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動之以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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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都拍手稱好。薛姨媽笑道:“我不懂你們這些詩文,也快晌午了,我去告訴婆子們做點滋補的東西給雲丫頭吃罷。”寶玉見薛姨媽要走,這才想起薛蟠一事,忙拉住了薛姨媽道:“姨媽慢走,我還有事。”薛姨媽便又坐下,撫着寶玉的頭道:“我的兒,還有什麼事?”寶玉道:“姨媽,昨我在外頭有幸結識一個人,自稱是獄神廟裏的牢頭,在監中和薛大哥情莫逆,我正尋思是否可以求他一求,能見薛大哥一面。”不待寶玉説完,薛姨媽的手竟是都打顫了:“我的兒,這可不是玩笑話?”寶玉忙道:“我怎麼敢哄姨媽的?”薛姨媽聽了拉住了寶玉的手哭道:“我的兒,那你快去尋那人,任憑多少銀子咱們都認的,只求讓我見一見蟠兒就知足了。”寶釵忙勸道:“娘,不可。”寶玉也異口同聲道:“姨媽,不可。”説完,二人對視一眼,寶玉道:“還是寶姐姐説吧。”寶釵臉上一紅道:“寶兄弟説吧。”薛姨媽卻急了:“你們姐弟兩個都是最懂事的,如今聽我能見蟠兒着急,卻又這般推辭起來。寶玉還是你説。”寶玉道:“姨媽,薛大哥雖是擼開了死罪,畢竟還是不令家屬探視的,如今雖然得了這個機會,也只能悄悄進去瞧上一面才是,我也知道姨媽心中掛念,可姨媽是何等尊貴的身子,一則不方便去那種去處,二則也太過惹眼,被太多人看了去倒不好。”寶釵也接道:“正是,況且媽媽身子還不大好,如今見了免不得傷心落淚,倒不如讓寶兄弟進去瞧瞧大哥,母親有什麼話只管讓寶玉帶過去可不好?”薛姨媽道:“還是你們清晰,我這一聽蟠兒就急了,如今便依你們,寶玉,你且只管去問問你那新結識的朋友,可否讓你走一遭?”寶玉知道薛姨媽着急,也不敢多耽擱,便起身出去了。寶釵也安撫了薛姨媽一陣子,薛姨媽也平息下來,對寶釵道:“寶丫頭,你快去那邊幫着你姨媽理事吧,這裏有雲丫頭陪着我就好了。”寶釵這才又叮囑兩句,起身去了。卻説探李紈二人這一早又在議事廳裏坐了,見寶釵未到,料想是家中有事牽絆住了,便命那些回事的婆子一一上來。
處理了幾件,有來旺家的道:“請大,三小姐安,前幾府中八月十五籌備物品所花費銀兩還沒有支出去,還請小姐示下,去哪裏支出。”探道:“昨兒不是才回了,給了你對牌讓你去領了?”來旺家的賠笑道:“對牌是拿了,只是那賬房裏卻説一時支不出這許多銀兩。
咱們府上雖是有信譽的,欠外頭幾也無不可,可以前都是按時給他們外頭髮放的,只怕如今不按時支付了倒要讓外頭人笑話。”探皺眉道:“怎麼連這三五百都支不出?”下面便有人回道:“這二年府上是艱難些…”不帶她説完,探便打斷道:“不必説了,你只去賬房把這些年的賬目拿來給我看,自然明白。”來旺家的便領命去了。不一會,便拿了賬本進來。探接了便同李紈細細看起來,越看面上的表情越凝重了起來。可巧鳳姐又差平兒過來看看,平兒進來,見探低頭看帳,便悄聲在一旁站了。
探看了半晌,一抬頭才見平兒,忙笑着讓座,一面指着賬本問來旺家的道:“這一筆五百兩銀子是什麼度用?”來旺家的回到:“這是今年秋天裏修整草木的工匠錢。”探道:“你回頭告訴賬房裏,先將這一項革了,頂了那邊的。”來旺家的道:“這比款項是太太知道的,若不批出去,只怕耽誤了園子的修整。”探道:“你且不用多説,我自有道理的。”來旺家的只得打千下去了。探便對平兒道:“我只道咱們府裏風光,如今管事了才知道,只是個空架子罷了,如今竟是入不敷出,連三五百兩銀子都拿不出。”平兒道:“是啊,這二年風水不順,外頭幾處莊子旱得旱澇的澇,進項大不如前了,憑空又多出許多度用來。
