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滿架薔薇一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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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正待要再投出幾支鐵鏢去,卻被連佩沙朗一把揪住,輕聲斥道“連佩沙妮,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面上卻並無過多苛責之意,説“你忘了阿爹教過你什麼嗎?要先談判,談不攏了再動手,你怎麼這麼沒記?”連佩沙妮?豈不就是要與她一起去乾坤頂“選秀”的武林名門千金之一?花飛雪冷眼看着這對言語直白的兄妹,將懷中的冰鏡雪蓮握得更緊了些,心中暗自忖度着如何才能帶着冰鏡雪蓮全身而退。
南側一片雪松的暗影中,一雙剔透幽深的黑眸中透着淺淺的碧,正饒有興味地看着這一切,像是一個隨時可以控戲子的看官,在看一場由他安排結局的戲。
月亮又忘西移了一寸,四周起了霧,一陣冷風吹來,捲起地上的碎雪。
連佩沙朗轉過頭來,看向花飛雪,正道“花姑娘,時候不早了,我再問你一次,冰鏡雪蓮,你可不可以讓給我?”他的表情看起來很為難,可還是繼續説道“…不肯的話,我也只好硬奪了。”説着一揮手,身後數十名族人走上前來,手上執着各兵器,有箭,有弩,有彈弓,還有各種叫不上名字來的機關,虎視眈眈地對準了花飛雪。
果然連家的暗器天下聞名。花飛雪想了想,將冰鏡雪蓮拿在手裏,説“原來連家寨最拿手的不只是暗器和用毒,以多欺少的能耐也是一。”
“你…哼!這個時候你還敢嘴硬?到時候萬箭齊發,任你輕功再好,也決計躲不過的!”連佩沙妮被怒,這個時候遠沒有她哥哥冷靜。連佩沙朗也不生氣,解釋一般道“我們連家寨不像你們中原人這麼多繁文縟節,非要什麼單打獨鬥的。我們的目的是得到冰鏡雪蓮,又不是打贏你。——當然,姑娘你武功的確是不錯,但也還不是我的對手。”花飛雪見他不為所動,想來自己今是逃不過被圍攻的陣勢,右手作勢扯住冰鏡雪蓮的一片花瓣,説“你們若是動手,我就毀了這冰鏡雪蓮,到時候玉石俱焚,看你們拿什麼回去差。”連佩沙妮心中一急,一股火竄上來,怒道“憑你也敢威脅我?當我們連家寨是吃素的嗎?那就比比看到底誰的手快!”説着一揮手,一時間成千上萬的暗器朝花飛雪身上打去,連佩沙朗想要去攔,卻是也晚了。
花飛雪將冰鏡雪蓮護在懷中,縱身躍起避開面而來的數十枚鐵鏢,整個人懸在半空,卻無力再躲過從其角度來的各暗器。這一刻萬箭齊發,當真是翅難逃,正在她無路可退之際,半空裏忽然騰出一抹彤身影,在月夜裏暗紅如血…他將她攬在懷裏,腳踏着重重暗器飛旋到半空,一手揮劍擋開躲不過的暗器,身法極快,旁人本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見道道銀光閃爍,半空裏火花四…
花飛雪猛地被人攔抱起,還來不及驚異,整個人就已陷入一個陌生的懷抱中,臉頰貼在那人的口,聞見他衣衫上淡淡的薰香…這錦衣用的是上好的衣料,貼在臉上十分滑膩,她本能地攥緊了他的衣襟,抬起頭來想看清他的臉,卻只看見一截白皙似玉的脖頸…這時霧氣忽然大了,濃得讓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依稀只能見他的輪廓,水墨畫裏一般的美人臉,此刻有如霧裏花,水中月,朦朦朧朧的讓人彷彿身在夢境…可是他掌心的温度,他輕微如絨的呼,都提醒着她,這是真的…
