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嚼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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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大嚼一頓那小浣熊在貪心地糖頭。它蟋曲着身子,仰天躺在裘弟的臂彎裏,用它的前爪抓住了滿包着砂糖的布疙瘩,幸福地閉上了眼睛。它那喝飽了牛的小肚子已經是圓鼓鼓的了,因此它很快就推開了糖頭,掙扎着要想自由。裘弟將它舉到肩膀上。小浣熊用它那雙小小的永不安定的前掌,分開他的頭髮,摸索着他的脖子和耳朵。
“它的兩手是永不停息的。”草翅膀説。
福列斯特老爹在火爐那邊的陰影裏説話了。他是那麼安靜地坐着。裘弟竟會沒有注意到他。
“我年青時也有一隻浣熊,”他説。
“在兩年內象小貓一樣柔順。然而有一天,它竟咬去了我腿上的一塊。”他向火爐中吐了一口痰。
“這隻浣熊長大了也要咬人。這是浣熊的本。”福列斯特老媽走進屋子,朝着盤子和罐子走過去。她的兒子們跟着她魚貫進來:克和密爾惠爾,葛培和派克,埃克和雷姆。裘弟惑地看着這一對乾枯萎縮的老夫,他們竟生出這許多高大強壯的兒子來。除了雷姆和葛培,他們都非常相象。葛培比其餘人矮一些,而且不大活潑。只有雷姆的臉是颳得乾乾淨淨的。他長得和別人一樣高,就是瘦一些,不像別人那麼黑,他一向沉默寡言。當最愛吵鬧的克和密爾惠爾酗酒爭吵時,他常常坐在一邊,板着臉,鬱悶地沉思着。
貝尼·巴克斯特一進來,就消失在他們中間。福列斯特老爹繼續談着浣熊的天。除了裘弟以外,沒有人去聽他,可是那老人還是津津有味地進行他那獨白。
“這隻浣熊會長得跟狗一樣大。它會打敗院子裏的任何一隻狗。浣熊活着就是為了一件事:去征服一隻狗。它會仰天躺在水裏,跟整整一羣狗打架。它能一隻接一隻地打敗它們。它會咬人嗎?當然嘍,一隻浣熊直到它死後還要咬好幾次人呢。”裘弟覺得進退兩難了,又想聽福列斯特老爹説下去,又對其他那些福列斯特的談話到興趣。他非常驚奇地看見他爸爸依舊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隻毫無用處的雜種狗。貝尼走向房間這一邊。
“你好,福列斯特先生。見到你很高興。近來身體好嗎?”
“你好,先生。對於我這樣一個快要完蛋的老頭來説,身體就算是滿不錯的了。説老實話,我應該立刻就上天堂去,可我老是遲遲拖延,似乎我已在這兒住慣了。”福列斯特老媽説。
“請坐,巴克斯特先生。”貝尼拉過一把搖椅坐下來。
雷姆·福列斯特在房間的那一面叫道:“你的狗瘸了嗎?”
“嗨,哪兒的話呢。我從來就沒有想到過它會變成瘸子。我只是想別讓它被你們的獵狗咬傷。”
“它很貴重嗎?”雷姆問道。
“貴重的不會是它。它甚至都值不上一卷好煙葉。當我離開這兒時,你們不要淨想扣留它,因為它是不值一分的傢伙。”
“即使它真是那樣的糟糕,你還這樣心地照顧它。”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讓它獵過熊嗎?”
“我讓它獵過熊。”雷姆走近來,着氣。
“它追蹤獸跡靈嗎?它能把熊到絕境嗎?”
“它很糟糕。在我曾經擁有的和曾經用過的獵熊狗中,它是最最糟糕的一隻。”雷姆説:“我從來不曾聽到過有人這樣貶低他自己的狗。”貝尼説:“不錯,我承認它模樣長得很好。幾乎每個人都來看它,而且想要它,可我並沒有像你們所希望的那樣有作易的打算,因為到時候你們會覺得受到愚和欺騙的。”
“你想在你回去的路上獵取些東西嗎?”
