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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等待夫孝満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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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參透風二字禪,好姻緣是惡姻緣。痴心做處人人愛,冷眼觀時個個嫌。野草閒花休採折,真姿勁質自安然。山稚子家常飯,不害相思不損錢。話説當下鄆哥被王婆打了。

心中正沒出氣處,提了雪梨籃兒,一逕奔來街上尋武大郎。轉了兩條街,只見武大挑着炊餅擔兒,正從那條街過來。鄆哥見了,立住了腳,看着武大道:“這幾時不見你,吃得肥了!”武大歇下擔兒道:“我只是這等模樣,有甚吃得肥處?”鄆哥道:“我前要糴些麥稃,一地裏沒糴處,人都道你屋裏有。”武大道:“我屋裏並不養鵝鴨,那裏有這麥稃?”鄆哥道:“你説沒麥稃,怎的賺得你恁肥耷耷的,便顛倒提你起來也不妨,煮你在鍋裏也沒氣。”武大道:“小囚兒,倒罵得我好。我的老婆又不偷漢子,我如何是鴨?”鄆哥道:“你老婆不偷漢子,只偷子漢。”武大扯住鄆哥道:“還我主兒來!”鄆哥道:“我笑你只會扯我,卻不道咬下他左邊的來。”武大道:“好兄弟,你對我説是誰,我把十個炊餅送你。”鄆哥道:“炊過不濟事。你只做個東道,我吃三杯,便説與你。”武大道:“你會吃酒?跟我來。”武大挑了擔兒,引着鄆哥,到個小酒店裏,歇下擔兒,拿幾個炊餅,買了些,討了一鏇酒,請鄆哥吃着,武大道:“好兄弟,你説與我則個。”鄆哥道:“且不要慌,等我一發吃完了,卻説與你。你卻不要氣苦,我自幫你打捉。”武大看那猴子吃了酒:“你如今卻説與我。”鄆哥道:“你要得知,把手來摸我頭上的疙瘩。”武大道:“卻怎地來有這疙瘩?”鄆哥道:“我對你説,我今將這籃雪梨去尋西門大官,一地裏沒尋處。

街上有人道:‘他在王婆茶坊裏來,和武大娘子勾搭上了,每只在那裏行走。’我指望見了他,撰他三五十文錢使。叵耐王婆那老豬狗,不放我去房裏尋他,大栗暴打出我來。我特地來尋你。我方才把兩句話來你,我不你時,你須不來問我。”武大道:“真個有這等事?”鄆哥道:“又來了,我道你這般鳥人!那廝兩個落得快活,只專等你出來,便在王婆房裏做一處。你問道真個也是假,難道我哄你不成?”武大聽罷,道:“兄弟,我實不瞞你説,我這婆娘每去王婆家裏做衣服,做鞋腳,歸來便臉紅。

我先丟下個女孩兒,朝打暮罵,不與飯吃,這兩有些神錯亂,見了我,不做歡喜。我自也有些疑忌在心裏,這話正是了,我如今寄了擔兒,便去捉姦如何?”鄆哥道:“你老大一條漢,元來沒些見識!那王婆老狗,什麼利害怕人的人!你如何出得他手?他二人也有個暗號兒,見你入來拿他,把你老婆藏過了,那西門慶須了得!打你這般二十個。若捉他不着,反吃他一頓好拳頭。

他又有錢有勢,反告你一狀子,你須吃他一場官司,又沒人做主,乾結果了你命!”武大道:“兄弟,你都説得是。我卻怎的出得這口氣?”鄆哥道:“我吃那王婆打了,也沒出氣處。我教你一着:今歸去,都不要發作,也不要説,只自做每一般,明朝便少做些炊餅出來賣,我自在巷口等你。

若是見西門慶入去時,我便來叫你。你便挑着擔兒只在左近等我。我先去惹那老狗,他必然來打我。我先把籃兒丟出街心來,你卻搶入。我便一頭頂住那婆子,你便奔入房裏去,叫起屈來。此計如何?”武大道:“既是如此,卻是虧了兄弟。我有兩貫錢,我把你去,你到明早早來紫石街巷口等我。”鄆哥得了錢並幾個炊餅,自去了,武大還了酒錢,挑了擔兒,自去賣了一遭歸去,原來這婦人,往常時只是罵武大,百般的欺負他。近來也自知無禮,只得窩盤他些個。

當晚武大挑了擔兒歸來,也是和往一般,並不題起別事。那婦人道:“大哥,買盞酒吃?”武大道:“卻才和一般經紀人買了三盞吃了。”那婦人便安排晚飯與他吃了,當夜無話。次飯後,武大隻做三兩扇炊餅,安在擔兒上。這婦人一心只想着西門慶,那裏來理會武大的做多做少。當武大挑了擔兒,自出去做買賣。這婦人巴不的他出去了,便踅過王婆茶坊裏來等西門慶。

