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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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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多外國來的東西,”他説:“很好用,可是我們不屑摹仿;我們是一切國中最古的國!”他把嘴閉上了一會兒:“走路總得帶着手鐲腳鐐,很有用!”這也許是實話,也許是俏皮我呢。我問他天天晚上住在哪裏,因為林中只有我那一間小,他一定另有個地方去睡覺。他似乎不願意回答,跟我要一藝術,就是將要拿去給皇帝看。我給了他一火柴,也就沒往下問他到底睡在哪裏;在這種講自由的社會中,人人必須保留着些秘密。

有家屬沒有呢?他點點頭。

“收了葉便回家,你與我一同去。”他還有利用我的地方,我想,可是:“家在哪裏?”

“京城,大皇帝住在那裏。有許多外國人,你可以看看你的朋友了。”

“我是由地球上來的,不認識火星上的人。”

“反正你是外國人,外國人與外國人都是朋友。”不必再給他解釋;只希望快收完葉,好到貓城去看看。

我與大蠍的關係,據我看,永遠不會成為好朋友的。據“我”看是如此;他也許有一片真心,不過我不能欣賞它;他——或任何貓人——設若有真心,那是完全以自己為中心的,為自己的利益而利用人似乎是他所以友的主因。三四個月內,我一天也沒忘了去看看我那亡友的屍骨,但是大蠍用盡方法阻止我去。這一方面看出他的自私;另一方面顯出貓人心中並沒有“朋友”這個觀念。自私,因為替他看護葉好象是我到火星來的唯一責任;沒有“朋友”這個觀念,因為他口口聲聲總是“死了,已經死了,幹什麼還看他去?”他第一不告訴我到那飛機墮落的地方的方向路徑;第二,他老監視着我。其實我慢慢的尋找(我要是順着河岸走,便不會找不到),總可以找到那個地方,但是每逢我走出林半里以外,他總是從天而降的截住我。截住了我,他並不強迫我回去;他能把以自己為中心的事説得使我替他傷心,好象聽着寡婦述説自己的困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使我不由的將自己的事擱在一旁。我想他一定背地裏抿着嘴暗笑我是傻蛋,但是這個思想也不能使我心硬了。我幾乎要佩服他了。我不完全相信他所説的了;我要自己去看看一切。可是,他早防備着這個。林裏並不只是他一個人。但是他總不許他們與我接近。我只在遠處看見過他們:我一奔過他們去,登時便不見了,這一定是遵行大蠍的命令。

對於葉我決定不再吃。大蠍的勸告真是盡委婉懇摯的能事:不能不吃呀,不吃就會渴的,水不易得呀;況且還得洗澡呢,多麼麻煩,我們是有經驗的。不能不吃呀,別的吃食太貴呀;貴還在其次,不好吃呀。不能不吃呀,有毒氣,不吃葉便會死的呀…我還是決定不再吃。他又一把鼻涕,一把淚了;我知道這是他的最後手段;我不能心軟;因吃葉而把我變成個與貓人一樣的人是大蠍的計劃,我不能完全受他的擺;我已經是太老實了。我要恢復人的生活,要吃要喝要洗澡,我不甘心變成個半死的人。設若不吃葉而能一樣的活着,合理的活着,哪怕是十天半個月呢,我便只活十天半個月也好,半死的活着,就是能活一萬八千年我也不甘心幹。我這麼告訴大蠍了,他自然不能明白,他一定以為我的腦子是塊石頭。不論他怎想吧,我算打定了主意。

涉了三天,沒結果。只好拿手槍了。但是我還沒忘了公平,把手槍放在地上告訴大蠍“你打死我,我打死你,全是一樣的,設若你一定叫我吃葉!你決定吧!”大蠍跑出兩丈多遠去。他不能打死我,槍在他手中還不如一在外國人手裏;他要的是“我”不是手槍。

折中的辦法:我每天早晨吃一片葉“一片,只是那麼一小塊寶貝,為是去毒氣,”大蠍——請我把手槍帶起去,又和我面對面的坐下——伸着一個短手指説。他供給我一頓晚飯。飲水是個困難問題。我建議:每天我去到河裏洗個澡,同時帶回一罐水來。他不認可。為什麼天天跑那麼遠去洗澡,不聰明的事,況且還拿着罐子?為什麼不舒舒服服的吃葉?

