寺中的僧值。金山寺不是武林門派,寺中的大和尚多數年紀老邁,剛才那位殿主幾乎已是風燭殘年。以三行的年歲能坐到這個位置也算出類拔萃,但在柔惜雪的眼中看來便算不得什麼。
來金山寺受委屈自有目的,所以雲山堂裏的一切二女看得清楚。三行指指點點的地方未必都有疏漏,但他點出來,無論有沒有,值勤的僧人都不敢吭聲,還要立刻做出十分認真的樣子。
三行這人裝模作樣,刻意立威,今沒有找着藉口,他免不了還要找二女的麻煩,總要收拾到她們才肯暫時罷手。
“也查一查他。”大殿裏的早課已結束,雲水僧們也忙完了手頭的雜活,便有了片刻的自由。
柔惜雪帶着章大娘,從寺門處的彌勒佛祖開始參拜。柔惜雪禮節誠心又極有法度,中途不斷指點章大娘,倒像一對剛結緣的師徒。
拜完了彌勒佛與四大天王,剛要離去,就見昨見過的照客僧慌慌張張地跑進寺中,另一名中年僧人領着個肥頭大耳,滿面虯鬚的胖大漢子跨過寺門。中年僧人正是知客堂的二知客,地位尊崇,但在漢子身前卑躬屈膝,不住陪着笑,見了柔惜雪和章大娘連連使着眼要二人速速回避。
“嗯?她…咦?罪過罪過,佛祖面前不敢污言穢語,弟子失禮。我説和尚,人家師太在這裏好端端地參拜,你趕人幹什麼?佛祖面前眾生平等,老子就不喜歡你這樣子,莫要亂來,你就待老子像常人一樣即可。”漢子臉上肥一抖原本要發作,又不敢在佛前喧鬧,才埋怨二知客。二知客陪着笑道:“施主教訓的是,教訓的是。”漢子也不知是哪裏來的豪客,一到山門就先封了三百兩銀子的香油錢,參拜下來可不得給寺裏捐上千兒八百兩銀子?
這種大豪二知客可萬萬吃罪不起,再多怨氣也得在心裏憋着,柔惜雪淡淡一笑,合十道:“貧尼已拜完,施主請便。”
“不敢,不敢。”漢子忙回禮,又嘖嘖讚道:“師太這般風範,名山大寺果然不同凡響。來,老子再封二百兩齋錢給諸位大師。”大漢滿口污言,又似禮佛甚誠,讓二知客哭笑不得。片刻後大知客來到,還有大殿的香燈,大寮的典座等人一同前來相陪。
這些俱是寺中各院的一二號人物,規格極高。大漢説話雖魯,卻是長袖善舞,與這些身份尊崇的大和尚在一起絲毫不顯怯意,一路談笑風生。
柔惜雪與章大娘離開寺門便心中竊笑,大漢正是喬裝的拙。章大娘心知肚明,柔惜雪雖事先不知,也猜得到吳徵做了這般安排。強援到來,二女都神一振。來寺中一趟,又潑水般撒出去大把的銀兩。
當然要在寺裏暫居一段時,以求暮鼓晨鐘盪滌心靈,洗一洗滿身俗氣。拙這等財神,但有要求,只消不是摘星星摘月亮,寺中無不盡力滿足。
莫説是他,就連柔惜雪和章大娘因表現得體,讓這位豪客心頭大悦而給齋堂多賞了二百兩,二女午間都單獨多了兩樣緻的齋菜。金山寺裏的寺規僧眾過午不食,一天只有兩頓飯。午飯過後回雲水堂裏小歇片刻,柔惜雪與章大娘就要去打柴。
剛至雲水堂,就見拙正瞪着牛眼鬧脾氣,大體是他是貴客,另有上房,但拙不肯,非要依規矩就住在雲水堂裏。知客僧哪裏敢如此“怠慢”一來雲水堂裏條件一般。
二來像柔惜雪和章大娘這樣安分守己的,直接就在角落的地上居住,三來還有些混僧有礙觀瞻,叫貴客見了不僅金山寺大損顏面,也會生出惡,説不定要少了好幾百兩銀子。
拙正自發怒,頻頻強調自己有多麼誠心,豈可在佛祖眼皮子底下虛作假,不依寺中規矩?自己一生什麼大風大未曾見過,就是荒郊野外一樣睡得安穩,為什麼雲水堂就住不得?
柔惜雪聽得好笑,心中也生起暖意。拙當然不會無事生非,這麼做有多重目的,最直接的後果就是雲水堂絕不敢再欺凌【軟弱】的柔惜雪。
她現下的待遇其實可以預見,吳徵也做了相應的安排才會遣來拙,拙也確實辦得漂亮。
“不妨試着多相信一下同伴…”柔惜雪拿着柴刀剛出雲水堂,就有知客堂的僧人趕上低聲道:“二位不必打柴了,今後晨間打一缸水,夜間清掃大殿即可。”柔惜雪合十,瞪着無辜茫的大眼睛,又出些懼意道:“這位師兄,貧尼不敢忘卻苦修之行,更不敢偷懶…”
“你…師太莫要爭了,這是大知客的吩咐,師太若有什麼意見,待大知客有空閒了再説,但是貧僧提醒師太一句,近寺中有貴客,大知客忙得不可開,師太還請安分些,莫要前去打擾。”知客堂僧人將手以身體遮擋着連揮,示意她快些離開。
“是,尊師兄法旨。”這知客僧人明明對她的【不識抬舉】十分惱怒,但不敢發作出來,全因晨間與拙的一面之緣,生怕貴客忽然想起女尼,無端惹禍。柔惜雪忽覺自己並不失望,似乎以金山寺的境界就是如此行事。
她回身時心中暗道:“行善只積個人之德,於世間益處不大。想要揚善,必要懲惡!”在佛堂裏唸了小半的經,再回雲水堂時半途又與那滿目氣,油頭粉面的混僧擦身而過。那混僧雖又看了她幾眼,但絲毫不敢造次,急匆匆地走了,看他背上的背囊,竟是要暫離金山寺。
“好大的面子。”柔惜雪低聲向章大娘笑道,説的自是拙了“這老小子憊懶得很,除了主人的話,誰也不買賬,但是主人若是代了,他就會使出全力。這賊和尚既然離了寺,半道上自有人招呼他。”拙一來寺裏不過半,不動聲間就安頓好了柔惜雪,還把要查的人離寺廟方便動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若不是知曉內情者,簡直神不知鬼不覺,手段之高,讓人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