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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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打開一個門縫,瞧了他一眼,見他赤身體,也“憤怒”起來。
“你是誰我不知道,我也不屑於知道,”門房説“且不説你是赤身體,就是你穿上皇袍我也不相信你是我們的皇上,因為皇上剛剛騎着一匹駿馬,在一羣聲勢浩大的狩獵隊前面奔馳過去。聽,馬蹄的聲音離這兒還不遠呢!”
“奴才,我告訴你我就是皇上,”喬威尼更“憤怒”地説“在這個國土上再也沒有什麼人能凌駕在我之上,趕快稟告你的主人出來接我。你這樣無禮,他會好好地教訓你一頓!你等着瞧吧!”門房發出一聲訕笑。為了好奇,他把門開得更大了。仔細地看看喬威尼,他想他面前站着的這個體漢子,一定是一個瘋子,當然不能請他的主人來“接”這個瘋子。不過,為了使他的主人來分享他的逗樂,他竟打破常規,把喬威尼領到他的主人那裏去。
不用説,主人一見到這個自命為皇上的人就倒退了三步。要不是他被這意外的驚奇所惑,他會當場就踢喬威尼幾腳。他立刻把頭掉向他的門房,厲聲地問:“誰叫你把這個赤身體的漢帶到我面前來?你不要命嗎?”這位老爺大發雷霆。因為他到他被這個不知羞恥的漢開了一個玩笑,他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喬威尼看到這個受過他多次恩惠的下屬如此不尊重他,同樣也大發雷霆。
“跪下!”他按照他的習慣下命令説“趕快乞求恩典,保全你的命。我是你的恩主和皇上,難道你還沒有認出來嗎?”
“我的恩主和皇上!你好大膽!這簡直是對我的人格的莫大的侮辱。你還要不要命,趕快跪下求饒!”
“我跪下求饒,看來你真的不要命了!”喬威尼説,他下屬的狂妄,使他到驚愕、憤慨“你這個卑鄙、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你忘記了我多次給你的賞賜,忘記了是我賜給你爵位。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竟這樣地接待我!”
“好吧!我現在就滿足你的需要。”莊園主已經是怒不可遏,他氣沖沖地把臉掉向門房:“我命令你立刻把這個厚顏無恥的漢子押下去,結結實實地痛打他三百板子,打完立刻趕他出去,叫他知道,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跟我開玩笑的。”這位皇上的威嚇、抗議和反抗,全都不能發生作用。莊園主對他藐視地啐了一口痰,掉頭就回到他的客廳裏去了。門房按照主人的命令,在他股上劈劈拍拍地打了三百板子,打得他皮開綻。然後他在譏笑和辱罵聲中,被推出門外,接着大門就在他的背後嘎的一聲關上了。
這位皇上就這樣呆在門外,成為他這個“偉大帝國”裏一個最可憐的人。這時卻也有一個人可憐他,那就是在莊園主廚房裏乾洗碗這類雜活的小廝。他剛從附近的一個鎮上買東西回來。他以為喬威尼真的是一個乞丐,無辜捱了主人的痛打——因為主人很吝嗇,平時一見到乞丐到來就叫下人痛打。他憐憫這個乞丐,送給他一個裝土豆的破麻袋,作為他赤身體的掩蓋。
喬威尼全身痠痛,滿腔的怒火和氣惱也無處發,——他從來沒有受過如此侮辱和鞭笞。他要離開這個地方卻又不知往哪裏走好。他想立刻找到那一羣和他一道出獵的隨從隊伍或者找個能認出他的真相的人。真是談何容易:他身上有傷,又是赤腳,真是寸步難行。而他又不得不拖着艱難的步子,在熾烈的陽光下,走一陣,歇一程。好不容易他遠遠地又瞥見一幢華麗的房子。這是一個豪富的貴族的公館。此人曾經是他的最親密的老朋友,一個退休了的老臣。
“他一定會認得出我!”喬威尼滿懷信心地對自己説。
他不管全身是多麼痠痛,艱難地向那幢房子走去,在那座公館的大門口停下來。他連氣也來不及就急忙在門上敲起來。
按照這家公館的規矩,來人如不事先説明來意,門房是不開門的。
“有什麼公幹?”門房在門裏問。
“蠢才,問什麼?快給我開門!”這是喬威尼的回答“如果你不敢開門,那麼就趕快去告訴你的主人,皇上喬威尼現在正站在門外,有要事得親自見他。”門房聽了不大笑一聲。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説“皇上剛才還帶着一大羣出獵的人馬在這門前過去,怎麼現在又來了一位皇上呢?瞧,遠處大路上這羣人馬揚起的灰塵還沒有落下來呢!”喬威尼一聽到這話,身上就涼了半截。這真是一樁怪事,這個門房講的話跟頭一個門房講的話完全是一樣的。難道真的有一個皇帝在他出獵的時候篡奪了他的皇位嗎?想到這裏,他不打了一個寒噤。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他也不敢再用那麼傲慢的口氣來向門房下命令了。他改用商量的口氣説:“不要這樣講吧。如果你照我的話辦,我向你保證,你將會得到很厚的獎賞。”門房聽了半信半疑。他打量了喬威尼一下,見他堂堂儀表,還有點派頭,不像一個下人物或乞丐。他覺得,姑妄聽之,通知一下主人也沒有什麼關係——大不了主人不見他。於是他走進客廳,告訴主人,外面有一個披麻袋的漢子,自稱就是當今的皇上,希望見他一面。
這位貴族也有些好奇,便指示門房把這個怪人領進來瞧一瞧,因為他正閒得無聊,也不妨逗個趣兒。這時,喬威尼也不是那麼傲慢了。他乖乖地跟在門房後面,來到這位貴族的面前。
貴族瞧了一下他的這副樣兒,不發出一個輕蔑而又憐憫的微笑。問道:“你這是為了嘲,還是由於神經失常,竟敢給自己封上這麼一個堂而皇之的稱號:”皇帝‘?
