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朔芳變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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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的時代,也造就了混亂的人。當血腥的惡臭瀰漫到世界每一個角落,殺親殺子、骨相殘早已成為一種爭權奪利的習慣。你沒有謀略,不能存活,等待你的只能是絕望的深淵。不論是崇尚暴力的武將世家子弟,還是暢談風雅的皇親國戚,並無任何不同之處,只因在茫茫紅塵中,他們都是過客。
凌若杉睜大眼睛,凝視着邢震洲,他仍舊在縱聲長笑,手裏的摺扇展得更開,也扇得更起勁。那瞬息萬變的眼神,讓人琢磨不透,這個人沒有一丁點兒同邢震英相似的地方,眉宇間反倒透出一股凌厲的鋭氣,絕不是一張沉醉於風月的臉。
“二公子好利的眼光,可這是否又代表着您昨天本沒去過藝伎院,而是披着惑眾人的外衣,其實一直身藏在周圍的灌木叢中?”儘管滿懷着驚訝,她也很快恢復了鎮靜。
邢震洲劍眉一橫,冷笑道:“我姑且不論你接近我娘是無心還是有意,不過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我帶你回鶴平軍營呢?你從一開始打的算盤不就是這個嗎?看來我娘很疼惜你,可這並不代表我就會覺得你可憐,更不會因為你是女人而動搖了意志。瞧瞧你這是什麼模樣?你沒有犯過任何錯,偏要這樣挖空心思向我乞求,或許我更應該相信爹説的話,你的確是個危險人物,尤其你還是一個讓男人摸不着心思的女人。”
“公子錯了,像我這種額上生着災星的女人,從出生開始就是犯了大錯,捱罵受罰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且不論你是不是災星,對於女人來説,這世界上有太多比男人生活得容易又舒坦的方式,就好像那些藝伎吧,只要彈彈琴、跳跳舞,最多陪宿一晚,她們就可能變成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很遺憾,公子所説的那種幸福,小女全然無福享受,這應該是您見到我的那一剎那就已經察覺到的,不是嗎?因此,您是否願意大發善心,對我這個被懸掛在山崖上即將掉下去摔死的可憐人伸出援手,而不是把我當成一個女人?”
“真有趣,但如果我現在就要追究你的冒犯之罪,一劍殺了你呢?”
“您若是要殺小女,在見到小女那一刻,應該就已拔劍,斷不會等到現在。再説,堂堂梵靈大領大人的二公子,要殺一個連家都歸不得的山野女子,不是會被天下人恥笑?”凌若杉面無絲毫懼,邢震洲不對這個少女開始有些另眼相看。或許,天底下本沒幾個人敢正視這女子的容貌,因為那顆赤星,人們都害怕厄運降臨在自己身上。然而,若是不對那赤星保持成見,她無疑是個漂亮的姑娘。她不適合塗脂抹粉,臉上的滄桑與風霜的痕跡卻造就了幾分幹練,看似靈動而又深邃的眼眸,微挑的眉峯,即便是一抹素顏,也隱隱透着與眾不同的韻味。
邢震洲注視了她良久,才重新坐回石椅上,倒上半杯苦丁茶,淺嘗了一口。
“想加入梵靈軍跟自己的故國打仗,我看你的仇恨已經在心裏堆積成火山,只要大地發出輕微的震動,都會馬上爆發吧。”
“公子此言差矣,小女的怨氣就算再重,也不足以和大人們的深沉相比。如今霓月公國皇帝在銀桂國駕崩,他只有六個子女,其中五個都是公主,最小的皇子才十歲就繼承皇位,難道此時不正是其餘八個諸侯領國逐鹿天下的最好時機?早聞令尊自少年時便與金戈鐵馬打道,莫非大人他就真不想在這亂世裏分一杯羹?不,應該是一大杯羹才對。霜華已經搶先控制了歸冕,下一個目標自然就是離他們最近的梵靈,戰火不是很快就要點燃?”邢震洲忽然放下茶杯“你不也説了嗎?如今霜華控制了歸冕,那梵靈已經佔不到絕對優勢,雙方若是戰,又如何能一舉得勝?”
“只要派出一名身手和智慧都比一般人高超的探子,摸清霜華國內的虛實,便不排除很快就可針對敵方的弱點進攻。”
“那麼這個探子,就由你來做吧。”凌若杉大吃一驚,一股無名之火頓時心底升起,險些沒噴出來。這邢震洲明知她和霜華國外務大臣凌秉秋有關係,竟然還叫她深入龍潭虎!要是計劃失敗,她不但沒機會加入梵靈軍,萬一被凌若松知道,就算自己身手再好,遇到狡猾的狐狸也防不勝防。
“不願意嗎?怕自己回去就掉了腦袋?所以我説你這女人還是別想着上戰場,如果你想出人頭地,我大可以看在我孃的面子上,給你一筆錢,不就能蓋一棟瓦房了?”
