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別姑娘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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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兒道:“這件事須得姑娘出來。我們雖有此心,也未必好出口,此刻姑娘們在園裏住着,不能多些玩意兒去陪襯,反叫人去監管修理,圖省錢,這話斷不好出口。”寶釵忙走過來,摸着他的臉笑道:“你張開嘴,我瞧瞧你的牙齒舌頭是什麼作的。從早起來到這會子,你説這些話,一套一個樣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沒見你説才短想不到,也並沒有三姑娘説一句,你就説一句是,橫豎三姑娘一套話出,你就有一套話進去,總是三姑娘想的到的,你也想到了,只是必有個不可辦的原故。
這會子又是因姑娘住的園子,不好因省錢令人去監管。你們想想這話,若果真與人錢去的,那人自然是一枝花也不許掐,一個果子也不許動了,姑娘們分中自然不敢,天天與小姑娘們就吵不清。
他這遠愁近慮,不亢不卑。他便不是和咱們好,聽他這一番話,也必要自愧的變好了,不和也變和了。”探笑道:“可不是,這幾裏,什麼話都是她想到的,只等着我説出來呢。如今這園子要改一改,還請你都將方才的話跟你回明白呢。”平兒忙道:“姑娘竟説誰好,竟一派人就完了。”探道:“雖如此説,也須得回你一聲。我們這裏搜剔小遺,已經不當,皆因你是個明白人,我才這樣行,若是糊塗多蠱多妒的,我也不肯,倒象抓他乖一般。豈可不商議了行。”平兒笑道:“既這樣,我去告訴一聲。”説着去了,半方回來,笑説:“我説是白走一趟,這樣好事,豈有不依的。”探聽了,便和李紈命人將園中所有婆子的名單要來,大家參度,大概定了幾個。
又將他們一齊傳來,李紈大概告訴與他們。眾人聽了,無不願意,也有説:“那一片竹子單給我,一年工夫,明年又是一片。除了家裏吃的筍,一年還可些錢糧。”這一個説:“那一片稻地給我,一年這些頑的大小雀鳥的糧食不必動官中錢糧,我還可以錢糧。”探問寶釵如何。
寶釵笑答道:“幸於始者怠於終,繕其辭者嗜其利。”探聽了點頭稱讚,便向冊上指出幾人來與他三人看。平兒忙去取筆硯來。
他三人説道:“這一個老祝媽是個妥當的,況他老頭子和他兒子代代都是管打掃竹子,如今竟把這所有的竹子與他。
這一個老田媽本是種莊稼的,稻香村一帶凡有菜蔬稻稗之類,雖是頑意兒,不必認真大治大耕,也須得他去,再一按時加些培植,豈不更好?”探又笑道:“可惜,蘅蕪苑和怡紅院這兩處大地方竟沒有出利息之物。”李紈忙笑道:“蘅蕪苑更利害。如今香料鋪並大市大廟賣的各處香料香草兒,都不是這些東西?算起來比別的利息更大。
怡紅院別説別的,單隻説夏天一季玫瑰花,共下多少花?還有一帶籬笆上薔薇,月季,寶相,金銀藤,單這沒要緊的草花幹了,賣到茶葉鋪藥鋪去,也值幾個錢。”探笑道:“原來如此。
只是香草的沒有在行的人。”平兒忙笑道:“跟寶姑娘的鶯兒他媽就是會這個的,上回他還採了些曬乾了辮成花籃葫蘆給我頑的,姑娘倒忘了不成?”寶釵笑道:“我才贊你,你到來捉我了。”三人都詫異,都問這是為何。寶釵道:“斷斷使不得!你們這裏多少得用的人,一個一個閒着沒事辦,這會子我又個人來,叫那起人連我也看小了。
我倒替你們想出一個人來:怡紅院有個老葉媽,他就是茗煙的娘。那是個誠實老人家,他又和我們鶯兒的娘極好,不如把這事與葉媽。