“當然,打獵這事誰都時刻掛在心上。”
“那真是太奇怪了,你竟會帶着一隻對你毫無用處的狗在身邊。”福列斯特兄弟們面面相覷。他們沉默了。他們的黑眼珠死死地盯住了這隻雜種狗。
“這隻狗不好,而我的老前膛槍也不好。”貝尼説。
“我簡直陷於困境了。”於是那些黑眼睛的眼光又移到了茅屋的牆上,那兒掛着福列斯特兄弟們的火器。那一列列的槍,裘弟想,真能開一所槍鋪呢。福列斯特兄弟們販馬、賣鹿、釀私酒,賺了很多錢。他們買槍就好像別人買麪粉和咖啡一樣平常。
“我從來沒有聽説你打獵曾失過手。”雷姆説。
“可是我昨天失手了。我的槍打不響,打響時卻從後面走了火。”
“你在獵什麼?”
“老缺趾。”一陣咆哮爆發了。
“它在什麼地方覓食?它從哪條路來的?它上哪兒去了?”福列斯特老爹用手杖頓着地板。
“你們這些傢伙都給我住口!讓貝尼説話。你們都像公牛一樣吼叫,他什麼也不能説了。”福列斯特老媽呼地揭開一隻鍋蓋,拿出一個在裘弟看來足足有熬糖漿的鍋那麼大的玉米麪包。爐灶上飄來的香味壓倒了人們的一切其它念頭。
她説:“你們的禮貌到哪兒去了?讓巴克斯特先生吃過東西再説話。”
“你們的禮貌到哪兒去了?”福列斯特老爹也斥責他的兒子們。
“不讓我們的客人在餐前潤潤喉嚨嗎?”密爾惠爾走進一間卧室。拿來了一隻外面套着帶柄柳條筐的小酒罈。他拔掉玉米瓤做的子,將酒罈遞給貝尼。
“如果我喝不多的話,”貝尼説。
“還請你原諒。我可沒有像你們這些人那樣大的地方來容納它。”他們轟然大笑起來。密爾惠爾將酒罈傳遍室內。
“裘弟,你?”貝尼説:“他還不夠喝酒的年紀哩。”福列斯特老爹説:“哈,我卻是用酒來斷的。”福列斯特老媽説:“給我倒一諾京①在我的杯子裏。”----①諾京為酒類的小量名,通常為四分之一品。
她將食物用勺子舀到那些大得足以洗東西的盤子裏去。那張長條木板桌上瀰漫着熱騰騰的蒸氣。上面放着鹹豬煮扁豆、一大塊燻鹿、一大盤煎松鼠、沼澤甘藍、玉米粥、餅乾、玉米麪包、糖漿和咖啡。另外,還有一隻葡萄乾布丁在爐灶邊備用。
“假如我早知道你們來,”她説。
“我就會預先準備些更可口的東西。得啦,都坐好吧。”裘弟看着他爸爸,看他是否也被這食物的豐盛和美味所振奮。貝尼的神情卻很莊重。
“這兒的菜豐盛得足以款待一位州長了。”他説。
福列斯特老媽不安地説:“我想你們這些人應當為你們這桌食物謝上帝。老爹,既然我們來了客人,你現在禱告一下也不會有什麼害處的。”那老人家不高興地四周環顧一下,只得合攏了他的雙手。
“啊,上帝,請你再一次賜給我們這些有罪的人,賜給我們空虛的肚子以美味的食物吧。阿門。”福列斯特們清了清他們的嗓子,就吃起來。裘弟坐在他爸爸對面,夾在草翅膀和福列斯特老媽中間。他發覺他盤子裏高高地堆滿了食物。克和密爾惠爾又快又利索地挑選着一塊塊食物給草翅膀。草翅膀又把它們從桌子下面傳給裘弟。福列斯特家的人們聚會神地吃着,這時才算有片刻安靜。食物在他們面前融雪般地很快就光了。雷姆和葛培又爭論起來。他們的爸爸用乾枯的拳頭連連猛敲桌子。他們對這一干涉先是抗議了一會兒。隨即就平靜了。福列斯特老爹湊近貝尼壓低了嗓子喃喃地説:“我知道,我的孩子們是野的。他們不肯做他們應該做的事情。他們酗酒、打架,每個女人碰見他們就會像母鹿般地逃走。但是,我也要為他們説句公道話:他們中間無論哪一個,從來沒有在飯桌旁罵過他爸爸和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