且説武大挑着擔兒,出到紫石街巷口,見鄆哥提着籃兒在那裏張望。武大道:“如何?”鄆哥道:“還早些個。

你自去賣一遭來,那廝七八也將來也。你只在左近處伺候,不可遠去了。”武大雲飛也似去賣了一遭回來。

鄆哥道:“你只看我籃兒拋出來,你便飛奔入去。”武大把擔兒寄下,不在話下。卻説鄆哥提着籃兒,走入茶坊裏來,向王婆罵道:“老豬狗!你昨為什麼便打我?”那婆子舊不改,便跳身起來喝道:“你這小猢猻!老孃與你無干,你如何又來罵我?”鄆哥道:“便罵你這馬伯六,做牽頭的老狗,直我雞巴!”那婆子大怒,揪住鄆哥便打。鄆哥叫一聲:“你打我!”把那籃兒丟出當街上來。那婆子卻待揪他,被這小猴子叫一聲“你打”時,就打王婆裏帶個住。

看着婆子小肚上,只一頭撞將去,險些兒不跌倒,卻得壁子礙住不倒。那猴子死頂在壁上,只見武大從外起衣裳,大踏步直搶入茶坊裏來。

那婆子見是武大,來得甚急,待要走去阻當,卻被這小猴子死力頂住,那裏肯放!婆子只叫得“武大來也!”那婦人正和西門慶在房裏,做手腳不迭,先奔來頂住了門。這西門慶便鑽入牀下躲了。

武大搶到房門首,用手推那房門時,那裏推得開!口裏只叫“做得好事!”那婦人頂着門,慌做一團,口裏便説道:“你閒常時只好鳥嘴,賣殺好拳,臨時便沒些用兒!見了紙虎兒也嚇一!”那婦人這幾句話,分明叫西門慶來打武大,奪路走。

西門慶在牀底下聽了婦人這些話,提醒他這個念頭,便鑽出來説道:“不是我沒這本事,一時間沒這智量。”便來拔開門,叫聲“不要來!”武大卻待揪他,被西門慶早飛起腳來。武大矮小,正踢中心窩,撲地望後便倒了,西門慶打鬧裏一直走了。

鄆哥見勢頭不好,也撇了王婆,撒開跑了,街坊鄰舍,都知道西門了得,誰敢來管事?王婆當時就地下扶起武大來,見他口裏吐血,麪皮臘渣也似黃了,便叫那婦人出來,舀碗水來救得甦醒,兩個上下肩攙着,便從後門歸到家中樓上去,安排他牀上睡了,當夜無話。

,西門慶打聽得沒事,依前自來王婆家,和這婦人頑耍,只指望武大自死。武大一病五不起,更兼要湯不見,要水不見,每叫那婦人又不應,只見他濃妝豔抹了出去,歸來便臉紅。

小女兒又吃婦人住,不得向前,嚇道:“小賤人,你不對我説,與了他水吃,都在你身上!”那兒見婦人這等説,怎敢與武大一點湯水吃!武大幾遍只是氣得發昏,又沒人來採問。

,武大叫老婆過來,分付他道:“你做的勾當,我親手捉着你,你倒挑撥姦夫踢了我心。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們卻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們爭執不得了。

我兄弟武二,你須知他格,倘或早晚歸來,他肯幹休?你若肯可憐我,早早扶得我好了,他歸來時,我都不提起。你若不看顧我時,待他歸來,卻和你們説話。”這婦人聽了,也不回言,卻踅過王婆家來,一五一十都對王婆和西門慶説了,那西門慶聽了這話,似提在冷水盆內一般,説道:“苦也!我須知景陽岡上打死大蟲的武都頭。我如今卻和娘子眷戀久,情孚意合,拆散不開。據此等説時,正是怎生得好?卻是苦也!”王婆冷笑道:“我倒不曾見,你是個把舵的,我是個撐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腳!”西門慶道:“我枉自做個男子漢,到這般去處,卻擺佈不開。你有什麼主見,遮藏我們則個。”王婆道:“既然我遮藏你們,我有一條計。

你們卻要長做夫,短做夫?”西門慶道:“乾孃,你且説如何是長做夫、短做夫?”王婆道:“若是短做夫,你們就今便分散。等武大將息好了起來,與他陪了話。武二歸來都沒言語,待他再差使出去,卻又來相會。這是短做夫

你們若要長做夫,每同在一處,不耽驚受怕,我卻有這條妙計,只是難教你們!”西門慶道:“乾孃,周旋了我們則個,只要長做夫。”王婆道:“這條計用着件東西,別人家裏都沒,天生天化,大官人家裏卻有。”西門慶道:“便是要我的眼睛,也剜來與你。卻是什麼東西?”王婆道:“如今這搗子病得重,趁他狼狽,好下手。大官人家裏取些砒霜,卻大娘子自去贖一帖心疼的藥來,卻把這砒霜下在裏面,把這矮子結果了。

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沒了蹤跡。便是武二回來,他待怎的?自古道:‘幼嫁從親,再嫁由身。’小叔如何管得暗地裏事!

半年一載,等待夫孝滿,大官人娶到家去。這不是長遠夫,偕老同歡!此計如何?”西門慶道:“乾孃此計甚妙。自古道:救生快活,須下死功夫。罷罷罷!一不做,二不休。”王婆道:“可知好哩!這是剪草除,萌芽不發。大官人往家裏去快取此物來,我自教娘子下手。事了時,卻要重重謝我。”西門慶道:“這個自然,不消你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