“如果那棟瓦房不是我自己掙錢買到的,你就算給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要。”
“哦?那麼我就換一種方式吧,告訴我你最痛恨那些人的名字,我可以把他們抓到你面前,隨便你把他們踩得多慘。這樣,那些傢伙就永遠不會再瞧不起你,説不定都爭着要給你提鞋呢。”
“公子真是會開玩笑,如果我是為了出氣,那些人早就已經死掉了,甚至我對付他們的方法比您想到的還要毒辣。請您也別再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我説要給我什麼好處,我現在明確告訴您,我答應您的要求。”她的聲音異常堅定。
“就這樣答應了?該不會是中了我的將法,説出了有欠考慮的話吧?”
“不,公子請放心,三之內,我定會啓程前往霜華都城朔芳,做好我該做的事,先告辭了。”她説完話,風一般地離去,沒有再回一次頭。邢震洲着腦後被風吹動的發,仰望天空,深深了一口氣,白衣袂拂過石桌邊緣,杯中未盡的茶水不覺已經涼了…
霜華國都城朔芳,正飄着細雪,但大街小巷的行人並不比平裏稀少,即使是在晚上,城中的夜市依然沒有一家客棧提早打烊。街道兩旁,一間挨着一間的店鋪,門前裝飾用小松柏、杉樹枝上都覆上一層晶瑩的雪白,老闆們不時從門裏探出頭,似乎時刻都在注意着那些和他們唱對台的商鋪關門的時間會比自己早還是晚。姑娘們也走在路上,臉兒被凍得紅撲撲的,卻似乎還沒想過要穿上厚厚的冬裙,偶爾與人擦身而過,都要亮出身上貴重的首飾,或讓人看得眼紅,或是自己看別人眼紅。自霜華控制歸冕後,好大喜功的大領齊一賢便下令大設宴席,要與民眾普天同慶,朔芳自然更來了最熱鬧的子。
凌若松坐在茶几旁邊,正與他新婚不久的子紀氏把酒言歡,自打他做上外務侍郎,前來巴結的達官貴族便紛紛要將自家千金嫁給他。紀氏的父親是霜華中書令,地位比凌秉秋高一階,財力亦比凌家雄厚,曾經還擔任過齊一賢侄子齊淮信的恩師。這齊淮信的地位僅次於大領嫡子齊淮義,凌若松與紀氏聯姻本是件喜事,可父親凌秉秋始終對兒子這段婚姻心存顧忌,大概是因為成親的方式是凌若松入贅紀家,讓他頗是不快。
“相公,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即使拋棄自己的家族,也在所不惜?”紀氏一邊説着,一邊伸出纖細的手指,拈起盤中的一瓣桔子,送到丈夫邊。
凌若松咬住桔瓣,伸手撫了一下子的粉臉“娘子,你沒聽説過一句話嗎?識時務者為俊傑。雖然歸冕現在由霜華控制,但大領大人畢竟年事已高,身體欠佳,儘管還和從前一樣喜歡鋪張,卻也活不了幾年了。而淮義公子還不到十八歲,生雖然敦厚謙恭,可始終不如淮信公子那般深謀遠慮啊。”
“你説得倒容易,就算淮信公子再好,這侄子跟兒子不同就是不同,況且大領大人還沒有歸天呢。再説,支持淮義公子的大臣們中間,為首的就是你爹凌大人,我可不敢相信你為了要讓淮信公子登上大領之位,會對付自己的父親。”
“是嗎?娘子啊,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我,處於弱勢的我們既然可以擁立淮信公子,又怎麼會保持沉默?放心,太陽很快就會衝破黑夜的束縛,神光照耀在我們身上不過是遲早的事。”凌若松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伸指拈起一塊桔皮,放到鼻邊嗅了嗅,懶洋洋地叫下人來收拾果盤,順帶喚來一個心腹隨從。
“從遼淵來進宴的藝伎們都安頓好了嗎?”
“是的,大人,屬下等已經把所有的藝伎都妥善安頓在驛館,她們正在全力準備明晚的宴演。”
“很好,明兒你再去替我傳個口訊給各位大人和淮信公子,就説我染風寒抱病在家,只能懇請淮信公子將那棵千年人蔘敬獻給大領大人。”紀氏抬頭望了丈夫一眼,嘴角輕輕向上撇了撇“相公不去參加宴會,不會是怕你的魂兒給那些漂亮的遼淵藝伎勾走了吧?”凌若松笑而不答,吹熄了桌台上的燭火。屋裏暗下去了,只隱約能聽到紀氏慾求不滿的嬌嗔聲,窗外的雪花紛紛飄落,透着清冷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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