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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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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轉眼已經是康熙二十六年,太皇太后如今已是七十餘的高齡,這一年來,她時常在病中掙扎,好不容易這些子恢復了些神氣,卻忽然想到要去城中看看。眾人竭力相勸,她只是堅持,康熙聞信,匆匆趕到慈寧宮,久勸不下,便決定要親自換裝束陪伴在側。太皇太后卻又不允他跟從,康熙無法可想,又不願意駁她的興致,只得為她安排護衞便裝跟隨。如此好不容易要出宮來時,也已經是午時了。

一行十人換做便裝出宮門,向城裏走去,太皇太后坐在一頂軟轎中,不時掀開轎簾向兩旁張望,看到街道上貿易興隆,人來人往,真是説不出的高興。

隨從們自然不免有些擔驚受怕,在城中轉了一圈,便來請示要否回宮,蘇茉爾也在一旁相勸,太皇太后見他們這模戰戰兢兢的樣子,倒也答應了。眾人如釋重負,立時往回,行到一旁,卻聽轎中人道:“歇會吧!”蘇茉爾隨她目光看去,看到眼前不遠處一個小茶樓,忙點頭答應了,扶她慢慢下轎來,進到小茶樓裏。

茶博士立時上前招呼,隨從們正要呼喝開,卻讓她伸手攔了,這茶樓沒有雅間,她便與蘇茉爾在一旁靠窗台的桌旁坐下,不一會兒,茶送上來,雖是普通茶水。在她品來卻也有不同的味道。

二人説些閒話,卻見一個東西忽然“骨溜溜”地滾到了她們這桌,隨從們時刻關注着這邊。正要紛紛上前,蘇茉爾已經伏身撿起。見是一隻小布球。太皇太后道:“讓他們退開一些,站到茶樓外面去罷,都圍在這,氣悶的慌!”眾人只得依言退下。

這邊茶樓一角,卻有一個男孩子上前向蘇茉爾伸手道:“這是我的!”太皇太后朝他看去。也不過四五歲地樣子。光着個頭,頭頂心剃出一塊桃狀黑髮,臉蛋園撲粉,很是可愛,不由笑道:“誰説是你的,我撿着了便是我的了!”蘇茉爾看她有興致與這孩子説話,便笑着將手中地球遞了給她。

那男孩子看看她們,也不哭不鬧,卻笑道:“我明明看到了。是這姨姨給這位的,這球兒是姨姨地上拾地!我祖母説了,拾的就不是自己的。得還給別人!”二人聽他吐字清晰,説話有理。不由得更是喜歡。太皇太后笑道:“那你可得説説看,這球為什麼是你的呀?”男孩子大眼睛轉了兩轉。笑道:“這球是我祖母專門做給我的,與別人地都不一樣,底下還有一個“來”字,那是我的名字!”太皇太后依言轉動小球,果然見到一個極小的“則”字繡在球底,也就不再和他玩笑,遞了給他,並笑道:“你叫什麼?”男孩子笑道:“我叫來兒,”太皇太后笑道:“你姓什麼?”男孩子笑道:“我姓鄭,祖母説,我的名字是繼往開來的意思!”蘇茉爾與太皇太后對視一笑,正要説話,卻見一婦人緩步上前,笑道:“來兒,你在這裏做什麼?”那男孩子回頭拉了她手,笑道:“,這位正還我球呢!”太皇太后與蘇茉爾聞言抬頭看這婦人,卻都不約而同微微一愣,這人應當已經四十開外,可膚潔白如玉,眼角眉間幾乎看不到一絲皺紋。可令她們二人發愣的原因,卻並非在此,而是此人十分眼,竟像似某個應該多年前就已然死去的舊人!

蘇茉爾與太皇太后對望一眼,這婦人微笑道:“來兒,你去玩吧,別再吵到旁人了!”來兒十分聽她的話,點頭答應,又回身向她們二人點頭行禮,這才蹦蹦跳跳的去了。

這婦人目送他離開,這才回頭笑道:“太皇太后,咱們可有年月沒見了!”太皇太后神情平和,點頭道:“你果然還活着,東莪!”這一個幾乎以為再也不會自口中發出地名字,如今又被重提了,她心下黯然,朝東莪淡淡注視。

