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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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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兩個星期羅朗一家人沒有過什麼新鮮事情,父親出去釣魚,讓在母親的幫助下安置新家,只在吃兩頓飯的時候,才能見到十分憂鬱的皮埃爾。

他的父親有一天晚上問他:“幹嗎你像見了鬼似地給我們擺着個死人面孔?我不是今天才頭次見到的。”這位醫生回答説:“那是因為害怕生活裏的重擔。”這個老好人什麼也不理解,一副難受的神氣説:“這真太難理解了,自從我們好運,得了這筆遺產以來,所有的人都像倒了黴。就像我們遭了什麼不幸,就像我們在哭喪誰!”

“我確實是在為一個人傷心。”皮埃爾説。

“你?那是誰?”

“一個你不認識的而我曾經一度太愛的人。”羅朗心裏想:他是為了一場輕浮的愛情,為一個他追求過的輕浮女人傷心,於是他問:“一個女人,是不是?”

“是的,一個女人。”

“死啦?”

“不,更糟,墮落了。”

“啊!”雖然他對這場當着他子的面,由他兒子用奇怪音調説出來的意料之外的坦誠話有點奇怪,可是老人沒有追問下去,因為他認為這類事情第三者是管不着的。

羅朗太太像是一點也沒有聽到;她像病了,臉十分蒼白。已經有好幾次,她的丈夫吃驚地看到她坐到椅子裏時就像是要倒下去似的,還聽到她發像緩不過氣來;他對她説:“真的,魯易絲,你氣不好,你大概因為幫讓安頓,得太累了!你得歇着點,老天!他不用太忙,這孩子,他既然闊了。”她搖搖頭沒有回答。

這天,她的蒼白變得那麼厲害,以致羅朗重新提醒她注意。

“瞧,”他説“這樣太糟糕了,我可憐的老太婆,你得自己保養點兒。”而後他轉過頭對着他的兒子説:“你真得好好注意,她在難受,你的母親。你給她檢查過吧,至少?”皮埃爾回答説:“沒有,我沒有發覺到她有什麼病。”這時羅朗生氣了:“可這是明擺着的。他媽的!你當醫生有什麼用,連你母親不舒服都看不出來?你瞧瞧她,過來瞧瞧她。這樣不行,人都快死了,可作為醫生卻沒有想到!”羅朗太太又開始了,臉慘白得使羅朗驚叫起來:“她的情況快要不好了!”

“不…不…這沒有什麼…就會過去…沒有什麼。”皮埃爾走過去,定睛看看她,説:“我們看看,你怎麼不好?”她用低低的急促的聲音反覆説:“沒有什麼…沒有…我要你放心…沒有什麼。”羅朗走開了,去找醋;他回來時將瓶子給他的兒子説:“拿着…得讓她緩解一點,你。你聽過她的心臟沒有,至少該聽聽吧?”當皮埃爾彎下身去給她把脈時,她使勁一下將手開,猛得碰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瞧,”他用冷冰冰的聲音説“既然您病了就得讓我瞧瞧。”於是她坐起來,給他伸出胳膊。她的皮膚髮燙,脈搏紊亂不穩。他低聲説;“真的,這夠嚴重的。得吃點兒鎮靜劑。我去給你開處方。”當他彎身對着紙寫時,一陣輕輕的噎、哽咽,一陣短促的抑制住的氣聲音使他突然轉回頭來。

她用雙手矇住了臉在嗚咽。

慌了的羅朗問道:“魯易絲,魯易絲,你怎麼啦?你到底怎麼啦?”她沒有回答,像是被叫人害怕的深刻痛苦攪得心都碎了。

她的丈夫想抓住她的手,將它們從她臉上扳開。她頂着不幹,總説:“不、不、不!”他轉過身對着兒子説:“她到底怎麼啦?我從來還沒有見過她這樣。”

“這沒有什麼,”皮埃爾説“有點兒神經動。”看到她這樣痛苦,皮埃爾到自己好像寬舒了些,這陣痛苦減輕了他的怨恨,縮小了他對母親恥辱的譴責。像一個對工作到滿意了的審判官那樣,他細細打量着她。

