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5口號與面瓜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再提到你我就害怕了。”這時她心裏會暗暗罵道:“我過去是一個多麼不懂事的人呀。”

“今後再不敢招他!”

“今後要温良恭儉讓。”

“我嫁了一個多麼頂天立地的好男子。”

“我有些自慚形穢!”接着就會温柔地對面瓜説:“牛,你躺着,我給你做飯去。”

“你躺着,我用熱巾給你擦擦身。”這時你的頭就不尖了。你的耳就不削了。你的牙也不黃了你嘴裏噴出的氣怎麼那麼陽剛和新鮮。你的腿也不羅圈了──甚至不圈的話,還走不出這樣的效果呢。羅圈萬歲!她會在那裏摟着你的腿喊。

而實際恰恰相反。於是第二天早起,我們的面瓜哥哥成了一個草雞,牽牛就成了一個我們平常概念中的潑婦。而我們的面瓜哥哥對這一切的來龍去脈還渾然不知矇在鼓裏呢。他還在那裏檢討自己的病和缺點呢──可你知道你的病和缺點在哪裏嗎?和對着世界發抖呢。而我們的牽牛心裏又是多麼地惆悵和悲憤呀──她一下就對今後失去了信心。她破碗破摔地要對今後的生活進行制服──對今後生活的制服,就成了今後對牛的制服。從此,牛,你水深火熱的子就要到來了。──於是第二天早晨她倒是沒有起牀──這上牀和起牀還有什麼意思呢?──面瓜已經把牀上的失敗移到了生活中,還沒有鬥爭就先氣餒地收起了自己的翅膀──倒要給牽牛做飯和遞熱巾了。兩人在生活中還不相──僅僅一夜──牽牛就由一朵雍容大度的鮮花變成了──突然成長為──一隻你死我活的尖嘴瘋蝨,面瓜哥哥就真的蜕化成一地牛糞了。兩個人喝粥的時候,牽牛在這個世界上對牛説的第一句話──而且雙眼圓睜啊,柳眉倒豎啊,窗外還在沸沸揚揚飄着風雪──就是:“你喝粥怎麼那麼大聲響呀?”這時我們的面瓜,一下還墜在雲裏霧裏呢。一下在那裏嚇了一跳差點將自己的粥碗跌到地上。

你在世界上也算個人。

看一到面瓜差點跌碗──你英勇一點不跌碗還好一些呢──就更加起了牽牛的憤怒嫁給這樣一堆牛糞真是倒黴!

我怎麼才能解開這倒黴生活的圈套呢?

當她也喝着粥的時候,這是她想到新生活的第一個問題──於是:後來怎麼能不你死我活呢?

後來你怎麼會不跳黃河呢?

因為物質的子呂桂花采取的手段是趕城告狀和到法院離婚因為神的子牽牛採取的手段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要將你置於死地,因為只有你的死才是我的解,只有你的死才能使我獲得新生後來的生活就印證了這樣一個理論後來的生活就淹沒了前面的開始後來生活中的你死我活就淹沒了牀上的不死不活可憐的面瓜哥哥,你哪裏能趕得上牛三斤表哥呢被窗户拍死還有一個物質的悲壯你跳了黃河就顯得有些滑稽這是物質和神的最大分野──可30年後,我們故鄉竟把這種分野給混淆了──這是我寫了牛三斤之後,要為牛哥哥翻案的本原因──這時就不是克隆了…

但是,我們還不能把事情給簡單化──還是不能這樣將歷史定案。如果面瓜表哥能在戰爭的過程中及時覺醒和調整自己,他還不至於在這場戰爭中一敗塗地──放棄開始,並不證明以後沒有取勝的機會。當牽牛在第二天早上對你憤怒地喊:“你喝粥怎麼那麼大聲響呀?”如果你是一個氓──已經不要求你是一個清醒的革命者了──,你還不是沒有辦法。事情還沒有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事情還沒有達到最糟的狀態。這時你應採取的最好方法,就是抖着你的小頭梨兜頭將這碗熱粥扣到她臉上──這時你應該想起牆上的一條標語: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在牀上出的非氓的善良──動和哭──的失敗,並不是在生活中不能用氓手段補救過來,但是我們的面瓜表哥,卻像一隻禿尾巴雞一樣一退再退──他只會端着碗粥在那裏傻楞,這就使戰爭向失敗的結局快速滑去──這也使我們明白了面瓜哥哥徹底失敗的另一個原因:你在牀上是牛糞,你在生活中也不是好漢──同時也使我們明白了:在生活中只有像老梁爺爺那樣的人,才會有安靜的家庭和子,他才可能在孩子睡的時候給子釘紐扣──如果是我們的面瓜哥哥去給牽牛釘紐扣,牽牛會兜頭將紐扣、衣服和孩子都砸到了牛身上和小頭梨上:“丟你孃的!”

“丟你孃的人!”

“你除了釘紐扣,還會釘什麼!”

你孃的,我要不偷漢子,就對不起我的先人!”

