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梅霓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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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城外,一頂頂帳篷在沙海里撐起,那些帳篷都向着居中的一頂金帳子圍攏。
中間的金帳裏,數百名教徒圍住了一個女子,匍匐在地,神虔誠而歡喜。連自恃甚高的長老妙水都恭恭敬敬地隨侍在側,聽着那個褐發女子的命令。
那個女子是個西域胡姬,年紀已過三旬,有着的肌膚和深藍的眼睛,雖然容貌不見得美麗,可那高的額角和決斷的眼神、卻隱約有男人也不可企及的魄力——那便是從回紇夜兼程趕來的月聖女梅霓雅。也是明教中僅次於教王的權力人物、回紇的公主和教母。
旁邊一名黑衣人遞上了一支金箭,上面寫着戰書的回覆。
“哦,果然不出所料、高舒夜還是應戰了。真是奇怪,為何還要提前到出時分?這下非要令父汗的大軍冒着危險、白裏急速趕來不可了。”千里穿越沙海奔赴敦煌,梅霓雅眼裏居然沒有絲毫的風塵困頓之,只是冷定地問左右“星聖女還沒醒麼?”那些衣衫襤褸的教民還沒來得及回答,帳子裏影子一動、如疾風閃電般一掠而回。那名黑衣人單膝下跪,朗聲回答:“尚未。”那是和月聖女梅霓雅一起前來的十二名黑衣刀客之一,據説那些在回紇擔任可汗貼身侍衞的黑衣客、都是出自崑崙光明頂的修羅場,是十年前那一場浩劫後教中重新培養出的英,個個技藝驚人。而月聖女梅霓雅、則是這一羣被馴服的獸的主人。
“哦,看來金針對她的腦部有很大影響啊。”梅霓雅微微蹙眉,看着手下帶回的那一支金箭,喃喃“不然我不過對她小小施行了一個術法,怎麼會至今還沒醒來?”長老妙水小心翼翼地躬身,憂心忡忡:“月聖女,前星聖女和敦煌城主已手一輪,處於下風——屬下以此判斷星聖女無力帶領教徒穿越敦煌,必須要勞動月聖女前來。只是…屬下很擔心,這次祁連山的決鬥,星聖女只怕依然不是高舒夜對手。”
“這小妮子做事向來一塌糊塗!”梅霓雅不置可否地冷笑:“倒真是可笑…那傢伙的武藝還是沙曼華教的,十幾年後徒弟反而超出了師傅?”長老妙水默然,低聲回答:“月聖女應該知道、當年一箭穿高舒夜口之後,星聖女足足有兩年未能握弓,武學荒廢。此消彼長,也是自然的。”梅霓雅繼續冷笑,眼睛裏有一種蔑視,她揚起了濃眉:“那小妮子,什麼事情都做不好!難怪教王一開始就有命:若沙曼華不足以擊破敦煌帶領教徒東去,那麼事情就由我來全局負責——我心中已有計劃,你大可放心。”
“是。”長老妙水畏懼於月聖女的口吻,只好低首聽命。
這邊黑衣殺手重新入帳,單膝下跪:“稟告月聖女,星聖女即將醒轉。”
“好!”梅霓雅一拍案几,立刻起身“帶我去看,快些!”長老驚訝於月聖女的急切,遲疑着要不要跟過去看看。然而,在她開沙曼華休息的那個帳子門簾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將醒不醒的沙曼華被月聖女拉了起來,靠坐在帳子中心的木柱上,神茫然。而月聖女梅霓雅神肅穆,碧藍的眼睛裏浮動着妖異的光芒,注視着尚未真正醒轉的沙曼華,嘴裏喃喃輕聲説着什麼,聲音綿長而詭異。
妙水稍一細聽、便覺得神智一陣模糊。
——攝心術!月聖女居然在對星聖女施行着攝心術!