蘇茉爾眼角帶動,已經在尋看樓外的隨從。東莪視而不見,顧自在桌旁坐下,為太皇太后倒了茶道:“能見到您這般安康長壽,東莪真的很歡喜,”太皇太后向她注目,也點頭道:“看到你平安如意,我也一樣歡喜。,.。”東莪道:“皇上他好嗎?”太皇太后點了點頭,東莪又道:“皇上這些年可做了許多令百姓稱頌地事呀!”太皇太后聽她這麼説,倒也笑了一笑,東莪道:“我在民間這些年,聽得皇上除鰲拜、滅三藩、又收復台灣,哪一樣都是即安定社稷,又大快人心。這些年來,百姓們安居樂業,民心所向,已然是全在大清中了!”太皇太后漸漸釋然,笑道:“百姓們果真這樣順服,稱頌皇上,這天下只有更好,”東莪笑道:“這個自然。百姓們都只道這是皇上的功績,東莪卻知若是沒有太皇太后您地聖明,沒有您在皇上身後地支持,是萬萬沒有今之局面的!”太皇太后一怔,對她這話心底卻着實受用,笑道:“你年歲漸長卻也有了一些變化!”東莪笑道:“這個當然了,如今我也有兒有女,連孫兒都有了,自然也開始體會到這為人母地難處,當年我有些事做的也實在是太沖動了。今能有這個機緣與太皇太后重逢,可見上天允我機會,讓我得以向您請罪,解解我的心結。”太皇太后自見到她起一直繃着的心絃這時才終於開始慢慢放鬆下來,見東莪轉頭招呼茶博士又拿了個杯子來,倒上茶水向她舉杯,她也就一笑舉杯,東莪笑道:“祝太皇太后萬壽無疆!往東莪的不懂事。如今時過境遷,還望太皇太后別放在心上!”太皇太后笑着喝下這杯茶,蘇茉爾看了她的神情。也不再站到門邊,依舊回她身旁站立。

太皇太后笑道:“那果真是你孫兒嗎?真是個聰明的孩子。”東莪笑道:“是,只是年紀尚小,若是這孩子説了什麼讓您見笑地話,你也不要氣惱才好。”太皇太后笑道:“沒有,他聰明着呢。真是惹人疼愛。這麼説你嫁的夫君姓鄭?是做什麼的?”東莪眼中有暗光一閃而過,笑道:“是,他家裏做些小買賣,如今我們舉家都在蘇州,過些平淡地子罷了,”太皇太后笑道:“這樣就好,你能這樣我也放心,這些年來,我可總會想到你幾回。”東莪笑道:“是呀,我也時常想起自小與您見面的情形,沒想到時光穿梭之間。轉眼你我都已白頭了。”太皇太后笑道:“你還是當年地模樣,還是那麼俊俏。我才是老了!”東莪道:“東莪沒什麼別的期盼。若是能像您一般有如此高壽,做個無憂無慮的活神仙。那就好了,”太皇太后聽她這麼説,倒開懷笑起來:“蘇茉爾,你看這丫頭,還是像當年一樣,那麼調皮呢!”蘇茉爾目不斜視,點頭笑道:“是呀,小姐最能讓太后高興了,太后,時辰不早了,咱們回宮去吧!”太皇太后點頭道:“也好!”説罷正要站起。

