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雲雨荒台夢成空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薄暮方臨,落崦嵫,嵩山少林中響起了一陣悠揚宏量的鐘聲,噹噹之聲,震得羣鋒迴音不絕。
鐘聲漸漸疏落,代之而起的是一陣肅穆的禪唱,當禪唱嫋嫋而落片刻後,漫山湧起一片黃雲。
只見山道上還滿是身穿黃袈裟的和尚,紛紛而下,這麼許多和尚下山,難道有什麼大事?
不錯,三來,這座名傳天下,首屈一指的古剎正有一場盛會,這場盛會雖不是武林大會,卻是一樁佛門空前盛舉!
當今少林方丈百智師禪師大開“法華壇”邀請普天下古寺名剎高僧,研討傳講法華金剛經。
這次禮佛傳禪,可説自唐玄奘西天竺返朝,在長安大傅佛法後,破天荒的第一次佛門盛事。
而現在,三期滿,八方高僧紛紛復歸,在這些漫山而下的和尚中,卻見有二個俗裝人士逆山而上。
一個是神憔悴的白衣少年,一個是家丁裝束,面含沉思的五十左右老者,這二人正是紀昭洵主僕!
二十餘天行程就在憂心重重之下過去了,眼見目的地已近,紀昭洵的內心,也愈來愈紛亂出生未曾見過面的父親將見面了,然而這不是承笑親前的開始,卻是“天倫夢迴”的結果…
他內心頹然浩嘆着,雖然在這段行程中,紀福每天向他開導解釋,一遍又一遍地形容十八年前紀家莊煙消雲散時的景象及母親內心的痛苦,但他始終無法解開內心中這個死結,反而使這個結在心底埋得更深,結得更緊。
此刻眼見滿山和尚紛紛擦身而過,心頭倏覺得少林之行,事情一了,自己與母親何不也找個深山古寺,終年青燈貝葉,以換過這痛苦的一生?行行復行行,行程已到山,遠眺蒼然古松間,已隱隱出一段黃牆,一角飛檐,少林寺已經在望了。
就在這時,前面陡然傳來一陣狂笑嚎叫之聲,紀昭洵冥思未落,頓被這突然而來的聲音所驚醒。
他覺得那笑聲比哭聲還難聽,舉目望去,只見一個人從少林寺方向狂笑狂叫着,飛奔而下,在笑聲中夾着一陣陣令人聽不懂的言語:“哈哈哈…石可爛…但是海未枯…我現在人未老而心已死了啊…哈哈哈…海可枯…石可爛…但是海未枯…石未爛…哈哈哈…”那人長髮披肩,鬚生滿面,蓬頭垢身,語無倫次地飛奔而下,眨眼已越過紀昭洵停足之處,奔行竟快速異常。
身後卻有二個年青僧人,一面追趕,一面高叫着:“各位道友幫幫忙,截住他!截住他!”紀昭洵吃驚地望着,心想這人像是個瘋子嘛,少林寺怎會跑個瘋子出來?
這時滿山和尚都駐足而望,只聽得身畔二個和尚輕輕呼道:“瘋居士,瘋居士!
…
”什麼瘋居土?紀昭洵微微一怔!
山家修行是和尚,在家修行稱居士,這點紀昭洵是知道的,但既是瘋子,又怎會修行,怎會變成居土呢?他心頭不由大好奇。
轉身向山下望去,逃的瘋居士和追趕的和尚已漸漸遠去,同時可見山道上黃衣紛動,有幾個駐足而觀的和尚似在幫忙截攔。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紀昭洵向身畔二個老和尚一拱手道:“請問大師,那瘋居士是誰?”右邊的老和尚立掌還了禮,方微微一笑回答道:“是少林方丈的記名弟子!”紀昭洵聞言更加詫然,不口道:“少林方丈怎會收一個瘋人做弟子?”左邊的老和尚立刻口説道:“施主別以為他人瘋,清醒的時候,對佛經禪理的領悟力、連老衲也都自嘆弗如。…“紀昭洵呆了一呆,左邊的老和尚卻用一種慨的語氣又道:“少林方丈是獨具慧眼,但那瘋居士也的確是別具慧眼,唉!若非神經失常,怕不是佛門一代奇僧。”左邊的老和尚也跟着嘆道:“道友之言,老衲雖是有同,少林方丈大開法華壇,講經三,依老衲看,恐怕還是為了那瘋居士,啓開他的智慧之門!”紀昭洵訝然不止…少林寺大開“法華壇”他是已經知道的,但若説這樁勞動天下高僧的盛舉,骨子裏卻是為了啓發一個瘋人,誰肯相信。
這時山下嚎叫之聲又起,回頭望去,正是那個瘋居士,在二個少林和尚挾持中,又嚎又跑地而來,轉眼已進入少林寺中。
紀昭洵呆呆望着,倏覺衣袖被人牽動了一下,側首一看,原來是紀福,只見紀福低聲道:“少爺,別再相干旁事,我們應該商量一下正經事了!”許多愁思又復回到心頭,紀昭洵暗暗一嘆,遂向身前二名老和尚抱拳告別,黯然踏着沉重的步子上山。
行不幾步,紀福又輕輕嘆息一聲説道:“少爺,看你這幾天的神,老奴實在為你擔心…”紀福擔心的是什麼?紀昭洵心頭明白,不由也嘆道:“福伯,我不會違背母親的吩咐的,你不必擔心,唉!