“有福不會享”我知道他一定要説這個,可是他並沒説出口來。況且——這才是他的真意——他還得陪着我。我不用他陪着;他怕我偷跑了,這是他所最關切的。其實我真打算逃跑,他陪着我也不是沒用嗎?我就這麼問他,他的嘴居然閉上了十來分鐘,我以為我是把他嚇死過去了。

“你不用陪着我,我決定不跑,我起誓!”我説。他輕輕搖了搖頭:“小孩子才起誓玩呢!”我急了,這是臉對臉的污辱我。我揪住了他頭上的細,這是第一次我要用武力;他並沒想到,不然他早會跑出老遠的去了。他實在沒想到,因為他説的是實話。他犧牲了些細,也許帶着一小塊頭皮,逃了出去,向我説明:在貓人歷史上,起誓是通行的,可是在最近五百年中,起完誓不算的太多,於是除了鬧着玩的時候,大家也就不再起誓;信用雖然不能算是壞事,可是從實利上看是不方便的,這種改革是顯然的進步,大蠍一邊摸着頭皮一邊並非不高興的講。因為本是不應當遵守的,所以小孩子玩耍時起誓最有趣味,這是事實。

“你有信用與否,不關我的事,我的誓到底還是誓!”我很強硬的説:“我決不偷跑,我什麼時候要離開你,我自然直接告訴你。”

“還是不許我陪着?”大蠍猶疑不定的問。

“隨便!”問題解決了。

晚飯並不難吃,貓人本來很會烹調的,只是綠蠅太多,我去掐了些草葉編成幾個蓋兒,囑咐送飯的貓人來把飯食蓋上,貓人似乎很不以為然,而且覺得有點可笑。有大蠍的命令他不敢和我説話,只微微的對我搖頭。我知道不清潔是貓人歷史上的光榮;沒法子使他明白。慚愧,還得用勢力,每逢一看見飯食上沒蓋蓋,我便告訴大蠍去派。一個大錯誤:有一天居然沒給送飯來;第二天送來的時候,東西全沒有蓋,而是蓋着一層綠蠅。原來因為告訴大蠍去囑咐送飯的僕人,使大蠍與僕人全看不起我了。伸手就打,是上等貓人的尊榮;也是下等貓人認為正當的態度。我怎樣辦?我不願意打人。

“人”在我心中是個最高貴的觀念。但是設若不打,不但僅是沒有人送飯,而且將要失去我在火星上的安全。沒法子,只好犧牲了貓人一塊(很小的一塊,憑良心説)頭皮。行了,草蓋不再閒着了。這幾乎使我落下淚來,什麼樣的歷史進程能使人忘了人的尊貴呢?

早晨到河上去洗澡是到火星來的第一件美事。我總是在太陽出來以前便由林走到沙灘,相隔不過有一里多地。恰好足以出點汗,使四肢都活軟過來。在沙上,水只剛漫過腳面,我一邊踩水,一邊等着出。出以前的景是極靜美的:灰空中還沒有霧氣,一些大星還能看得見,四處沒有一點聲音,除了沙上的水有些微響。太陽出來,我才往河中去;走過沙灘,水越來越深,走出半里多地便沒了,我就在那裏痛快的游泳一回。以覺得腹中餓了為限,游泳的時間大概總在半點鐘左右。餓了,便走到沙灘上去曬乾了身體。破褲子,手槍,火柴盒,全在一塊大石上放着。我赤身在這大灰宇宙中。似乎完全無憂無慮,世界上最自然最自由的人。太陽漸漸熱起來。河上起了霧,覺得有點閉悶;不錯,大蠍沒説謊,此地確有些毒瘴;這是該回去吃那片葉的時候了。

