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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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他留下。”我注視着面笑容的女中士問道“你在這兒擔任什麼工作,女士?”
“我嗎?呃,我在這兒擔任陪護。”
“我來承擔陪護任務。現在,博士,請你把不需要的人員挑出來。”
“當然可以,先生。”結果他只需要黑茲爾赫斯特中校。我覺他很樂意把這幫看客趕走。我、瑪麗和兩位專家走進實驗室。
實驗室有一張心理分析師的長沙發,四周是圍成半圓形的椅子。頭頂隱蔽地伸出一架三維照相機的雙探頭,我斷定麥克風就藏在沙發裏。瑪麗在沙發上坐下,斯蒂爾頓博士拿出一枝注器説:“尼文斯夫人,我們接着上次來。”我説:“等等,你有以前實驗的記錄嗎?”
“當然。”
“我們先放一遍,我想詳細瞭解情況的始末。”他猶豫了一下,答道:“如果你希望這麼做,可以放。尼文斯夫人,建議你在我辦公室等候。是這樣,看一遍需要花很長時間,我隨後派人請你。怎麼樣?”我的想法跟他們剛好相反,剛才頂撞老頭子讓我的腎上腺素增。
“我們還是先看看她自己是否願意離開吧。”斯蒂爾頓一臉驚奇。
“你不明白你的建議意味着什麼。你子看到這些記錄會擾但她的情緒,甚至會傷害她。”黑茲爾赫斯特也話説:“你的治療方案非常令人懷疑,年輕人。”我説:“這不是什麼治療,你知道的。如果你把治療當作目標的話,你就會用讓以前所見情景歷歷在目的視覺回憶法了,而不會使用物藥。”斯蒂爾頓看上去有些擔心。
“沒有時間播放了。為了儘快獲得結果,我們得想想辦法,哪怕是些笨辦法。”黑茲爾赫斯特嘴説:“我同意你的首見,博士。”我按不住火氣,歷聲説:“該死!沒人請你們事事當權威,在這個問題上你沒有任何權威。這些記錄是從我子的大腦裏偷窺而得的,本來就屬於她。我真厭惡你們這幫假扮上帝的人。我不喜歡鼻涕蟲的此種惡習,更討厭人類也有這種病。她自己決定到底願不願意看。還有,請徵求她的意見,問她是否希望其他人看到這記錄。”斯蒂爾頓只好問:“尼文斯太太,你想看看你的記錄嗎?”瑪麗答道:“是的,博士,我很想看一看。”他看來很吃驚。
“啊?當然,你希望親眼看到嗎?”他説完看了我一眼。
“我同我丈夫都很想看。歡你和黑茲爾赫斯特博士留下來。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他們也留了下來,一大摞錄像帶被拿了進來,每一盤上面都標有相應的期和年代。把那些全看完的話要花上幾個鐘頭,所以我放棄了大約1991年以後的有關瑪麗的生活。這段子的錄像對解決問題意義不大,瑪麗如果想看,後再看也不遲。
於是,我們從她的幼年時代開始。像所有那些被迫在記憶的軌道倒退回憶的人一樣,每盤帶子都從受試者——也就是瑪麗——的哽咽、呻、掙扎中開始,所有被迫回憶自己寧願忘記的往事的人都是這種反應。此後,記憶才開始逐步重建。帶子裏既有瑪麗的聲音,也有她記憶中別人的説話聲。最讓我吃驚的是瑪麗的臉,我是説,這張臉泡在水槽的樣子。我們一點一點地將她的臉放大,讓它的立體形象清晰地呈現在我們眼前,面部表情的絲毫變化都能捕捉到。