一則,娘娘在宮裏,來回傳話,這些公公們便趁機拿要。每逢年節都要給裏頭準備禮物玩器,也是比不小的開支。
二則這園子雖是沒有空着,但也要人力錢力的去修整打理。三則這幾年這些祖上的世家幾件大事,送禮回禮也多了起來。”探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今我管事,才知道鳳姐姐的難處了。可真難為她這二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如今我更越發尊重她了。”平兒笑道:“我家聽了三姑娘這幾的行事,還誇説你比她更仔細呢。如今你又説起她來。可見也是惺惺相惜了。”正説着,卻見寶釵進來了。眾人忙起身。
寶釵笑道:“説什麼呢,這樣熱鬧?”探便將方才的事説了一回。寶釵因聽涉及賈府賬目,也不説什麼。探道:“年裏往賴大家去,你也去的,你看他那小園子比咱們這個如何?”平兒笑道:“還沒有咱們這一半大,樹木花草也少多了。”探道:“我因和他家女兒説閒話兒,誰知那麼個園子,除他們帶的花,吃的筍菜魚蝦之外,一年還有人包了去,年終足有二百兩銀子剩。從那我才知道,一個破荷葉,一枯草子,都是值錢的。”寶釵笑道:“真真膏粱紈絝之談。雖是千金小姐,原不知這事,但你們都念過書識字的,竟沒看見朱夫子有一篇《不自棄文》不成?”探笑道:“雖看過,那不過是勉人自勵,虛比浮詞,那裏都真有的?”寶釵道:“朱子都有虛比浮詞?那句句都是有的。你才辦了兩天時事,就利慾薰心,把朱子都看虛浮了。你再出去見了那些利弊大事,越發把孔子也看虛了!”探笑道:“你這樣一個通人,竟沒看見子書?當《姬子》有云:“登利祿之場,處運籌之界者,竊堯舜之詞,背孔孟之道。””寶釵笑道:“底下一句呢?”探笑道:“如今只斷章取意,念出底下一句,我自己罵我自己不成?”寶釵道:“天下沒有不可用的東西,既可用,便值錢。難為你是個聰人,這些正事大節目事竟沒經歷,也可惜遲了。”李紈笑道:“叫了人家來,不説正事,且你們對講學問。”寶釵道:“學問中便是正事,此刻於小事上用學問一提,那小事越發作高一層了。不拿學問提着,便都入市俗去了。”三人只是取笑之談,説了笑了一回,便仍談正事。探因又接説道:“咱們這園子只算比他們的多一半,加一倍算,一年就有四百銀子的利息。
若此時也出生髮銀子,自然小器,不是咱們這樣人家的事。若派出兩個一定的人來,既有許多值錢之物,一味任人作踐,也似乎暴殄天物。
不如在園子裏所有的老媽媽中,揀出幾個本分老誠能知園圃的事,派準他們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們租納税,只問他們一年可以孝敬些什麼。
一則園子有專定之人修理,花木自有一年好似一年的,也不用臨時忙亂,二則也不至作踐,白辜負了東西,三則老媽媽們也可藉此小補,不枉年在園中辛苦,四則亦可以省了這些花兒匠山子匠打掃人等的工費。將此有餘,以補不足,未為不可。”寶釵正在地下看壁上的字畫,聽如此説一則,便點一回頭,説完,便笑道:“善哉,三年之內無饑饉矣!”李紈笑道:“好主意。這果一行,太太必喜歡。
省錢事小,第一有人打掃,專司其職,又許他們去賣錢。使之以權,動之以利,再無不盡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