一切你看應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紀福聞言,臉上頓時閃過一層欣然之,如釋重負地掩飾道:“少爺切勿誤會,老奴是説,少爺應該放開心,保重身體才對。”紀昭洵默然不語,紀福倏拉紀昭洵止步,目光四下一掃,才低沉地道:“少林武學深奧廣大,寺中和尚無一弱者,稍等應對之間,少爺應該要謹慎一些,切忌莽撞。”紀昭洵眉心緊蹙,嘆道:“若人真在少林,而少林能隱藏庇護他十八年,自然不會將人出,我想此行衝突難免!”接着,又是一嘆,説道:“就是少林寺肯人,我們也無可奈何!憑我加上你,恐怕也擋不了楊家百蝶劍法三十招,因此我覺得此行結果,必然是失敗的。”紀福沉凝地道:“不瞞少爺説,老奴這幾天來,一直在思索這個難題,強弱懸殊,而達目的,勢必要改變方式手段。”紀昭洵哦了一聲道:“改變什麼方式手段?”紀福似乎有成竹地道:“暗中下手!”紀昭洵問道:“暗中又怎樣下手?”紀福咬牙狠狠地吐出一個字:“殺!”
“殺?”紀昭洵悚然一震,注視着紀福,心底的痛苦與矛盾,又翻湧而起,他痛苦地搖搖頭道:“不!”紀福嘆息着道:“少爺是反對?”紀昭洵嘆息道:“娘那天吩咐不要我們殺人,而只要我們查出下落,或是把活的抓回去,你難道忘了?”紀福凝重地道:“若要通知主母,老奴唯恐夜長夢多,若要擒活口,少爺知道本無此可能!”紀昭洵點點頭道:“我知道,但是這些並不是必須殺的理由啊!”紀福輕輕長嘆一聲,方自説道:“老奴所以如此大膽,自作主張,卻完全是為了主母與少爺…”紀昭洵怔了一怔,惑地道:“你的話我不懂!”紀福道:“老奴可以把話再説清楚一點,若少爺一定要照主母的吩咐,恐怕到時不但無父;且將喪母!”紀昭洵一愕,急急道:“這話怎麼説?”紀福道:“主母那次曾説,對你有妥當的安排,少爺還記得麼?”紀昭洵點點頭嘆息:“我不但記得,而且你回答的話,我也沒有忘記。”紀福苦澀地笑了一笑,道:“其實主母作什麼安排,老奴是早已知道的,只是因主母相囑,不準告訴少爺,所以不敢説罷了,現在老奴不得不説了,以前老奴所説‘要他的筋,剝他的皮’,這只是主母安排的結局,卻並不是開始。”紀昭洵神更加惑,緊緊地盯着紀福,似看穿這老僕心中的悶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麼藥?
只見紀福接下去用詢問口氣道:“少爺可知道主母為什麼要把那姓楊的活捉回去?”紀昭洵悲痛地嘆道:“想必娘覺得除非親手殺他,難消心頭之恨!”紀福點點頭道:“主母親手殺他,卻不是主要原因!”
“那麼母親要活捉我父親回去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呢?”紀福神秘地道:“先要嫁給他,而且要明告天下武林,舉行大禮!”紀昭洵一怔,搖搖頭道:“不通,本不通,娘一向這麼恨他,又豈會再與父親結合?”紀福長嘆一聲道:“少爺,主母是完全為了你啊!若是不如此,何以扶正你的名份?
…
”這句話,紀昭洵完全懂了,不錯,若不如此,自己一生不了“私生子”的地位,也等於一輩子見不得人,痛苦一生,如墜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