起初,她的瞼是小女孩的模樣——呃,她那時的五官和成年後沒多大區別,正是我親愛的子幼年時的模樣。這倒讓我希望我們能生個女孩。
然後,隨着她記憶中別的演員出場,她的表情也相應地變化着。我好像在看一個演技湛的獨角戲演員扮演許多種角。
瑪麗看錄像時表情很安詳,可她卻悄悄把手放在我的手心。當看到她父母遭到變故成為鼻涕蟲的奴隸這可怕的一幕時,她緊緊抓住我的手指。要不是我的手硬得像火腿,肯定會被她捏成餅。不過,她始終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我跳着瀏覽了標有“身體機能暫停時期”的帶子。我吃驚地發現這樣的帶子竟有許多盤。我原以為從處於這種狀態下的人的記憶中沒什麼好挖掘的呢。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處在這種狀態下。她不可能知道什麼有助於我們瞭解鼻涕蟲滅亡原因的情況。所以我把這些部分跳過去,重點看兩組帶子:她的甦醒階段,她從沼澤中被救起的情況。
從錄像上的表情中可以肯定一點:她剛一甦醒就被鼻涕蟲附體了。她臉上無動於衷,毫無表情,這表明鼻涕蟲沒有再費心偽裝寄主的面部表情,紅區的立體節目中到處都是此類表情。她那一時期的記憶中幾乎什麼都沒有,這更加證實了我的上述判斷。
接着,突然間,她不再受鼻涕蟲奴役了,又變成了一個小姑娘,非常虛弱,驚恐萬分。從她的回憶中可以看出,她當時有點神智不清。在快要結束時,一個響亮清晰的新的聲音喊道:“好吧,你們星期天再來收拾我吧!嘿,皮特——這兒有個小姑娘!”又一個聲音應道:“她還活着嗎?”前一個聲音回答説:“不知道。”帶子的其餘部分是在凱瑟威爾,她的康復階段。其中有許多新的聲音和記憶。這時,帶子放完了。
“我建議,”斯蒂爾頓博士一邊從投影儀中取出錄像帶,一邊説“我們再放一盤同時期的帶子。這些帶子之間略有不同,而且,這一時期對整個問題的解決非常關鍵。”
“為什麼,博士?”瑪麗很好奇。
“啊?當然,如果你不想看就不必看這一段,但我們要調查的正是這個時期。我們必須從你的記憶中再現金星上的鼻涕蟲,看它們出了什麼事,研究它們為什麼會消亡。尤其是,一旦我們辨明究竟是什麼病毒能夠殺死控制你的鼻涕蟲——也就是説,鼻涕蟲死了,而你卻安然無恙地活了下來。這就意味着我們找到了所需要的武器。”
“你們不是什麼都知道了嗎?難道連這個都沒清楚?”瑪麗疑惑地問。
“呃?現在還沒有。但我們會清的。畢竟,人的記憶是一種極其完備的記錄器,只是縱起來很困難。”
“可我現在就能告訴你——我還以為你們知道呢——我得的是‘九熱’。”
“什麼?!”黑茲爾赫斯特彷彿被針紮了一下似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千真萬確!錄像你們都看了,難道你們沒從我的臉上看出來?那是一張具有典型症狀的九熱患者的臉。這樣的臉我見過許多次,我到了凱瑟威爾以後還看護過這種患者呢,因為我得過這種病,所以有免疫力。”斯蒂爾頓問道:“博士您怎麼看?以前見過這種病例嗎?”
“這種病例?不,沒見過。到第二次遠征金星時,他們全都接種過這種疫苗。當然囉,我完全清楚這種病的臨牀症狀。”
“可你卻沒從這份錄像資料上看出來?”
