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蛤蟆寶,"曉白有點訕訕的説:"我只是要試試看蛤蟆寶到底有沒有用,這是書上寫的武功的一種。"
"蛤蟆寶?"曉彤歪歪頭問:"有沒有泥鰍功?"
"胡鬧!"曉白説,接着又突然想起來説:"泥鰍功雖然沒有,可是有壁虎功。"
"大概還有蝸牛功呢!"曉彤笑着説,搖搖頭,悄悄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了燈,她躺在牀上,對着黑暗的窗子沉思,多奇妙的一天!彼德美家的舞會,教她跳舞的男人,家裏的客人,和曉白的蛤蟆寶!她微笑了起來,很快的入了睡鄉。
夜深了,何霜霜緩緩的駕駛着車子,向中山北路的家中駛去。深夜的街道上是一片寂靜,連十字路口的警察崗亭裏都已空無一人,紅綠燈無人縱,冷冰冰的孤立在街頭。現在,空曠的街道上沒有車輛和她爭前搶後了,可是,她反而不想開快車,只輕緩的讓車子在夜裏向前滑行。風從開得大大的窗子裏灌進來,起了她的短髮。在車燈照下的街道,寂寞得連小貓小狽的影子都沒有。
一個星期天,又過去了。何霜霜疲倦的扶着方向盤,倦意正在她體內和四肢中竄。想想看,一清早和顧氏三兄翟篇車上陽明山,三兄弟,一個賽一個的寶氣。顧德中,外表活像只大狗熊,説起話來,舌頭在口腔裏繞半天的圈子,才吐得出一聲清楚的話。"我…我…我從小有音樂天才,學小提琴,才…才三星期,就能拉莫扎特的小步舞曲。"見他的鬼!莫扎特的小步舞曲!她就想象不出狗熊拉小提琴是副什幺樣子。顧德華,油頭粉面,整天頭髮梳得光光的,衣服上還要噴點他母親的夜巴黎香水。"我哦,我的名字是顧德華,你猜什幺意思?就是照顧得了花,你就是花,哈哈,"哈哈,下你的地獄去,噁心得夠受!彼德民,三兄弟中唯一看得過去的,論外表,文質彬彬、秀秀氣氣,鼻樑上架副近視眼鏡,似乎勉強能算美男子。但是,説上一句話就要臉紅,哼哼唉唉半天,也聽不清他哼些什幺,大概前輩子是蚊子轉世來的。
和這三個寶氣遊陽明山,就別説有多氣人了,三個大男人,圍在你身邊,礙手礙腳,一轉身,不是碰着這個的鼻子,就是挨着了那個的肩膀…到中午回台北午餐,吃完了午飯,趁早把三兄弟打發回去。然後又去找了小趙,小趙別無所長,猴兒巴唧的,就是會説笑話,做鬼臉,標準的小丑典型。和小趙去跳了茶舞,趕了一場六點鐘的電影,電影散場時碰到小陸那一羣男男女女,又去跳舞,舞廳打烊,出來再吃點消夜,然後趕走小趙,自己獨自的開車回家。一天,就是這樣,瘋狂的,盡興的,玩玩玩!"天的花,是多幺的香,秋天的月,是多幺明亮,少年的我,是多幺快樂…"快樂嗎?無論如何,總是在追尋着快樂。舞廳裏那些人,綠的酒,紅的燈,瘋狂的旋律!那個歌女唱的歌:"舞步輕燕,舞態如天仙,青少年,歡樂無限…"歡樂無限,是嗎?歡樂無限!
…
她猛烈煞住車,有點眼花亂,車子彷佛碰到了什幺,她向前面看看,撳撳喇叭,什幺東西都沒有。她摔了摔頭,用手眼睛,頭裏昏昏然,眼睛發澀,疲倦仍然在四肢中竄。她閉了閉眼睛,重新發動了車子。
車子停在家門口,她撳撳喇叭,沒有人來應門,她再撳撳喇叭,依然沒人應門,老劉一定已經睡成個死豬了。她不知道何慕天和魏如峯為什幺都喜歡老劉,裏氣的。她把頭僕在方向盤上,乾脆壓在喇叭上,震耳聾的喇叭聲在夜空裏播送,尖鋭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夜,附近的人家有人推開窗子詛咒,但喇叭聲仍然清越的傳送着。
大門開了,霜霜抬起頭來,一面懶懶散散的跨下車子,一面睡意朦朧的説:"把車子開到車房裏去!"
"唔,夜遊的女神終於回來了!"霜霜抬起眼睛,這才看清面前的人,她聳聳肩説:"原來是你!表哥,你還沒睡?"
"就是睡了也被你吵醒了,你什幺時候能學會不打攪別人?"
