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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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話説完!”沒有回答。
“你本打算説你當然聽説過我。你怎麼會聽説的?”又是一陣沉默。接着好像每字每句都吃力地從嘴裏擠出來似的,吉爾達説:“您很…出名。我想,每一個人都聽説過您…就象聽説過…威靈頓公爵那樣。”這不完全是實話,伯爵對這一點非常清楚,但他也不追問下去。
“好吧,就算我很出名,可這也算是你拒絕跟我一起吃飯的理由嗎?”吉爾達把籃子放到桌子上。
“我想要説的,老爺,作為您的僕人,我另外擔當一個別的職務,是不對的。”
“難道我是在要你擔當別的職務嗎?”
“沒有…老爺,不完全如此…可是…”
“那我先把這事説清楚,”伯爵説“我可不打算被習俗、規矩或制度捆住,它們在有些家庭可能適用,但在這個家裏肯定不適用。如果我決定要一個廚房下手來吃飯,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他不上樓來,儘管毫無疑問,他對此會象我一樣到厭惡。”他兩眼注視着吉爾達的臉,接着又往下説:“可對你來説,你的情況就不同了。你是在這兒照顧我的,不管是要你給我的腿換繃帶,還是陪我在牀頭吃幾餐尷尬飯。”他續續往下説,聲音刺耳而富有權威:“這都得聽於我,而不是聽別的什麼人…我作了這樣的選擇…我選擇了我想要做的,我看不出什麼理由哪個受僱於我的人不管是男是女,在這樣不起眼的小事上違抗我。”伯爵説話的口氣是他手下的傭人非常悉的,吉爾達也就象他們一樣,在這口氣下乖乖地服從了。
她行了個屈膝禮。
“好吧,老爺。如果您允許我摘掉帽子,打些熱水來,我想現在就來護理您的腿。”
“越快越好!”伯爵傲慢地説。
迸爾達離開了房間,剩下伯爵一個人暗自好笑。
他知道自己已找到了對待她的方法,一種吉爾達發覺難於反對他的方法。他有點心滿意足地對自己説,如果他還沒打贏一場大戰,至少也是一場小衝突的勝利者。
吉爾達端着熱水回來了。
在除去繃帶時又有一點小小的疼痛,不過她的手非常輕柔,伯爵讚賞地注意到,吉爾達護理他時並末因他是個男人而覺得窘迫。
當時很難找到女護士,事實上護理工作被認為基本上是男人的工作。
伯爵在服役時就認為,在女修道院內接受治療的傷員,比那些在擁擠不堪的軍人醫院裏任憑暴的護理人員擺佈的傷員更加幸運。
“你怎麼獲得這麼多的經驗的?”他問。
他在問的時候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吉爾達無疑會千方百計試圖迴避的問題。
“我已經包紮過很多次繃帶了,”她回答道。
“給家裏人?”她沒回答,僅僅把被單扯過來蓋在伯爵的腿上。接着她整理了牀鋪,拍鬆了枕頭。
“我在等你回答,吉爾達,”伯爵説。
她朝他微微一笑,帶着幾分調皮。
“我想,老爺,我們還是談些更為有趣的事。您不知道威靈頓公爵快要來主持開放新舞廳嗎?”
“公爵?”伯爵嚷道“誰告訴你這事的?”
“全城都知道了。他以前到過這兒,當然那是在滑鐵盧戰役以前。為向他表示敬意,全城都將張燈結綵,還要在大街上搭一個歡他的凱旋門。”
“我以前見過凱旋門,”伯爵説“不過我想見見公爵。”
“他將下榻在裏德爾上校家,離這兒不遠。”
“那麼他無疑會來看望我,”伯爵説“我期望你會高興見到滑鐵盧的大英雄。”吉爾達把身子轉開了。
“不,”她説“不…我一點也沒有想見…公爵的願望。”伯爵詫異地看着她。
“一點沒有想見公爵的願望?”他重複着説“我原來一直都相信,英國的每一個女人都是夜夜跪着祈禱,希望天賜良機好讓她與夢中的英雄相遇!為什麼你倒例外呢?”又是沉默。
“諒必你能對一個簡單的問題給一個簡單的回答吧,”伯爵以一種惱怒的語調問“我問你,吉爾達,為什麼你不想見公爵?”
“我能否説我自有…理由?”吉爾達答道。
“又是一個我從沒聽到過的混帳、愚蠢的回答,”伯爵咆哮了“讓我告訴你,吉爾達,別把我當作一個聽不得真相的白痴小孩,那對我的健康是很不好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我看,老爺,您的晚飯過幾分鐘就要送來了,所以我想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把剛給您的腿換過葯的手洗一洗。”伯爵還沒來得及作答,吉爾達就已從房裏出去了。
他盯着她的背影,先是惱怒,隨後又覺得好玩。
“她這麼神秘莫測,到底有什麼原因?”他自言自語地問。
隨後門開了,貼身男僕走了進來,伯爵問:“你給我帶來了什麼消息嗎,巴特利?”
“恐怕沒有什麼,老爺,如同了個空籤,一無所獲。就象人們所説那樣,我找女管家閒扯了一通。可她什麼也不知道,就象她稟告爵爺時所説那樣,她僱用這位年輕小姐時.既無介紹人,又無證明書。”巴特利對人的判斷極為鋭,他提到吉爾達時稱她為小姐,這自然逃不過伯爵的注意。
巴特利在談到某個人時稱“人”或“年輕女人”口氣就很不一樣,這裏面的差別伯爵非常清楚。
這只是更進一步證實了他自己的想法。可同時有趣的是,他也覺出巴特利曾對吉爾達接替他的部分工作到氣惱,這股怨氣現在也已煙消雲散。
要在乎時,如果另有一個僕人跑來侍候他的主人,或者多少在他和主人之間的親密關係中上一腳,巴特利準會妒火中燒。然而這次吉爾達進來卻顯然沒遭到反對,在伯爵看來這就意味深長。
“你必須繼續設法打聽,巴特利,”他開口説“你和我很少會有打聽不出我們想知道的事。你還記得在葡萄牙你有多麼明能幹,連商人們藏酒的地方都給你找到了!”
“那可要容易得多,老爺,”巴特利説“女人總是女人,天下女人都一樣,葡萄牙人和別的任何民族一樣。”
“我倒是相信你的話,”伯爵説。
他覺察到他僕人的兩眼閃閃發光,説明他們倆都記起了路過里斯本時遇到的一位嬌小玲瓏的美麗小姐,伯爵曾與她共度了幾個良宵。
在伯爵的生活裏很少有巴特利所不知道的事。他忠心耿耿,對自己的主人十分敬重,幾乎到了祟拜的程度。
然而與此同時,他又保留了自己獨立的個,有他自己獨到的思維和判斷問題的能力。
巴特利判斷事物非常明鋭,伯爵知道他評價一個男人或一個女人總是八九不離十,涸瓶得住,因此可以信賴他的評價。
“準確地告訴我,你對我們家裏出現的這個新人物有什,麼看法,巴特利,”他問。
“如果你在説查特小姐,老爺,”巴特利答道“她是位貴族小姐,我願拿我的襯衫打賭。不過她隱瞞了什麼,老爺,有什麼東西正使她焦慮不安,雖然我還不太明白其中的緣故。”
“巴特利,那正是我們必須搞清楚的,”伯爵回答説。
他邊説邊想,不管吉爾達多麼不情願跟他一起吃飯,他還是急切地盼望着這一時刻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