可是她猛然站起來,朝門口衝過去,情況這樣突然,使人預料不到也阻攔不住;於是她跑過去將自己關在卧房裏。

羅朗和醫生面對面,呆了。

“你對她發現了什麼沒有?”這位問道。另一個回答説:“是的,這是由於一點兒神經不寧,在媽媽這種年紀的人常常發生。有可能她還會有好多次像這種情況的發作。”她確實又發作過好幾次,幾乎每天都有過,而且像只是皮埃爾用一句話發的。好像他掌握了她這種奇怪的不知名的病的秘密。他從她的臉上窺測到了安寧的間歇時刻,而且用一種暴戾的狡計,只用一個字,就提醒了她暫時寧靜下去的痛苦。

他呢,也和她一樣痛苦!他因為自己不再愛她而痛苦不堪,因為不再尊敬她,使她受罪而痛苦不堪。當他狠狠地加劇了那個血傷口,他在這個女人、這位母親心上打開的傷口的疼痛時,當他體會到了她多麼可憐和絕望時,他就獨自在城裏到處亂走,懊悔得心裏像在受刑,因憐憫而心碎,痛心自己得她在兒子的輕蔑下,百般煎熬,他甚至為此起意過,想讓自己跳下海去,讓自己淹死,以結束這場苦難。

唉!現在他多麼希望能夠寬恕!可是他本做不到,他無法忘卻。要不,那怕只是不再叫她受罪也好,可是他也辦不到。他自己也在受罪,他在吃飯的時候抱着滿腔同情的決心往家裏走,可是一看到她往那樣正直朗的眼光現在卻變得躲躲閃閃、膽怯惘,就情不自,無法忍住湧到了邊的惡毒話。

這件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的秘密醜事造成了他對她敵視。這是到現在也仍在他血着的一種毒汁,使他像頭瘋狗似的總想咬人。

再也沒有人會來阻礙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她心碎,因為那個弟弟現在幾乎整天呆在他自己的新居里了,他只在每天晚上回來吃飯睡覺。

讓常常看到他哥哥的尖酸暴戾。他將這些都歸之於妒忌,決心要使他規矩些,而且打算有朝一給他點顏看看;因為他的這種無止無休的發脾氣,已經使這個家的生活變得叫人難受。但是他自己現在已經分出去生活了,對這些暴行為碰到得比較少;加上他生愛好平和安靜,因此他仍然忍着。此外那份財產也使他糊糊。他幾乎一門心思只想到那些讓他直接到興趣的事。心裏裝滿的是些方才開始心的瑣事。成天忙的是上衣的裁剪,氈帽的樣式,名片的款式大小。而且他沒完沒了地談他房子裏的各種細節,甚至壁櫥裏面放襯衣的擱板,放在門廳裏的掛衣架,為防止小偷進住宅而安裝的電鈴等等。

他決定趁遷居的機會,到聖·朱安鄉下去舉行一次酒會,會後再回到他的新家喝茶。羅朗主張從海上去,可是距離遠,而且假使吹了逆風能否從這條路到達,沒有把握,於是推翻了他的意見,決定另租一輛四輪敞篷高駕馬車作這次旅行。

為了能趕到那兒吃午飯,大家在快到十點鐘的時候啓程。塵土飛揚的大道在諾曼第的田野裏蜿蜒而行,波瀾起伏的平原和樹木環繞的村莊,使田野像座看不到頭的公園。在由兩匹大馬慢跑拉着的車子裏坐着羅朗一家,還有羅米伊太太和博西爾。大家都被輪子聲音震聾了耳朵,不言不語,在陣陣塵霧裏閉上了眼睛。

這是收割莊稼的季節。在暗綠的首蓿草旁邊和耀眼的綠甜菜旁邊,是黃的麥子,它們彷彿足了照到它們身上的陽光,輝耀得田野一片金光燦燦。人們正在一片一片地收割在用鐮刀收割的田地裏,人們還可以看到一些男子漢在刈開了的田地邊上走着,一搖一擺,甩開他們翅膀似的大鐮。

走了兩小時以後,馬車轉到了左邊的一條道上,經過一座轉動的風車。這是座被廢置的東西,灰淒涼一半都腐朽得不行了,屬於那些老磨房的最後殘存者之列。接着這條道轉進了一個漂亮的院子,停在一座花哨的房子前面,這是當地一家有名的小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