他有不知的,不必咱們説,他就找鶯兒的娘去商議了。那怕葉媽全不管,竟與那一個,那是他們私情兒,有人説閒話,也就怨不到咱們身上了。如此一行,你們辦的又至公,於事又甚妥。”李紈平兒都道:“是極。”探笑道:“雖如此,只怕他們見利忘義。”平兒笑道:“不相干,前兒鶯兒還認了葉媽做乾孃,請吃飯吃酒,兩家和厚的好的很呢。”探聽了,方罷了。又共同斟酌出幾人來,俱是他四人素昔冷眼取中的,用筆圈出。探與李紈明示諸人:某人管某處,按四季除家中定例用多少外,餘者任憑你們採取了去取利,年終算帳。探笑道:“我又想起一件事:若年終算帳歸錢時,自然歸到帳房,仍是上頭又添一層管主,還在他們手心裏,又剝一層皮。
這如今我們興出這事來派了你們,已是跨過他們的頭去了,心裏有氣,只説不出來,你們年終去歸帳,他們還不捉你們等什麼?再者,這一年間管什麼的,主子有一全分,他們就得半分。這是家裏的舊例,人所共知的,別的偷着的在外。
如今這園子裏是我的新創,竟別入他們手,每年歸帳,竟歸到裏頭來才好。”寶釵笑道:“依我説,裏頭也不用歸帳,這個多了那個少了,倒多了事。不如問他們誰領這一分的,他就攬一宗事去,不過是園裏的人的動用。
我替你們算出來了,有限的幾宗事:不過是頭油,胭粉,香,紙,每一位姑娘幾個丫頭,都是有定例的,再者,各處笤帚,撮簸,撣子並大小禽鳥,鹿,兔吃的糧食。
不過這幾樣,都是他們包了去,不用帳房去領錢。你算算,就省下多少來?”平兒笑道:“這幾宗雖小,一年通共算了,也省的下四百兩銀子。”寶釵笑道:“卻又來,一年四百,二年八百兩,取租的房子也能看得了幾間,薄地也可添幾畝。
雖然還有敷餘的,但他們既辛苦鬧一年,也要叫他們剩些,粘補粘補自家。雖是興利節用為綱,然亦不可太嗇。縱再省上二三百銀子,失了大體統也不象。
所以如此一行,外頭帳房裏一年少出四五百銀子,也不覺得很艱嗇了,他們裏頭卻也得些小補。
這些沒營生的媽媽們也寬裕了,園子裏花木,也可以每年滋長蕃盛,你們也得了可使之物。這庶幾不失大體。若一味要省時,那裏不搜尋出幾個錢來。凡有些餘利的,一概入了官中,那時裏外怨聲載道,豈不失了你們這樣人家的大體?
如今這園裏幾十個老媽媽們,若只給了這個,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我才説的,他們只供給這個幾樣,也未免太寬裕了。一年竟除了這個之外,他每人不論有餘無餘,只叫他拿出若干貫錢來,大家湊齊,單散與園中這些媽媽們。
他們雖不料理這些,卻夜也是在園中照看當差之人,關門閉户,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姑娘們出入,抬轎子,撐船,拉冰牀。一應糙活計,都是他們的差使一年在園裏辛苦到頭,這園內既有出息,也是分內該沾帶些的。
還有一句至小的話,越發説破了:你們只管了自己寬裕,不分與他們些,他們雖不敢明怨,心裏卻都不服,只用假公濟私的多摘你們幾個果子,多掐幾枝花兒,你們有冤還沒處訴。他們也沾帶了些利息,你們有照顧不到,他們就替你照顧了。”眾婆子聽了這個議論,又去了帳房受轄治,又不與鳳姐兒去算帳,一年不過多拿出若干貫錢來,各各歡喜異常,都齊説:“願意。強如出去被他着,還得拿出錢來呢。”那不得管地的聽了每年終又無故得分錢,也都喜歡起來,口內説:“他們辛苦收拾,是該剩些錢粘補的。我們怎麼好“穩坐吃三注”的?”寶釵笑道:“媽媽們也別推辭了,這原是分內應當的。你們只要夜辛苦些,別躲懶縱放人吃酒賭錢就是了。不然,我也不該管這事,你們一般聽見,姨娘親口囑託我三五回,説大如今又不得閒兒,別的姑娘又小,託我照看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