““你——你也不認識我嗎?”喬威尼大聲叫起來,到説不出的惑“你有眼不識泰山,你再仔細瞧瞧我。你應知道,我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你不害怕嗎?我現在遭到了困難。不管怎樣,你至少應該同情我吧。”他這位多年的老朋友,確也和他一樣,到説不出的惑。他無可奈何地連連搖頭。
“這是一個可憐的、神經有病的人,”他對他周圍的僕役説“但我們還是得對他厚道一點,最好的辦法是把他關起來。讓他這樣在外面亂跑,他的這些瘋言瘋語一傳到皇上那裏,他的腦袋就要和身子分家了。把他送到地牢裏去吧,可以按時給他一點水喝和麪包吃。這樣,他的頭腦可以清醒一點,他的這種瘋病也許可以變好。”喬威尼就這樣被拉到一個黑牢裏去了。牢裏鋪了一些柴草,作為他的牀蓆,旁邊還放了一些水和麪包,他可以隨時飲食,再也沒有什麼人來干擾他了。他的老朋友希望他能“安心靜養”慢慢地把那些荒唐的幻想從他的頭腦中清除出去。
可是過了一些時,看牢的人發現他仍然堅持他是當今的皇上。除此以外,他也沒有其他的狂暴行為。看牢人便稟告主人説,總這樣把他關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還不如讓他自由,大不了他在人們中間鬧些笑話,那也不會捅出多大的亂子。主人同意他們的看法,鄭重地對他們説,在釋放他以前必須好好訓他一頓,叫他不要胡言亂語,免得他再捱打而吃眼前虧。主人素來自認是一個“仁愛的人”對瘋人也不例外。他的下屬忠實地執行他的指示。
喬威尼走出了牢房以後,來到野外,展望着他面前的一片茫茫大地,回顧他的幾位高貴的下屬對他的態度和剛才看牢人對他的一頓訓詞,他不也真的開始相信他是瘋了。他哀嘆自己的命運,哭了起來,而且哭得很傷心。
“怎麼辦?誰也認不出我來!”他對自己説“是的,我得回宮。宮裏的人不能不認識我:難道皇后認不出自己的丈夫嗎?難道宮廷僕役不認識他們的皇帝嗎?”但是就這樣一副狼狽相回宮去,皇后、宮裏的僕役怎麼敢承認這就是他們的皇上。天啊,這可怎麼辦呢?他的雄才大略,他的聰明能幹,都到哪裏去了呢?想到這些問題,他真的一時神經錯亂了,但他還沒有完全瘋。他知道唯一能得救的辦法,仍然是得回宮去。恢復他皇上的威權,否則他轟轟烈烈的一生,他的文治武功,包括他的人身,就全都完蛋了。
他不顧全身的筋骨痠痛,也顧不上腳掌上的水泡燒心,他拄着一樹枝做的枴杖“一瘸一顛地向宮廷走去,他終於到達了他那輝煌的宮堡門口。當然,現在不像往常,沒有什麼警衞和朝臣來接他。至於他自己呢,當他敲擊他那久已知的宮門時,他自己心裏也打起鼓來,不知道自己會得到怎樣的接待。他敲了好半天宮門,才裂開一個寸把寬的小縫,縫裏是守宮門的老衞官的一對眼睛。這對眼睛在他全身上下掃視一番,似乎是不認識他的樣子。
“滾開!”門縫後面的一個聲音説。
“怎的,你不認識我嗎?”喬威尼説,他從門縫裏認出他的這個老下屬。
“你當了我半輩子的宮門衞官,你忘記了我嗎,我是你的皇上呀。”
“給我滾開,你這個荒唐的騙子!”宮門衞官説“我沒有時間跟你這樣的一個乞丐胡扯。”他説完後,打算把門縫合上。
“請等一等!”喬威尼用哀求的聲音説“請你進去通知一下皇后,我現在就站在宮門外面。請她趕快送來一套皇袍。如果她還有什麼懷疑,我可以讓她看幾個秘密的標記,那時她一定會認出我就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