一陣陣金屬的碰撞聲中,他抱着她飄然落地,一襲紅錦衣在暗夜裏如同一朵綻開的紅蓮。連佩沙朗和連佩沙妮雙雙看得驚住,不敢相信天下間竟有如此快的身手,似影似電,竟然能在連家萬箭齊發的暗器網下生還。這時一團濃霧從前方瀰漫過來,模糊了他們的眼睛,霧氣中有異樣的香味,連佩沙朗驚道“不好!快閉氣!”説着忙用手去掩連佩沙妮的口鼻,可是卻已經晚了,她內力不深,只入一小口就已經全身痠軟,整個人失去意識,軟泥一般癱倒在他身上。連佩沙朗忙從裏取出一個小瓷瓶,裏頭裝着連家寨特製的解毒丸,取出兩顆分別給自己和妹妹服了,這才敢再稍作呼。片刻之後,霧氣緩緩散去了些,連佩沙朗回過頭,只見身後的數十名族人早已紛紛倒下,橫七豎八地躺倒在霧氣籠罩的雪地上。
再看眼前,白茫茫的雪地上空曠一片,花飛雪和那神秘的紅衣男子早已經不知去向了。
3。
那像是個…風兒很輕,一地的彤鳶花隨風搖曳,紅花藍葉,團團簇簇,晃動起來十分好看,光之下,金光清淺,猶如一片明媚的海洋…
小女孩在樹下沉睡,時有蝴蝶落在她白皙如玉的小臉龐上,她覺得癢,伸手一揮,惹得蝶兒翩翩飛起…她睜開眼睛,看見母親美麗的臉,臉上的笑容如光般瀲灩温煦…那樣無可挑剔的容顏,將紛飛的彩蝶都比得失掉了顏…
“娘…”花飛雪喃喃一聲,伸出手去,抓到的卻是一片虛空,整個人倏忽坐起來,只見四下昏暗,一燈如豆,哪裏有什麼彤鳶花,原來只是個夢境。
擦了擦額角的汗,心緒漸漸平靜下來,花飛雪這才回想起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她被那人抱在懷裏,他衣衫上有清淡的薰香…如雲的霧氣中,她全身痠軟,漸漸覺得頭昏,再後來就失去了知覺…
這時只聽“吱呀”一聲,門被自外推開,兩排藍衣侍女魚貫而入,手上各提一盞八角琉璃燈,將原本昏暗的房間照得燈火通明。
花飛雪坐起身,明亮光線中,只見一個黃衣女子面走來,料子是上好的綾羅,裙襬繡着團團簇簇的金絲菊。頭上着一隻鳳形珠釵,斜後方配着同步搖,耳墜是兩枚黃玉圓環,底下綴着金蘇。這樣華麗講究的衣飾之下,女子臉上卻蒙着一層紗,只出一雙略帶嫵媚的眉眼。
這間房的擺設很簡單,牀的正前方擺着一張木桌,桌子後頭有一扇窗,縫隙中透出窗外一片蒼白的雪,有絲絲縷縷的寒意滲透進來。花飛雪不動聲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隨着黃衣女子的走近,眼光一轉落到她身上。
略一打量,花飛雪心道,這女子身上首飾每件都是上品,搭在一起卻未免太過繁複,再配上綾羅金絲裙,滿身都是重點,倒顯得多餘了。
早有侍女將凳子擺好在牀頭。黃衣女子款款坐下,近距離看見花飛雪白玉無瑕的面容,微微一怔,眼中閃現一抹莫名的怒意,冷冷問道“你是什麼人?”花飛雪見來者不善,雙手在袖中暗釦了幾銀針,緩緩道“附近的民女,上山採藥來的。”腦海中閃過那個月夜裏暗紅如血的身影,救她的男子香氣猶在鼻息,可是為何卻如一夢,醒來之後杳無蹤影了。
黃衣女子冷笑一聲,説“普通民女能採得到冰鏡雪蓮?——不過,你是什麼人我不關心,也不想與你費舌。”黃衣女子側過頭,不再去看花飛雪的臉“想活命的話,就再上一次冰浴崖,把生長在雪蓮邊的‘如意蟒’給我取回來。”
“如意蟒”?是指崖上那條紫黑的小蟒蛇嗎?那毒物盤踞在冰鏡雪蓮旁邊,原來也是大有來歷。花飛雪想了想,説“辦不到了。——那條小蟒已經被我刺死了。”黃衣女子心道,如意蟒有銅鱗鐵骨,豈是那麼容易被刺死的?不過不管她説的是真是假,現下倒有了名正言順殺她的理由。念及於此,揮手往案上一拍,冷道“如意蟒是我段黃旗的囊中之物,你竟然把它刺死了,現在就拿命來償吧!”話音未落,掌下桌案已經碎成無數木片,齊齊往花飛雪的方向飛去。
花飛雪早有準備,動作也是極快,踏着牀板飛身而起,袖中銀針連着紅線,左手邊的拂開木片,右手邊的往黃衣女子刺去,半空裏銀光閃爍,刺破了幾盞八角琉璃燈。燈光昏暗了幾分,但見狹小空間裏一黃一白兩道人影上下翻飛,瞬間已經手數下,雙方都已試探出對方的功力有幾分。黃衣女子未用任何兵器,卻也佔了上風,無論內功還是招式,都高出花飛雪許多。房間裏一時一片安靜,只有衣袂翻飛的喝喝風聲,兩側一眾藍衣侍女只管垂手而立,手上提着被殃及得支離破碎的八角琉璃燈。