長老妙水的眼睛因為震驚而睜大,幾乎口驚呼,然而她終於忍住了。一直等到梅霓雅將攝心術施完,讓將醒不醒的沙曼華繼續睡去,她才吐了口氣。
月聖女轉過頭看到了長老震驚的表情,嘴角卻泛起了一絲笑意:“怎麼?很驚訝?”妙水不敢對視她冷鋭的目光,連忙低下頭去:“不敢。月聖女所做,必有道理。”
“妙水,你越老倒是越會説話了。”梅霓雅哈地一聲笑了出來,將沙曼華放回褥子裏,低頭撥開她的眼皮看了看,點點頭“我對她施行攝心術,也是為了讓她棄除雜念,可以全力對付高舒夜。你説,這是不是一個好法子?”妙水一震,不敢回答。
梅霓雅站了起來,嘆了口氣:“你道三妹敗落是因為技不如人?當高舒夜負她、她怒極了連十三箭——以她的箭術,若不是心中不忍、又如何會十三箭還不中那人心口?十年前怒極攻心之時尤如此,十年後、我怕這個傻妮子更是連弓都拿不起來了。”老婦訥訥不發一言,心下暗驚:執掌光明界的三聖女只是名義上的姐妹,雖然在崑崙絕頂一起長大,相互之間卻少有往來、甚至鈎心鬥角不斷。然而沒有想到,月聖女梅霓雅對這個最小的妹妹、卻比自己這個曾親手帶大她的人更瞭解。
梅霓雅凝視着沉睡中的沙曼華,眼神凌厲:“不要再手軟啊,沙曼華!十年前因為你的輕信、讓光明頂滿了鮮血——十年後,我令你一見到那人的面、不要聽他的任何狡辯之詞,只管拿起銀弓金箭、直他心口!”沙曼華彷彿在做着什麼噩夢,身子輕輕掙扎,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卻説不出話來。
妙水伏地聽命,頓了頓,終於忍不住輕聲提問:“若是萬一星聖女輸了呢?如何對拜月教代啊。”梅霓雅冷然:“輸了也就算了——她只要能牽制住高舒夜一,便已足夠。拜月教不足顧慮:我教在中原受到圍剿、他們作為盟友卻在南疆袖手旁觀!我教和拜月教已然惡,所以不必投鼠忌器。”那樣漠然冷酷的話語、讓旁邊的長老妙水不自全身一震,低下了頭去。她知道、月聖女是完全把孤苦無依的星聖女當成了一枚可棄的棋子了!
彷彿也覺得自己語氣太過凌厲,梅霓雅微微一笑,補充了一句:“當然,能活着回來更好,畢竟培養星聖女、教中也費了很大心力。所以三後,由你陪着星聖女去祁連山——等決鬥完後再陪她趕上我們的隊伍!”話説到這裏的時候,又一名黑衣刀客單膝跪倒在帳外,手裏託着一卷羊皮紙,低聲稟告:“月聖女,敦煌城內有密信書卷送到!”叱吒方遒的梅霓雅,一聽到那個消息眉間居然喜動顏,霍然長身而起:“快送上來!”柔軟的羊皮在案上一寸寸展開,旁邊的長老妙水驀然口驚呼:“天,這是…敦煌城防布兵圖!”梅霓雅大笑起來,神欣喜,手指點着羊皮捲上畫着的密密麻麻的圖形:“真是天助我也,在這個時候,給我們送上了這樣一份厚禮。”長老妙水吃驚地看着月聖女“是誰?”梅霓雅點頭,微笑起來:“綠姬。那個高舒夜忽視了的女人。她本是回紇人,為飢寒所迫,自小被賣入敦煌高氏府上為奴。但後來瑤華夫人疼愛她、那小妮子也把夫人當母親看。後來,瑤華夫人為了除去世子高舒夜、入了我教,信奉了明尊。”長老妙水恍然大悟:“原來當年我教擄走高舒夜,便是為此?”
