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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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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遲,起得晚,錦兒正在一窗紅之下,一面看媽喂孩子,一面梳頭時,只見秋月匆匆走來説道:“震二爺來了!”

“他來幹嘛?”

“是談四老爺的事。你梳了頭就出來吧。”秋月邊走邊説:“在太太屋子裏。”等她到了馬伕人那裏一看,曹雪芹也在;見了他就説:“我馬上要到熱河去了。”錦兒先不忙答他的話,給馬伕人請過安,起身向曹震説了句:“你怎麼來了?”然後跟曹雪芹答話:“過年只有十幾天了,總要破了五才能動身。”

“不!”曹震接口:“這幾天就得走。”

“怎麼回事?”原來曹頫這天一大早進宮謝恩,遞了摺子,在內奏事處閒坐;不道方觀承找來了,悄悄告訴他説,已經派了他修熱河行宮的差事,皇帝希望他盡臘月二十以前,趕到熱河。請他趕快回家預備,另有後命。

於是曹頫出宮便到曹震那裏,他是四更天才回來的,正呼呼大睡,曹頫叫人將他喚起來,告訴他這個消息,也是要他即刻預備,陪到熱河,等過了年,將曹雪芹接了去替他。這一下曹震為難了,他年下有許多應酬要料理;更有一件要緊事是,他替成記木廠的掌櫃楊胖子,活動泰陵的工程。已有眉目,正要趁年下好好打點一番,謀成了它,如果再熱河過年,就前功盡棄,楊胖子就算把工程到手,也不會有他多大的好處。

因此,他只説他在糧台上還有未了之事;過年前正要結賬,不能丟下不管。提出的辦法是,讓曹雪芹陪“四叔”在熱河過年,不過他還是送了去,送到了就回京。京師到熱河是五天的途程,來回十天,還誤不了事。當然,大庭廣眾之下曹震説的還是對曹頫所説的,那套冠冕堂皇的話;不過錦兒是完全能夠體會的,當下便故意拿他埋怨了一頓。

“你也是,只顧你自己糧台上的公事;也不想想,快過年了,人在外面的,都還得冒風冒雪,趕回來團圓,你反而把芹二爺到熱河去,怎麼對得起太太?”

“是啊,”曹震搔着頭皮説:“我也沒法子。”馬伕人原來倒還有些介意,只為錦兒那一番話,心裏便一無芥蒂;凡幫着曹震説:“你也別埋怨他。公事到底是要緊的。要説團圓,也不在乎年節,只要大家平平安安,能放得下心,就隔的遠也沒有什麼。”

“太太真是體恤小輩。”曹震請個安,起身對錦兒説:“咱們把太太接了去過年。”錦兒尚未搭話,馬伕人已連連搖手“不,不,”她説:“不方便!你們給自己添了麻煩,我吃這還不放心。”身在清真的馬伕人,奉教虔誠,原有一個小廚房制饌,如果到了曹震家,炊具難免混雜、彼此確實不便。

“那就這樣,”錦兒説道:“我帶了孩子來陪太太守歲。”

“到時候再看吧。”馬伕人説:“倒是芹官的行李袋趕緊預備。到底是那一天動身啊?”

“就這兩三天,一有好子就走。”曹震向秋月説道:“勞駕,把‘時憲書’給我。”

“什麼叫‘時憲書’?”錦兒問。

“就是皇曆。”原來乾隆皇帝御名弘曆,為了避諱,曆書改名時憲書;預定明年舉行的制科“博學弘詞”已改為“博學鴻詞”等曹震講完,曹雪芹笑道:“震二哥真是會做官了!避諱的事記得這麼清楚。我可還是第一回聽人管皇曆叫時憲書。”

“你別小看了這件事!”曹震正説道:“這年頭兒忌諱可多着哪!説話處處要小心,別犯了忌諱。尤其是這回到熱河,你可千萬要留神,哪兒有件事,是極大的忌諱,碰都碰不得。”

“什麼事?”

“太太知道。”曹震答説;“回頭請太太告訴你。”是如此諱莫如深的神情,大家都想問卻都不敢開口了。等秋月取了曆書來一看,除了後天是個宜於長行的好子以外,就得臘月十九才能動身了。

“後天,”馬伕人問説:“來得及嗎?”

“糧台上車馬伕子都是現成的,什麼時候要,什麼時候有。就是替雪芹預備行禮,得趕一趕了。”曹震起身説道:“只怕四叔還沒有留意到,非後天去不可。我得趕緊去告訴他一聲。回頭我再來。”曹震走了,錦兒卻留了下來;為的是好幫着秋月替曹雪芹預備行李。鋪蓋好辦,衣服卻費周章,熱河熱在夏季,冬天卻比京裏還冷。長行跋涉,衣履既不宜累贅,還要受得起折磨,這就不容易辦了。

“要暖、要輕,最好是絲棉袍;只怕路上經不起折騰。”錦兒説道:“最好是大皮袍。”

“不!”馬伕人説:“大皮袍都是緞面的,國喪還沒有滿,不能穿。再説,穿了大皮袍走長途,也糟蹋了衣服。我看,仍舊只有穿他身上的那件布面紫羔皮袍,另外替他趕一件絲棉襖出來,襯着穿,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