於是悲慘的結局就出現了。在她憤怒的時候──其實憤怒也是一種試探呀──你沒有將粥碗扣到她頭上,接着就等於你──還不是她──將粥碗扣到了自己頭上。你向她證明了她憤怒的正確──這時的證明就已經超越了粥──從牀上到生活,從牛糞到鮮花。你除了嚇得差一點將粥碗掉到地上,接着還在那裏停止了喝粥──就是第二天再喝,也開始壓抑着自己不敢出聲──這是你在生活的行動中對自己壓抑和幻想用虛假來救命的開始──你不再發出自己本來的聲音──壓抑和虛假,從來都是自己造成的,──從此我們的面瓜哥哥喝粥的時候就再沒有了聲響,開始在那裏悄悄地一口一口地抿;抿一口,還抬起頭偷眼看一下對方。久而久之,養成習慣,不但和牽牛在一起的時候是這樣,就是和別人在一起喝粥的時候──哪怕是和我們這些1969年的在村裏無足輕重的小搗子們在一起喝粥的時候──也從來不是在喝而是在抿,抿一口,還偷着看我們一眼──最後不但喝粥的時候偷眼,就是平常做其它事和任何一件事,都養成了偷眼看人的習慣。──而這抿粥和偷眼的習慣,在牽牛眼裏,恰恰比大聲“踢溜”

“踢溜”喝粥還讓人難以忍耐和怒不可遏呢。面瓜還在那裏為自己找到虛假和逃的方法──養成了偷眼看世界的習慣──而沾沾自喜呢──為這種找到甚至還有些牽牛呢;終於有一天,牽牛面前的粥還沒有喝──加上她的例假來了,正在那裏煩燥──面瓜哥哥已經悄無聲響地喝下了三大碗,甚至在那裏毫無防備地打了一個飽嗝──牽牛對於稀粥的怒火就再也遏制不下去了。面瓜哥哥以為自己從一個喝粥──學會了悄無聲響的喝粥──已經掌握和把握了世界,已經將世界從對方手裏重新奪了回來──不是喝得飽飽的了嗎?──但就在他打完飽嗝又偷看了對方一眼──而這一眼恰恰也被牽牛也偷看到了──這時牽牛都讓他傳染出偷眼看人的習慣了──而過去牽牛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現在當兩個人的偷眼突然碰到一起的時候──面瓜哥哥還為這目光的相碰有些不好意思在那裏“嘿嘿”地傻笑了兩聲──就讓牽牛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偷看這時就不是為了稀粥和麪瓜的偷看而是為了自己的偷看而惱羞成怒這時就想起了面瓜的一切包括喝粥的聲響或無聲響都是那麼地讓人厭煩──再不爆發自己就活不下去了,再不爆發自己就爆炸了,再不把這稀粥扣到面瓜頭上就對不起自己的先人和擺在自己面前那碗稀粥──這稀粥的無聲和偷眼還要繼續到什麼時候呢?自己不知不覺也染上偷眼的習慣什麼時候才能得到矯正呢?於是她一下就爆發了,一下就爆炸了──請注意,這次爆發和爆炸就比前一次的爆發和爆炸更進一步了,於是她就毫不猶豫地將以前面瓜沒有扣到自己頭上的稀粥,現在終於由她扣到了面瓜的頭上──如果面瓜過去提前把粥扣到了她的頭上,仍然我行我素地“踢溜踢溜”地喝粥,不偷眼看人,那麼今天稀粥的倒扣就可以避免──當稀粥已經扣了出去──不管對象是誰──第二次的重扣還有什麼意思呢?──而你過去沒有扣,等到別人扣到你的頭上的時候,你也就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當這晚滾燙的稀粥扣到面瓜頭上時,他還不知道牽牛憤怒在什麼地方呢,他還處在毫無防備的狀態呢,當他整個頭開始在那裏無聲地粥和腦袋一下讓煲了個半的時候,我們的面瓜哥哥頂着這滾燙的稀粥還在那裏楞楞地想:“這一切從何而來呢?”

“這一切從何説起呢?”而我們的牽牛還在那裏杏眼圓睜不依不饒呢,指着面瓜開始大聲地哭罵:“面瓜,我你活媽!”

“你喝粥怎麼是這個形呢?”

“你怎麼能一聲不出就喝下三碗稀粥呢?”

