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宮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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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到天黑,順治的病情便開始急劇惡化,他不停得咳出血來,身上奇癢難當,卻又痛不可當,太醫們都嚇的面無血,雖然竭盡全力施以急救,可也知道迴天乏力。東莪目視眼前一切,慢慢退後,卻將一枝晾有白紗的竹杆支到南牆角落上,白紗堪堪高出牆面一點,在紅牆金瓦之間分外顯眼。
她做好這些,不動聲回到廚下幫忙,看到身旁一邊燒水一邊哭泣的麗兒,她的眼睛裏出不忍神情,暗自咬了咬牙。天在眾人的忙碌之下不知不覺地黑沉下來,順治經這一的急救,總算稍為安寧了一些,太醫不敢回房,都等在暖閣外,殿裏的護衞太監宮女等眾人,也都不約而同聚集到殿外,空氣中滿是惶惶不安的氣氛。
這一夜雖無人能安心睡眠,可是到了丑時,眾人卻還是支撐不住,紛紛擠在內院的殿下,廊間沉沉睡去。東莪卻輕輕搖醒自己身旁的麗兒,悄悄向外院走去,院中一地樹影,二人在角落中徐徐前行,好不容易到了南邊的側門下。東莪在門上輕敲三下,門外果然有人回應,發出兩聲極輕的敲門聲,東莪再敲一下,只聽門輕輕一動,開出一條細縫來,東莪緊緊抓住麗兒的手,帶着她一同側過身子邁步,轉眼間已經同時站在了門外,門外的人看到她們二人卻吃了一驚,低喝道:“怎麼是兩人?”正是那護軍統領額哈。
東莪向四下張望,見周圍居然靜悄悄地沒有一個護軍,看來額哈安排的甚是妥當,便輕聲道:“我們兩個都是佟妃那裏去的,”額哈跺腳道:“不行不行。得回去一個,佟妃只讓我帶一個出來的,”麗兒卟嗵一聲就跪下了。東莪湊聲上身,在額哈耳邊説了句話。額哈眼中光一閃,低聲道:“真的?”東莪道:“若是有假,你隨時來取我命就是了,這麼個人情放在眼前,你做是不做?”額哈雖滿腹狐疑。可眼見她們二人都出來了,再把門開開關關地只怕真要惹人發覺,便道:“就這麼着吧,你們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可別怪我手下無情!”東莪忙扯着麗兒給他行禮道謝,他揮手道:“快打西邊回去,一路上小心些。,.。”東莪再不回頭,扯住麗兒快步朝西去了。
二人在宮中一路疾行,麗兒在宮裏久了。路線比東莪悉的多,何況看她救自己出來,更是不盡。一路上她都搶到東莪前面。看到無人才喚她過來,在各個殿門廊間穿梭。好不容易才回到佟妃宮裏。佟妃早就等得心煩意亂。看到她們二人一同回來更是詫異,東莪讓麗兒立刻回房更衣淋浴。自己也照樣打理了,這才回到佟妃房裏。
佟妃眼中含淚,顫抖着道:“皇上他…”東莪垂首道:“他病入膏肓,我救不了他,”其實佟妃與東莪在她初進養心殿時就商議好,每打發一個宮女去南牆探看可有竹杆立出牆頭,若是蓋有白衣物便表示皇上無救,當便可接東莪出宮。佟妃今聽到那宮女回來説到杆上有白紗,便已經哭了一場,此時聽東莪再説一遍,更是心如刀割,呆呆坐下,淚滿面。
東莪在一旁只不出聲,過了好一會,佟妃才道:“那你怎麼又帶麗兒出來了,這樣沒事嗎?”東莪道:“眼下就要發生大事,趁亂時送她離宮吧,若是讓人在養生殿外看到她,她左右也是活不了地。可是我這麼做只是想幫玄燁多積些德行,助他後無病無災!”佟妃拭淚看她,遲疑道:“莫非你聽到什麼風聲嗎?”東莪輕聲道:“皇太后已經決定立玄燁了,”佟妃大喜過望,剛要展開笑容,卻想到順治的情形,又呆了下來。東莪道:“有地事是命定的,人為無法更改時,不如就想想好的事。”佟妃愣愣點頭,靜了一會,卻又垂淚道:“我真想…真想再見皇上一面!”東莪向屋外注目,眼中已盡是漠然。