這點享受也不能長久的保持,又是大蠍的壞。大概在開始洗澡的第七天上吧,我剛一到沙灘上便看見遠處有些黑影往來。我並未十分注意,依舊等着欣賞那出的美景。東方漸漸發了灰紅。一會兒,一些散開的厚雲全變成深紫的大花。忽然亮起來,星們不見了。雲塊全聯成橫片,紫變成深橙,抹着一層薄薄的淺灰與水綠,帶着亮的銀灰邊兒。橫雲裂開,橙上加了些大黑斑,金的光腳極強的起,金線在黑斑後面還透得過來。然後,一團血紅從裂雲中跳出,不很圓,似乎晃了幾晃,固定了;不知什麼時候裂雲塊變成了小碎片。聯成一些金黃的鱗;河上亮了,起了金光。霞越變越薄越碎,漸漸的消滅,只剩下幾縷淺桃紅的薄紗;太陽昇高了,全天空中變成銀灰,有的地方微微透出點藍來。只顧呆呆的看着,偶一轉臉,喝!離河岸有十來丈遠吧,貓人站成了一大隊!我莫名其妙。也許有什麼事,我想,不去管,我去洗我的。我往河水深處走,那一大隊也往那邊挪動。及至我跳在河裏,我聽見一片極慘的呼聲。我沉浮了幾次,在河岸淺處站起來看看,又是一聲喊,那隊貓人全往後退了幾步。我明白了,這是參觀洗澡呢。

看洗澡,設若沒看見過,也不算什麼,我想。貓人決不是為看我的身體而來,赤體在他們看不是稀奇的事;他們也不穿衣服。一定是為看我怎樣游泳。我是繼續的泅水為他們開開眼界呢?還是停止呢?這倒不好決定。在這個當兒,我看見了大蠍,他離河岸最近,差不多離着那羣人有一兩丈遠。這是表示他不怕我,我心中説。他又往前跳了幾步,向我揮手,意思是叫我往河裏跳。從我這三四個月的經驗中,我可以想到,設若我要服從他的手勢而往河裏跳,他的臉面一定會增許多的光。但是我不能受這個,我生平最恨假外人的勢力而欺侮自家人的。我向沙灘走去。大蠍又往前走了,離河岸差不多有四五丈,我從石上拿起手槍,向他比了一比。

我把大蠍拿住;看他這個笑,向來沒看見過他笑得這麼厲害。我越生氣,他越笑,似乎貓人的笑是專為避免捱打預備着的。我問他叫人蔘觀我洗澡是什麼意思,他不説,只是一勁的媚笑。我知道他心中有鬼,但是不願看他的賤樣子,只告訴他:以後再有這種舉動,留神你的頭皮!

第二天我依舊到河上去。還沒到沙灘,我已看見黑忽忽的一羣,比昨天的還多。我決定不動聲的洗我的澡,以便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回去再和大蠍算帳。太陽出來了,我站在水淺處,一邊假裝打水,一邊看着他們。大蠍在那兒呢,帶着個貓人,雙手大概捧着一大堆葉,堆得頂住下巴。大蠍在前,拿葉的貓人在後,大蠍一伸手,那貓人一伸手,順着那隊貓人走;貓人手中的葉漸漸的減少了。我明白了,大蠍藉着機會賣些葉,而且必定賣得很貴。

我本是個有點幽默的人,但是一時的怒氣往往使人的行為失於偏急。貓人的怎樣怕我——只因為我是個外國人——我是知道的;這一定全是大蠍的壞主意,我也知道。為懲罰大蠍一個人而使那羣無辜的貓人聯帶的受點損失,不是我的本意。可是,在那時,怒氣使我忘了一切體諒。我必須使大蠍知道我的厲害,不然,我永遠不用再想安靜的享受這早晨的運動。自然,設若貓人們也在早晨來游泳,我便無話可講,這條河不是我獨有的;不過,一個人泅水,幾百人等着看,而且有藉此作買賣的,我不能忍受。