花飛雪自知無法取勝,只好不斷出銀針,一面拖延時間一面想着如何身,黃衣女子伸手握住紅線,上前一步近身欺到花飛雪身邊,左手一掌當頭劈去,花飛雪側頭躲過,舉起雙手格住黃衣女子的手臂,二人的手臂被紅線纏在一起,緊緊繃着,一時間誰也動彈不得。
花飛雪折騰半夜,體力早已不支,勉力支撐着,此刻她離那女子很近,低頭正待去攻擊下盤,無意間卻看到黃衣女子間玉牌的另一面,不由一怔,半晌驚道:“段黃旗…你是冥月宮的段夜華?”那枚白玉牌正面平滑如鏡,一如尋常,背面卻大有文章。正中刻着一個“黃”字,字上有個巧的月牙圖案,月牙後面用紅珊瑚雕了五朵小花,枝枝蔓蔓,花葉繚繞——花飛雪認得,那是冥月宮的標誌。
冥月宮是近年來江湖上令人聞之變的一支神秘勢力,據説起源於西域,宮內有天地玄黃四旗四個分支。如今在江湖上過面的只有黃旗和地旗,旗下弟子不乏高手,神出鬼沒,手段毒辣。方才這女子自稱是段黃旗,應該就是黃旗旗主段夜華了。
黃衣女子挑了挑眉,眼中頗有傲然之意,陰陽怪氣道“沒想到你一個民間採藥女,竟也聽過我段夜華的名字。”花飛雪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個面帶黃紗殺氣騰騰的女子,眸子裏一時充滿暗湧,複雜難言,腦海中飛快閃過在冰浴崖上抱着自己那道紅影,瞳仁深處騰起一種駭然,問道“你們冥月宮在江南風生水起,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到鹽幫北苑來?”段夜華見花飛雪此刻面蒼白,一張玉顏在燈光下白璧無瑕,中一抹怒氣噴湧出來,本不肯去聽她的話。飛快低頭取下發上珠釵,指尖一轉,挑開捆綁在二人之間的紅線,手法極快,轉眼已經掉轉釵頭對準花飛雪的脖頸,直直刺了過去…
這時只聽“叮”的一聲,她手中的珠釵被橫空裏飛來的一枚石子打掉在地。有這種功力的人,當今世上數得出來。段夜華一驚,隨即哼了一聲,抬起頭道“地旗旗主杜良辰大駕光臨,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好派人你去。”門口站着一個身穿赭衣衫的瘦高男子,面目英,倚着門框,嘿嘿一笑“別這麼説嘛,段姐姐,小杜我可受不起的。再説,有去我的功夫,只怕你這邊一百個人都殺完了。”段夜華回頭瞪他一眼,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段黃旗就是要殺一千個,一萬個,也不需要向你待!”説到這裏,她忽然想起什麼,輕哼一聲,説“恐怕想要待的不是你,而是我們的大祭司吧。”花飛雪突然遭此變數,整個人近乎虛,靠在牆邊,無聲地打量這兩個人。
杜良辰抱着肩膀,面上依然掛着剛進門時的笑容“的確是離兒讓我來的。——她知道段姐姐好殺人,尤其是那些臉蛋好看的姑娘。”這一句尋常的話,卻讓段夜華陡然間面鐵青,手上一加勁,喀嚓一聲握斷了掌中珠釵,仰頭長笑幾聲,道“杜良辰,明人面前不説暗話。——是,我是嫉妒這女人美貌,怕宮主回來寵幸於她。但是,嫉妒之心人人有之,你以為被你奉為女神的軒轅離兒她心裏就不這麼想?”説罷含義深深地看向杜良辰,希望在他眼中看到與自己一樣的痛楚。
杜良辰面一暗,但是很快復原,繼續笑嘻嘻説道“無關痛癢的一條人命罷了,段姐姐想殺就殺,何必説這麼多解釋。”側頭瞟一眼花飛雪,道“只不過,她是幾十年來唯一取到冰鏡雪蓮的人,貿然殺了,等宮主回來不好待。離兒也是為你着想。——今若不是宮主有事先走一步,這女子也輪不到你處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