兩後,也就是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七,順治逝於養心殿,終年二十四歲。與他死時同,養心殿內所有宮女太監及護衞全部自諡殉主。
順治在他的遺詔中對十八年的朝政進行檢討,共立有十四項罪責。遺詔中立皇三子玄燁為太子,特命內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鰲拜四大臣輔政,輔佐年僅八歲地幼帝。初八,遣官頒行遺詔於全國,初九,玄燁即皇帝位。
是夜,東莪與佟妃二人在屋裏説了許久的話,直到二凌晨,佟妃宮中走出兩名太監,跟着膳食的購車一路無阻,出了宮門,到得宮外,這兩名太監卻各自轉頭朝兩個方向去了。其中一人淚滿面朝另一人用力揮手,另一人則面目冷淡,只是在宮外停步朝紫城投下最後一瞥,毅然轉身離開。
佟妃自這送走東莪起,便始終鬱鬱寡歡,她知道本不應該知道的事,這秘密如一劑毒藥,時時侵蝕着她,在面對玄燁,面對太后時,她都時常出恍惚之像來。康熙二年,也就是東莪走後二年,佟妃病逝宮中。
華麗的紫城,金瓦紅牆圍繞,這裏面有太多太多故事,眼淚笑容,仇恨恩情。還有許多人要在這裏繼續勾心鬥角的存活下去,可是東莪已然身了,當她穿回舊的那襲黑衣,在多爾袞的墓前,那張黃綢的“詔書”與錦帕,都慢慢消失在了火焰之中,變做一層碎碎地灰燼,被風帶動,立時飛散了。
東莪輕輕撫摸墓碑,眼中卻帶有微笑,風越發輕了…
揚州,四月時分,杏花夾徑,綠柳垂湖,正是人們結伴郊遊,花蔭下飲酒對詩的好時候。城南的大路上卻來了與這柔香格格不入地一人一馬,這大馬一步一停,鼻孔中着氣,累的好似隨時都要趴下一般,牽着馬繮地這個男子也是失魂落魄,雖然長地劍眉星目,卻一臉頹廢神情,走了一段路,他停下腳步,看看不遠處巷口的一扇門,他輕輕嘆了口氣,提起神向前走去。
剛走到門邊,好一個清麗地年青女子開門出來,抬頭看到他,歡叫道:“哥哥,你回來啦?”這人努力擠出一點笑容,這女子抿嘴一笑道:“瞧你把這馬累的,又連趕了幾晝夜?”男子好似無力説話,只搖頭回自己屋裏去了。
那女子在他身後叫道:“我給你打水來,你歇息一會吧,”説罷轉身要去牽馬,一旁一個老人過來道:“你快去吧,這馬我來料理!”女子笑道:“那就讓阿蘇伯伯打理它,我得趕緊…”説罷朝裏一指,那老人笑逐顏開,催着她走了。
男子回到自己房中,在牀上重重坐下,眼神空的看着地板,這已經是第三次去京城了,還是音迅全無,縱然他竭盡全力,也打聽不到半點關於她的消息,就好似此人在人間忽然無聲消失一般,難道…他眼圈一紅,忙止住自己的可怕想法。
耳聽得腳步聲漸近,若是讓妹妹知道自己胡思亂想,卻要累得他人也跟着自己擔心了。他強自鎮定心神,站起身子,一邊低頭捲起衣袖一邊道:“阿暉還沒回來嗎?這幾我不在,他可忙壞了吧!”説罷抬起頭來,忽然間,他目視前方,全身如被雷電擊中一般僵硬,一動也不能動了。只見眼前一個女子,雖着青裳素釵,可是一雙美目顧盼光,正温柔看他,她嘴角含笑將手中的一盆水輕輕放到桌上,柔聲道:“我回來了!”她話音剛落,這男子已經邁步上前,將她緊緊擁在懷中,眼睛已經紅了,只一味點頭,卻説不出話來。那女子伸手環抱他,將頭埋在他的口。暖陽陽的光自窗間照進來,温柔地散落在他們的身上。
屋外偷看的老人與女子掩嘴輕笑,悄悄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