“面瓜,不為別的,就為這喝粥,我和你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當然,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面瓜還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這時制止和平息牽牛搗亂的最好方法,給她安和安撫的最好措施,能使她從此不再説粥對粥再無煩惱的最好舉動──從此能兩相安好和兩悦好──我們過去總是把兩當作一種情和直覺,有誰想到那也是一種策略呢?──就是面瓜不管自己頭上──大不了就是一個小頭梨──頂着多少滾燙的稀粥,一下就站起身來,邁着自己豪邁和堅定的羅圈腿,大踏步地從喝粥的地方──從喝粥的氣氛和環境中走出來,一下走到灶間──用圍點打援和圍魏救趙的辦法,豎起自己的削耳,鼓起自己的嘴,一下將灶上的粥鍋連拔起,然後回到對於你已經是過去的新房,將這一鍋剛剛從火上拔下比剛才她扣到你頭上還要燙的稀粥,兜頭扣到她雍容大度、美麗嬌好就像三月桃花和四月梨花那樣燦爛的頭上和臉上,還有她那豐滿而的身上。讓這滿鍋的稀粥順着她美麗的面容和的身條往下。這時她的頭部和身體一下倒成了半的面瓜。你一下就變成了無往而不勝的牽牛。──如果這鍋粥下去,面瓜和牽牛都會搖身一變,由過去的莽撞衝動,開始在人生和愛中變得成。説不定我們的牽年當場就要摟着我們的面瓜哥哥讓他上牀──而現在我們的面瓜哥哥連夜裏能不能上牀就是上牀能不能上身都是問題了哩。──但是可惜,我們的面瓜哥哥並沒有那麼拔鍋倒灶和扣粥,短短一個月的月生活,已經在他心中形成了沉重的陰影和積下了沉重的疙瘩──他的心已經像蜂窩一樣被打穿,他可能這麼想了──或者,如果放到一個月前,當她第一次喊粥的時候也是這麼兜頭扣粥他可能會這麼做,但是我們的牽牛對事物的進程、時機、時間把握得又是多麼地恰當和準確啊──一個月的時間對於這個世界不過是白駒過隙,但對於我們的面瓜哥哥來講,這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呀──須知:他現在是在月之中呀或者,一個月中間如果他沒有養成無聲抿粥和偷眼看人的習慣,他還可能會這麼做──將這鍋連拔起的稀粥扣到牽牛頭上──你就是不敢扣粥,將鍋連拔起也可以啊,也是一個舉動──你就是不敢出兵,來一個海上演習給對方做一個姿態也成呀──但是我們的面瓜哥哥對於無聲已經習慣了──一個世紀的積累現在到了改也難的地步了──你能要一個無聲抿粥和偷眼看人──你大大方方看她一眼和看我們大家一眼又能怎麼樣呢?──將一鍋稀粥兜頭扣到一個他素不相識──牽牛對於他已經是素不相識了──的人頭上嗎?──於是我們又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在外面鬧革命容易,在家裏制服一個女人難。所以我們同意本書第一卷中這樣一個細節,恢復禮儀和廉恥委員會秘書長劉孬舅和我們馮·大美眼舅媽正在委員會總部招待世界上的一些領袖們,本來是笑語歡聲,突然一句話不對頭,過去的美麗模特我們的馮·大美眼就將一杯香檳潑到了孬舅臉上。這時我們的孬舅怎麼辦呢?他也就是習慣的接過黑人侍者遞上的一塊餐巾,將順着自己頭和脖子往下的香檳給一點點擦下來。一邊擦一邊還偷着看了馮·大美眼一眼,接着又在那裏自我解嘲地説:“又洗了一個澡。”接着又向世界的領袖們説:“我當眾洗澡,對諸位可是有些不禮貌哇。”趁馮·大美眼不注意,又偷偷──又是一個偷偷──對身邊一個領袖説:“首相先生,您看,我能對付得了一個世界,但就是對付不了一個女人。”倒是那位矮胖的首相拍了拍他的肩膀,叼着雪茄安他:“秘書長先生,誰又不是這樣呢?”

英勇如我家孬舅──過去可是一個動不動就“挖個坑埋了你”的人,還對付不了一杯香檳,你還能指望我們的面瓜能單獨對付一鍋滾燙的稀粥嗎?於是我們的面瓜哥哥採取的舉動也就清楚了:他沒有突兀──他是一個從來沒有讓世界吃過驚的人──地站起來,也沒有大踏步地走出重圍來到灶間,沒有圍點打援一下將滾燙的熱粥連鍋拔起──沒有將世界的一切複雜和深厚連拔起,也沒有將這鍋滾燙的稀粥兜頭扣到牽牛頭上,而是像當年的孬舅那樣──你還不如孬舅呢。你怎麼能比得上孬舅呢?孬舅還能用自嘲轉危為安,將自己拯救出水深火熱──而我們的面瓜哪裏知道這些暗渡陳倉的辦法呢?他所能做的僅僅是出於一種本能──於是一下就楞在了那裏和傻在了那裏──他不知這一切從何而來和從何説起。他連像孬舅那樣擦一下自己尖頭和削耳上的稀粥都不知道。他任着稀粥在那裏淌繼續讓它在自己頭上升温和煲燙。他現在懺悔的僅僅是不知自己又出了什麼病引起這世界和牽牛那麼大的憤怒和光火──這火是我引起的──而沒有想過世界和牽牛會有什麼病──他想到的僅僅是:我今天又做錯了什麼?

我今天又有什麼不注意的地方?

我今天在哪個方面又放鬆了呢?本來自己還在沾沾自喜這無聲之粥,現在無聲又不對了嗎?世界又轉向有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