“是啊。”月聖女冷笑點頭“原本是要殺了他的,偏偏教王覺得他資質出眾、便留下他做了修羅場的殺手。結果惹來多少麻煩…本來我們擄去高舒夜,瑤華夫人便可立連城為世子,這樣敦煌城也便是我們明教的一個分舵了——偏偏高舒夜在崑崙呆了十年,居然逃回來了!所有的部署一下子被得亂七八糟。”説着當年的事,月聖女梅霓雅不咬牙:“瑤華夫人被縊死後,綠姬和總壇失去了聯繫——外無援助、內無同黨,只好蟄伏起來。她視瑤華夫人如母,因此恨公子舒夜入骨,時刻不忘反噬。主動聯繫總壇,説願意為殺死公子舒夜盡力。可那時候總壇元氣大傷,本無力再顧上敦煌這邊的事情,也只好任由那小子當上了敦煌城主。”手指點在羊皮地圖上,那裏、密密麻麻的底圖上用硃筆圈出的,便是各處城門、水渠和兵營分佈。月聖女梅霓雅讚許地點頭:“難為她忍了那麼久…這次終於抓到機會,把最重要的東西送了過來。”聲音頓了頓,梅霓雅一揚頭:“三後,我們便直穿敦煌東去!”長老妙水彷彿被月聖女眼裏的光芒鎮住,片刻後才低低道:“可既便公子舒夜離開了敦煌、我們又有地圖,可敦煌駐守着十萬神武軍——我們如何帶着這麼多教徒東去?”梅霓雅微微笑了起來,眼裏有鋭利的光:“神武軍號稱十萬、實際兵力不過五萬有餘——而我從父王那裏、要來了五萬驍騎。出其不意的突襲,對付敦煌足足有餘。”
“什麼?”長老妙水這一次再也壓不住地口驚呼出來“聖女你…你調動了回紇軍隊攻打敦煌?”——雖然梅霓雅是回紇可汗的長女、明教在回紇的教母,但若説要調動如此龐大的軍隊、為明教東去中原開路,似乎也匪夷所思。
將手上的羊皮卷收起,梅霓雅冷笑,氣勢奪人:“回紇如今已經是西域霸主,而中原大胤王朝內亂叢生、國力衰微,卻還要滅明教、殺傷我國商旅教民無數——我父王早已窺測敦煌多年,苦於沒有合適機會將其一舉收入囊中、以便徹底控制這條絲路——如今有了這麼好的機會,哪裏肯錯過?”白髮蒼蒼的長老這一回是徹底呆住了,看着月聖女。
-從霍青雷那裏偷印了模子、打出鑰匙開啓秘櫃之後,所有能找到的情報都已經秘密送出去了:水文分佈圖,敦煌城防圖,城中兵營分佈圖,甚至敦煌內府的詳圖——都被她送到了城外明教的手上。月聖女梅霓雅派使者告訴她,在公子舒夜前去祁連山赴約決鬥的時候,她便會帶着明教人馬進入敦煌——待殺了公子舒夜,連城到時候便可坐上城主的位置!
只為那樣的許諾,她竊取了情報、力圖和梅霓雅裏應外合,一舉拿下敦煌。
然而此刻,綠姬坐在昏暗的瑤華樓裏,卻對着手上最後一枚銀的小鑰匙發呆——這枚鑰匙究竟是開啓哪個櫃子的?所有其餘的鑰匙,都一一使用過了,那些櫃子裏裝着不同的軍機秘密,只有剩下這一枚、她完全不知道對應何方的秘櫃。
按這一串鑰匙排列的順序、這枚銀小鑰匙應該是最近才被霍青雷串到繩上去的——可究竟是開哪個櫃子的?綠姬細長雙眉緊蹙着,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身後傳來輕微的嘆氣聲和腳步聲,她連忙收起鑰匙,轉身看着踱步來去的葛衫少年。被軟在這裏好幾天,高連城沒有了當剛來到敦煌的那種鋭氣和煞氣,彷彿被消磨了鋒芒一樣、每在瑤華樓裏踱步來去,心事重重地嘆氣,似乎心裏也有什麼在天人戰。
“少主,為什麼總是嘆氣?”終於忍不住,綠姬安“放心,很快你就能出去了。”然而高連城只是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卻是茫然的,開口問了一句:“綠姨…當年我母親…我母親真的是要殺舒夜?”
“是。”綠姬坦然回答“夫人一心為你、自然容不得他。”高連城的眼神劇烈波動了一下,忽然有些煩躁地轉過頭去,低聲:“為什麼?我又不想當城主!你們為什麼非要殺舒夜?”綠姬詫異地看着高連城,顯然不明白這個少年為何這般死腦筋:“夫人是為你好啊!誰不想當敦煌城主、安享榮華?掌握了敦煌,就控制了絲路、控制了中原和西域的命脈!——少主,夫人只得你一個孩子,自然盼着你能得到一切。”
“那也不能殺我親哥哥啊!”高連城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你們把舒夜擄到崑崙去當奴隸、又在他傷重的時候刺殺他?為了權勢,骨相殘!——你們怎麼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一個耳光重重落到了他臉上,將他的話語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