我不想先捉住大蠍,他不告訴我實話;我必須捉住一個參觀人,去問個分明。我先慢慢的往河岸那邊退,背朝着他們,以免他們起疑。到了河岸,我想,我跑個百碼,出其不備的捉住個貓人。

到了河岸,剛一轉過臉來,聽見一聲極慘的呼喊,比殺豬的聲兒還難聽。我的百碼開始,眼前就如同忽然地震一般,那羣貓人要各自逃命,又要往一處擠,跑的,倒的,忘了跑的,倒下又往起爬的,同時並舉;一展眼,全沒了,好象被風吹散的一些落葉,這裏一小團,那裏一小團,東邊一個,西邊兩個,一邊跑,一邊喊,好象都失了魂。及至我的百碼跑完,地上只躺着幾個了,我捉了一個,一看,眼已閉上,沒氣了!我的後悔比闖了禍的恐怖大的多。我不應當這麼利用自己的優越而殺了人。但是我並沒呆住,好似不自覺的又捉住另一個,腿壞了,可是沒死。在事後想起來,我真不佩服我自己,分明看見人家腿壞了,而還去捉住他審問;分明看見有一個已嚇死,而還去捉個半死的,設若“不自覺”是可原諒的,人本善便無可成立了。

使半死的貓人説話,向個外國人説話,是天下最難的事;我知道,一定叫他出聲是等於殺人的,他必會不久的也被嚇死。可憐的貓人!我放了他。再看,那幾個倒着的,身上當然都受了傷,都在地上爬呢,爬得很快。我沒去追他們。有兩個是完全不動了。

危險我是不怕的:不過,這確是惹了禍。知道貓人的法律是什麼樣的怪東西?嚇死人和殺死人縱然在法律上有分別,從良心上看還不是一樣?我想不出主意來。找大蠍去,解鈴還是繫鈴人,他必定有辦法。但是,大蠍決不會説實話,設若我去求他;等他來找我吧。假如我乘此機會去找那隻飛機,看看我的亡友的屍骨,大蠍的林或者會有危險,他必定會找我去;那時我再審問他,他不説實話,我就不回來!要挾?對這不講信用,不以扯謊為可恥的人,還有什麼別的好辦法呢?

把手槍帶好,我便垂頭喪氣的沿着河岸走。太陽很熱了,我知道我缺乏東西,媽的葉!沒它我不能抵抗太陽光與這河上的毒霧。

貓國裏不會出聖人,我只好咒罵貓人來解除我自己的不光榮吧。我居然想去由那兩個死貓人手裏搜取葉了!回到林,誰能攔住我去折下一大枝子呢?懶得跑那幾步路!果然,他們手中還拿着葉,有一片是已咬去一半的。我全擄了過來。吃了一片,沿着河岸走下去。

走了許久,我看見了那深灰的小山。我知道這離飛機墜落的地方不遠了,可是我不知道那裏離河岸有幾里,和在河的哪一邊上。真熱,我又吃了兩片葉還覺不出涼快來。沒有樹,找不到個有陰涼的地方休息一會兒。但是我決定前進,非找到那飛機不可。

正在這個當兒,後面喊了一聲,我聽得出來,大蠍的聲兒。我不理他,還往前走。跑路的本事他比我強,被他追上了。我想抓住他的頭皮把他的實話搖晃出來,但是我一看他那個樣子,不好意思動手了。他的豬嘴腫着,頭上破了一塊,身上許多抓傷,遍體象是水洗過的,細全粘在皮膚上,不十分不象個成的水老鼠。我嚇死了人,他捱了打,我想想貓人不敢欺侮外人,可是對他們自己是勇於爭鬥的。他們的誰是誰非與我無關,不過對嚇死的受傷的和捱打的大蠍,我一視同仁的起了同情心。大蠍張了幾次嘴才説出一句話來:快回去,林被搶了!