"不要説教!表哥,我今天玩了一整天,累極了。"霜霜説着,向房子走去,一面對魏如峯擺擺手,"麻煩你把車子送到車房裏去!"魏如峯皺皺眉頭目送霜霜蹣跚的走進屋去,不深深的搖了搖頭。
霜霜搖搖晃晃的走上了樓,回到自己的卧室,往牀上一僕,彈簧牀墊立即着她的身子,把她軟軟的包了起來。拖過一個枕頭,她把臉埋在枕頭裏,昏昏噩噩的躺了一陣。然後,她站起身來,取了睡衣,到浴室裏去。放上一缸冷水,她把自己泡在涼涼的水中,皮膚驟然接觸到冷水,引起一陣痙攣和緊張,然後就鬆弛了下來?淥谷飼逍眩釹不獨淥。康彼>牖蚍襯盞氖焙潁芤嶽淥±瘟譜約骸?br>在水中浸了一個夠,她拭乾身子,穿上那件她最喜愛的鵝黃綢睡衣,站在鏡子前面,梳了梳頭髮,頭腦清醒多了。她瞠目注視着鏡子,奇怪的看着鏡子裏那對漂亮而困惑的眼睛,她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對鏡子裏的人影傻傻的問了一句:"這是我嗎?這就是我嗎?多無聊的我!"無聊!對了,就是這個名詞,她找了許久的名詞,無聊!
生活中全是無聊,陽明山,跳舞,看電影,顧氏三兄弟,小趙,小陸,吃消夜!全是無聊!她對着鏡子皺眉,突然湧上心頭的空虛和落寞使她鼻中酸楚。生活,就是這樣的嗎?她並不想要這種生活!可是,她要什幺生活呢?鏡子裏的眼睛更困惑了,她對鏡子挑挑眉,噘噘嘴,發出一聲微喟:"我竟然不瞭解自己,多可怕!"走出浴室,她沿着寬闊的走廊向自己的卧室走去。經過魏如峯門前的時候,她看到門縫裏還透着燈光,她略微遲疑了一下,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魏如峯穿著睡衣,半躺半坐的倚在牀上,牀頭櫃上亮着一盞枱燈,他手中握着本英文小説,正在看得出神。聽到門響,他抬起頭來,望着霜霜。霜霜順手關上門,走到牀邊來,坐在牀沿上。魏如峯默默的看了她一眼説:"你知道幾點了?"霜霜噘噘嘴,眨眨眼睛,什幺話都不説。
"你玩得還不累?為什幺不去睡覺?"
"剛剛好像很累,現在又一點睡意都沒有了。"霜霜説,倚着牀欄,沒來由的嘆了口氣。
魏如峯深深的打量着霜霜,那兩道秀而濃密的眉微鎖着,長睫半掩了那對平時充滿野,而現在充滿困惑的眼睛。有什幺事使這個不知憂愁的女孩煩惱了?愛情嗎?他闔上看了一半的英文小説,用手託着下巴,做出一副準備長談的姿態來。説:"怎幺了?霜霜,和誰嘔氣了?"霜霜沉默的搖搖頭,一綹黑髮從耳邊垂了下來,拂在面頰上。她用牙齒輕咬着下,眉頭鎖得更緊了。魏如峯詫異的望着她,好半天、她才摔了摔頭,把那綹不聽話的頭髮摔到腦後去,直視着魏如峯説:"表哥,你很快樂嗎?"魏如峯愣了一下,説:"怎幺想起問這樣一個問題?難道你不快樂?"
"唔,"霜霜垂下了眼睛,"瘋狂的玩的時候,可以有短時間的快樂,但是玩過了,又什幺都沒有了。你懂嗎?表哥?就像現在,想起來,好像什幺都沒意思,非常的…非常的…"她凝思着,想找出個適當的字眼來描寫她的心情。
"空虛?"魏如峯試着代她接下去。
"對了!"霜霜高興的拍拍牀墊説:"就是這兩個字!"魏如峯坐正了身子,審視着霜霜,不由自主的微笑了起來。
"你笑什幺?"霜霜瞪着眼睛説。"我和你談正經的,有什幺好笑?"
"我笑你覺得空虛,"魏如峯説:"大概你是生活太優越了,整天在外面瘋呀鬧呀玩呀,回到家裏來還喊空虛,不是很有趣嗎?"
"我一點也不覺得有趣!"霜霜沒好氣的説。
"不過,"魏如峯收住了笑,深思的説:"能到空虛,總是一件好事。"
"好事?你是什幺意思?"
"這證明你長大了,成了,懂得用思想了。"霜霜困惑的望着魏如峯。
"你看,"魏如峯解釋的説:"你最喜歡跳舞,和男孩子開車兜風,到小吃店大吃大鬧,把人家的醬油倒到醋瓶子裏,覺得很開心。現在呢,你到空虛了,換言之,你也就是對於那種玩法不能滿足了。這,充分表示你在進步。唔,"他笑嘻嘻的看着霜霜:"看樣子,大小姐快要改歸正了,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