“這個,”黑茲爾赫斯特謹慎地回答“我得説,我們所看到的情況與這種病的症狀相吻合,然而還不能下定論。”
“什麼不能定論?”瑪麗尖刻地説“我告訴過你,這就是九熱。”
“我們必須先確認這一點。”斯蒂爾頓不無歉意地説。
“要肯定到什麼地步?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別人告訴我説我得了九熱病,皮特和弗里斯科發現我時我還生着這種病。我後來還護理過其他病人,但我再也沒傳染上。我還記得這些病人快不行了時的臉,就像我在錄像帶裏的那樣。只要見過這種情形,任何人都會永世難忘,更不可能把它錯當成別的病。你還想要什麼?等待天空中出現燃燒的字母嗎?”我從沒見過瑪麗發這麼大脾氣。我暗想:當心,先生們,你們最好還是躲開點。
斯蒂爾頓説:“我想你已經把你的看法表達得非常清楚了,親愛的女士。但請告訴我,我們都相信你對這段時期沒有記憶。憑我對你的過去的瞭解,我也是這麼想的。但現在,你似乎有直接而又清醒的記憶。告訴我,是這樣嗎?”瑪麗一臉惑“我現在記起來了——而且記得相當清楚。我有好多年沒有想過這段子了。”
“我想我明白了。”他轉身對黑茲爾赫斯特“怎麼樣,博士?我們有沒有在實驗室培育這種病菌?你的手下在這方面下過功夫嗎?”黑茲爾赫斯特一臉的驚愕。
“這種病菌?當然沒有!九熱病——完全不可能!我們還不如直接使用脊髓灰質炎或是斑疹傷寒症呢。我情願用斧子來對付指甲上的刺!”我碰了一下瑪麗的胳膊示意説:“我們走,親愛的。我們能做的都做了。”離開時我發現她渾身顫抖着,淚水奪眶而出。
我帶她走進基地餐廳。系統地治療她的創傷,用的是我拿手的蒸餾劑療法。
此後,我將瑪麗安頓到牀上午睡,我一直坐在她身邊陪着她,直到她睡着,然後我去找父親,他在分給他的辦公室裏,表示沒有錄音的綠燈正亮着。
“你好!”我問候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伊萊休,我聽説你取得了驚人的成功。”
“我更喜歡你叫找‘薩姆’。”我答道。
“很好,薩姆。成功者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可惜雖然搖中了大獎,獎金卻少得讓人失望。眼下的形勢和以前一樣絕望。九月熱——難怪移民們和鼻涕蟲都死光了。我真不明白該怎麼利用這種病菌,不可能期望人人都有瑪麗那種不屈不撓的活下去的意志。”我懂他的意思。在地球人毫無防禦的情況下,這種病的死亡率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當然,注過疫苗的人死亡率會有效地降至零。但這樣一來,這種病又沒用了。我們需要一種僅僅會引起人生病。卻能置鼻涕蟲於死地的病毒。
“我看,意義不大。”我説出我的看法“更大的可能是:未來六週內,脊髓灰質炎和鼠疫——或至少其中的一種——在整個密西西比河谷蔓延開來。”
“如果鼻涕蟲已經從在亞洲受到的挫敗中取了教訓,開始採取極端的衞生措施。那怎麼辦?”他答道。這一點我倒沒想到,他這一提醒讓我吃了一驚,差點沒聽到他接下去説的話“不,薩姆,你一定要設計出一個更好的方案來。”
“一定得我設計嗎?我只是這兒的打工仔。”
“你已經做過一次了——但這一次不同,由你來負責。我不介意,反正我已經準備退休了。”
“啊?你到底在説什麼呀?我什麼事也負責不了——也不想負什麼責。部門的頭兒是你。”他搖搖頭説:“誰發號施令,誰就是頭兒,頭銜和徽章一般只是對事實的追認,先做事,而不是先得頭銜。告訴我——你覺得奧德菲爾德有能力接替我的職位嗎?”我考慮了一下,搖了搖頭。爸爸的第一副手是個執行者,是那種“執行指令型”的官員,而非“創新思維型”他接着説:“我早就明白,接我班的人是你。總會有那麼一天的。但眼下你已經開始搶班奪權了。你在重大問題上堅決反對我的判斷,迫使我接受你的決定,而結果也證明,你的做法是有道理的。”
“去你的!我就這一次固執任,有點強加於人。你那個聰明腦瓜子忘了去諮詢身邊名副其實的火星專家的意見——我是説瑪麗。我本沒指望能發現什麼,只是了好運而已。”他搖了搖頭。
“我不相信運氣,薩姆。運氣是平庸之輩用來形容天才的成就的託辭。”我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向他靠近了些,説:“好吧,就算我是個大天才——但你照樣別想讓我扛這個包袱。這事一完,我就和瑪州去山裏生兒育女,養養小貓什麼的。我們沒打算把一輩子時間耗在指揮瘋瘋癲癲的特工上。”他温和地微笑着,一副目光比我遠大得多的模樣。
我接着説:“我不想幹你這份兒差使——明白嗎?”
“魔鬼取代了神的位置以後説的就是這句話——但他發現,已經由不得他了。別把這事看得這麼重,薩姆。至於眼下,頭銜我還是自己暫時留着,並且盡我的全力幫你。與此同時,您有什麼指示,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