卻聽東莪道:“東莪有一件事想向太皇太后坦白,還望得到您的諒解呢!”太皇太后注視她的雙眼,笑道:“怎麼説地這麼嚴重?”東莪嘆道:“此事若是不能告訴您,東莪恐怕夜不安,今既然遇到了,也是天意,您就園了東莪這個願吧!”太皇太后轉身向她,笑道:“那你説説看吧,”東莪垂頭道:“我在順治十八年曾經進過宮!”蘇茉爾與太皇太后心中一震,目光聚集同時在她身上,東莪輕輕嘆息道:“太皇太后真的一點也不知曉嗎?”蘇茉爾心中一顛,想起順治臨終時曾將養心殿所有宮女聚集到眼前,目光在其中努力尋找,最後卻只來的及開口叫出“她…她怎麼…不在…”這半句話後便吐血身亡的事,當時她陪伴在太皇太后身側,親眼目睹,事後二人對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時漸過也就慢慢淡忘了。此時聽東莪提起,二人再對視一眼,已經在對方的眼中找到了當的答案。太皇太后木然道:“那又怎麼樣?”東莪依舊垂首道:“太皇太后對當我為什麼冒死進宮沒有好奇嗎?”太皇太后沉聲道:“憑你能做得了什麼?”東莪忽然輕輕一笑,抬頭看她良久,才道:“為什麼當只有九皇子與福臨得了天花?為什麼玄燁可自天花中倖存?為什麼能醫好玄燁天花的太醫卻救不了福臨?為什麼佟妃自己的兒子做了皇帝,卻還會鬱鬱寡歡而死?這種種,皇太后不覺得這種種有可懷疑之處嗎?”太皇太后臉慘白,沉默了一會,目兇光道:“那你今倒來的好了!”東莪卻又笑道:“我能做下那樣細緻地計劃,今會孤身一人來見你嗎?”太皇太后心中一驚,蘇茉爾立時回頭,見隨從們都還是好端端的站着,卻聽東莪道:“此時街道看似平靜,你向各個屋頂注視看看吧!”太皇太后已經脖子僵硬無法動彈,蘇茉爾輕輕到窗前抬頭,果然看到對面屋頂之上隱隱可見弓箭一角,看似整齊排列,雖只稍稍出一點,可看來為數不少,她木然轉身,太皇太后與她對視一眼,已經心中瞭然,強自鎮定道:“你…你敢殺我?”東莪嘴角含笑,向蘇茉爾道:你還是過來剛剛你站過的這邊站好吧,”蘇茉爾只得緩緩回到原位站立,東莪這才道:“我並非不想殺你,可是我如今已經沒有殺你地必要!也不會那麼做,我只想將從前的事件件樁樁説給你知道,所做地這些安排,也只是想讓你能安靜聽我説完而已,所以你們都不用緊張!”太皇太后輕輕一哼,面間卻還是放鬆了一些,只聽東莪輕聲道:“我只是有一個比較長地故事想讓您知道。因而才做了這些安排,”説罷,她向四周環視一眼。輕輕説出當曾向佟妃説起的那番話,樓外輕風拂動。樓內地空氣卻有些令人窒息,太皇太后面無血,沉默許久才道:“一派謊言!”東莪道:“是不是謊言,你有地是時間慢慢琢磨,玄燁出世那晚難道真的沒有什麼異樣嗎?佟妃若不是因我告訴了她這個真相。又為什麼會那麼早就病死了,她病死之時也沒有異樣神情言語留下嗎?再説,你若是有興趣,還可以與當今聖上來一場滴血認親的,看看會不會有什麼讓你踏實地結果?”太皇太后默默回想,許多往不解的蛛絲馬跡漸漸在她心裏清晰起來,她面越來越青,雙手已經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東莪注視她的神情變化,温柔微笑道:“如今我阿瑪有外孫外孫女。曾孫來傳承血脈,可是,大清呢?你呢?”她向太皇太后視。一字一頓道:“此時的皇上已然不是你能把握的了吧,你就是想要另立。恐怕也不行了?大清一脈在你的手中。已然斷送了!如今坐在皇位上地是一個漢人!這大清名存實亡,它存在的年月越長。便是越會增加對你永世不休的嘲諷!”太皇太后臉發紫,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她,沉聲道:“這大清…這大清也是你阿瑪一生心血…你這不孝的人…”東莪道:“這話你有資格説嗎?”太皇太后怒道:“怎麼沒有資格?我,我就代你阿瑪…嚴懲你這不忠不孝不…”東莪目光一變,閃動凌厲寒光近她道:“誰都有資格,只有你沒有!皇太后,你記住了,這大清,是毀在你我二人手上!你與我相互迫、勾心鬥角才使得了今的局面,你莫非老到已經忘記了過去嗎?你忘記你謀害的那些人?忘記了你篡改的歷史?忘記了你對我阿瑪,對我阿瑪的…愛了嗎?”太皇太后渾身發抖,搖晃着想站着身子,卻又支持不住,重重坐下。東莪靠近她,灼灼地盯着她的雙眼緩緩道:“人死之後,不知要去哪裏?會不會與逝去地人重逢呢?若是見到你的丈夫公公,你能説什麼?”皇太后面剎那之間滿是恐懼,全身僵硬,直直瞪視她。

東莪又道:“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濟爾哈朗並非病死,而是死在我的手裏!我殺他時心中坦然,不怕死後與他面對,你殺了什麼人你心裏明白,你…怕不怕呢?”她面帶微笑站直身子朝面無人地太皇太后投去最後一瞥,轉身道:“東莪祝太皇太后萬壽無疆!”説罷再無二話,朝外緩緩走去,蘇茉爾扶住太皇太后,輕聲道:“難道…難道就讓她這麼走了?”太皇太后雙目呆滯,喃喃道:“回宮”!