我笑了,同情心被這一句話給驅逐得淨盡。他要是因捱打而請我給他報仇,雖然也不是什麼好事,可是從一箇中國人的心理看,我一定立刻隨他回去。林被搶了,誰願當這資本家走狗呢!搶了便搶了,與我有什麼關係。

“快回去,林被搶了!”大蠍的眼珠差一點弩出來。林似乎是一切,他的命分文不值。

“先告訴我早晨的事,我便隨你回去。”我説。

大蠍幾乎氣死過去,脖子伸了幾伸,嚥下一大團氣去:“林被搶了!”他要有那個膽子,他一定會登時把我掐死!我也打定了主意:他不説實話,我便不動。

結果還是各自得到一半的勝利:登時跟他回去,在路上他訴説一切。

大蠍説了實話:那些參觀的人是他由城裏請來的,都是上等社會的人。上等社會的人當然不能起得那麼早,可是看洗澡是太稀罕的事,況且大蠍允許供給他們最肥美的葉。每人給他十塊“國魂”——貓國的一種錢名——作為參觀費,葉每人兩片——上等肥美多漿的葉——不另算錢。

好小子,我心裏説,你拿我當作私產去陳列呀!但是大蠍還沒等我發作,便很委婉的説明:“你看,國魂是國魂,把別人家的國魂在自己的手裏,高尚的行為!我雖然沒有和你商議過,”他走得很快,但是並不妨礙他委曲婉轉的陳説“可是我這點高尚的行為,你一定不會反對的。你照常的洗澡,我藉此得些國魂,他們得以開眼,面面有益的事,有益的事!”

“那嚇死的人誰負責任?”

“你嚇死的,沒事!我要是打死人,”大蠍着説“我只須損失一些葉,葉是一切,法律不過是幾行刻在石頭上的字;有葉,打死人也不算一回事。你打死人,沒人管,貓國的法律管不着外國人,連‘一’個葉也不用費;我自恨不是個外國人。你要是在鄉下打死人,放在那兒不用管,給那白尾巴鷹一些點心;要是在城裏打死人,只須到法廳報告一聲,法官還要很客氣的給你道謝。”大蠍似乎非常的羨慕我,眼中好象含着點淚。我的眼中也要落淚,可憐的貓人,生命何在?公理何在?

“那兩個死去的也是有勢力的人。他們的家屬不和你搗亂嗎?”

“當然搗亂,搶葉的便是他們;快走!他們久已派下人看着你的行跡,只要你離開林遠了,他們便要搶;他們死了人,搶我的葉作為報復,快走!”

“人和葉的價值恰相等,啊?”

“死了便是死了,活着的總得吃葉!快走!”我忽然想起來,也許因為我受了貓人的傳染,也許因為他這兩句話打動了我的心,我一定得和他要些國魂。假如有朝一我離開大蠍——我們倆不是好朋友——我拿什麼吃飯呢?他請人蔘觀我洗澡得錢,我有分潤一些的權利。設若不是在這種環境之下,自然我不會想到這個,但是環境既是如此,我不能不作個準備——死了便是死了,活着的總得吃葉!有理!

林不遠了,我站住了。

“大蠍,你這兩天的工夫一共收了多少錢?”大蠍愣了,一轉圓眼珠:“五十塊國魂,還有兩塊假的;快走!”我向後轉,開步走。他追上來:“一百,一百!”我還是往前走。他一直添到一千。我知道這兩天參觀的人一共不下幾百,決不能只收入一千,但是誰有那麼大的工夫作這種把戲。

“好吧,大蠍,分給我五百。不然,咱們再見!”大蠍準知道:多和我爭執一分鐘,他便多丟一些葉;他隨着一對眼淚答應了個“好!”

“以後再有不告訴我而拿我生財的事,我放火燒你的林。”我拿出火柴盒拍了拍!

他也答應了。

到了林,一個人也沒有,大概我來到了之前,他們早有偵探報告,全跑了。林外邊上的那二三十棵樹,已差不多全光了。大蠍喊了聲,倒在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