街道一角,目視她們一行人慢慢在眼前消失,東莪身旁兩個英俊的少年走過來道:“娘,我們出城吧,”東莪含笑點頭,回頭看見史承戟坐在馬車上朝他微笑凝視,她坐上馬車,掀簾子看車內地來兒正睡在一個美麗少*婦懷中,那少*婦笑道:“婆婆,你進車裏來吧,來兒睡了!”東莪笑道:“你也歇歇,我陪你公公坐這裏就行!”史承戟看她回頭,輕聲道:“都過去了嗎?”東莪靠在他地肩上,微笑點頭,史承戟笑容滿面,她忽然道:“那些房上的弓箭是你自己地嗎?動作倒快!”史承戟仰頭大笑:“只是做個樣子,麒兒一個人就搞定了,你真不心疼我,讓我這把年紀還要幫着你那些個孩子玩意?好笑的是她們還就真信了?”東莪笑道:“即使她並不相信,可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險,何況我在她心裏恐怕還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史承戟哈哈一笑:“在京城呆了一個多月,總算把這事辦成了,我們爺仨功勞可不小哦…”東莪笑道:“知道了知道了,這一趟累到大家夥兒,回到揚州,我親自下廚給你幾個好菜還不行嗎?”史承戟點頭微笑,一手扶繮,另一隻手摟在她的肩上,二人相視一笑。

一旁那兩個少年含笑看着他們,一邊一騎,跟隨着馬車出城而去…

當晚,太皇太后便病倒了,她拒絕太醫與一切問候,除了康熙與蘇茉爾,誰也不能靠近她的牀榻,一連三,她始終雙目發直,呆呆地看向前方。康熙雖心急祖母病勢,可眼看太醫們束手無策,除了陪伴在她身旁,卻再也沒有辦法可想。等她終於轉動眼球能看向身旁時,她又是用那般深不見底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孫兒,對他的呼喚也是置若罔聞,眼見祖母漸消瘦,康熙急得方寸大亂,準備向民間求藥求醫,正在與太醫商議之時,卻聽蘇茉爾來報,太皇太后終於開口説話,並請他移駕慈寧宮。

康熙立時來到她的病榻前,蘇茉爾摒退左右,自己也悄悄掩門而走,屋裏只有這祖孫二人。眼下正逢冬雪初融的時節,卻意外地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像是許多年前的某一,時光穿梭之間,其實每一都有重複回頭的那天,只是,再回來時,故人皆逝,活着的也離死不遠了。

窗前垂着厚實的窗幔,屋裏只有暗光,是最後的光陰,彌留的愛恨與遺憾,她用極輕的語調緩慢訴説,她與他的手冰冷相握。屋外的天寒地凍卻也及不上屋內二人深切到這面而來的刺骨嚴寒。

第四的凌晨,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太皇太后崩於慈寧宮,少年皇帝跨出慈寧宮的門檻時面慘白,眾人不敢直視,皆跪伏於地。

次年十月康熙為她立諡號為孝莊仁宣誠憲恭懿翊天啓聖文皇后,可是與此同時,卻也發出一個不合常理的消息。太皇太后的梓宮不會前往盛京昭陵與清太宗皇太極同安葬,而是會停靈在此。

眾大臣正對這個消息議論紛紛時,康熙親自説明皇太后曾留下不願意身後葬於昭陵的遺言…“太宗文皇帝梓宮安奉已久,不可為我輕動,況我心戀汝皇父及汝,不忍遠去,務於孝陵近地擇吉安厝,則我心無憾矣!”從此,孝莊文皇后的梓宮暫安奉殿長達三十八年之久,直到雍正三年才匆匆動工營建陵寢,而陵工倉促,不到一年就草草修就。中,宇宙都只是瞬息間的事罷了,花開花謝,落,這其中的榮辱沉浮,勝敗愛憎,也許只是蒼穹間的一個玩笑而已,是真是假?是對是錯?短暫還是永遠,冥冥中真的有定數嗎?

“皆嘆人生浮雲變,徒怨蒼天未展顏自古空求榮華願,曇花一現是人間!”(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