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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山迴路轉不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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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夜中,響起一陣輕而單調的足步聲。

紀昭洵與老僕默默地踏着滿地慘淡的月光,默默地開始征塵,短短的一個時辰,使他彷彿到換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以前黃金般的童年中,他雖然並沒有歡樂,但至少在夢中,還能一次又一次地編織着未來瑰麗的遠景,還能幻想以後仗劍傲嘯,匹馬縱橫的男兒歲月。

可是就在剛才一個時辰中,幻想破碎了,連夢都消逝了,消逝着無法再拾回來,也沒有勇氣去想。

有的,只是心靈上千斤重擔,使他有不堪負荷的沉重覺。

想着,想着,紀昭洵不由一聲清嘆,嘆聲抖落在靜悄悄的夜裏,是那麼蒼涼,那麼悽苦。

一旁的紀福聽到這陣嘆息,黯然地望着紀昭洵,搖了搖頭,也嘆息着説道:“少爺不要太苦了自己,多去憂慮!

主母既已説過有安排,自然有她的盤算。

“紀昭洵轉首望着紀福,神悽苫而複雜地問道:“福伯,你看我找到了父親,娘會怎麼處理?”一提起楊逸塵,紀福不由想起十八年前目睹的劇變,不由咬着牙恨恨道:“主母會他的筋,剝他的皮!”他是情不自而發出的恨言,但聽在紀昭洵耳中卻錐心瀝血,頓時又一聲長嘆道:“這樣的安排,我也知道,算什麼妥善呢?”紀福一呆!自知失言,沉思片刻,長嘆道:“唉!少爺未曾身歷其境,所以心中難過,老奴對少爺心境非常瞭解,但當你想想,好好一座紀家莊,落得如此這般悽慘下場,若換了是你,你又將如何想法呢?”紀昭洵默認了,他覺得這是命運,夫復何言?

紀福這時趁機轉過話題,又道:“少爺,老奴昔隨着老爺闖南到北,只是在扛湖經歷上能幫助你,至於如何着手,卻要你來決定,老奴想問問,少爺今後行止如何?”紀昭洵沉思片刻,驀地一咬牙,道:“取道三湘,上楊家堡!”語聲如鐵,似乎已下了絕大的決心。

紀福臉一驚,忙道:“少爺上楊家堡是做什麼?”紀昭洵斷然道:“按照江湖規矩,投帖拜山。”這兩句話説得很豪氣非凡,紀福卻心神大震,惶然急急道:“少爺!這使不得”紀昭洵星眸中依然有着極端複雜的光芒,緩緩問道:“為什麼使不得?”

“咱們紀家莊倒了老爺那把大紅傘後,十八年來三湘楊家堡立威立德,聲勢震大,不説那‘百碟神劍’楊超倫老匹夫功力無敵,就是他們還有兩個兒子楊逸凡、楊逸仁也闖出了不小聲名。

“在江湖上號稱‘金玉雙劍客’,唉,十八年來,老奴一直注意着楊家在江湖上的動靜,每次出山購物,都詳細地打聽過,少爺,以你目前的功力,千萬不能去送死!咱們還是先查探人的下落要緊。”紀昭洵冷冷道:“哼!我活着也沒多大意思,生死對我來説,已然無關緊要了…”紀福一愕,惶然急急接口道:“少爺,你千萬別這麼想,要知道主母在你身上寄託了多大期望!”紀昭洵卻不理他的話,輕輕一哼,緩緩道:“再説,要找人非得上楊家堡,我就不信十八年來楊家堡不知道我父親一點消息。天地之廣,若是瞎闖瞎碰,豈非如大海撈針,要到哪一天,才會找出頭緒?”

“這…”紀福雙眉緊蹙,不知怎麼再阻擋了。

紀昭洵卻冷冷又道:“福伯,你不要再多説,我像娘一樣,決定的事,就是天倒下來也阻止不了,再説,我僅是想試試楊家‘百蝶神’劍的威力,未必就一定死!”紀福心頭頓時憂愁重重,十八年來他清楚這個年青人的拗,堅毅固執得像一頭牛。

但是他卻不瞭解紀昭洵在説這話的時候,心裏該有多麼大的痛苦,下了多麼大的決心?

於是,在各有所憂,各有所思的情形之下,主僕二人加快了步伐,踏着黑夜,直奔三湘。

在湘北庭河畔的君山腳下,矗立着一座雄偉的莊堡,高聳的堡牆,依水倚山,行人老遠就可以看清楚。

這就是威名盛的楊家堡,晴空夏陽炎熱迫人,楊家堡的大門敞開着,但是堡牆上,大門口,依然有數十名青衣堡勇來回逡巡屹立着,每個人的肩上,一式紅線劍柄,微風吹過,好像數十隻紅蝴蝶,在空中飛舞。

這種戒備森嚴的情形,在三湘地面的人,都看慣了,但若外人目睹此景,難免會到奇怪。

威名盛的楊家堡為什麼天天這般戒備,如臨大敵呢?

難道有什麼宵小之輩,吃了熊心虎膽,敢把腦筋,動到楊家堡的頭上來了?

其實,十八年來,在“百蝶神劍”楊超倫鋭意經營下,對江湖上黑白二道朋友立威立德,已達盡仁盡義的地步,可説眾望歸心,任誰提起楊家堡都會翹起大拇指,説一聲:“要得,夠朋友!”自然絕不會對楊家堡惹是生非。

可是十八年來的楊家堡卻幾乎沒有一天平靜過,白天晚上,明投暗進,不知道有多少江湖高手到此灑熱血,拋頭顱。

這些人似乎像非把楊家堡踹坍不可,他們不是別人,卻正是終南紀家莊“劍掌雙絕”的一干知親友好。

開始時,他們只是想為已死的紀正宗出一口冤氣,可是時一久,難免有個傷亡,於是怨仇的牽連,愈來愈廣了,也愈來愈深了。

為了這種情形,楊家堡上下都深深憤怒而苦惱,但事實的起因與種種謠言,使“百蝶神劍”楊超倫不得不自求斂束,以期能不起更大的殺劫。

同時因為找不到楊逸塵,無法查證兒子的罪過,是否確實,於是只能鎮森嚴戒備,以防殞越。

現在,驕陽下,只見湖濱倏然起了一蓬塵頭,一匹灰快馬,如風一般,滾進堡門口,從馬背上滾下一個汗水透衣的青衣漢子。

“喂,老二”站在堡門口的堡勇紛紛發問了:“又有什麼大事,看你好像趕喪一樣!”那騎馬漢子呸了一聲,罵道:“不用説喪氣話,今天一場鐵公雞又得上場了!”説着匆匆向堡裏闖,卻被最後一名看堡同伴一把抓住,道:“老二,話説清楚一點,又是誰來了?”那被稱老二的漢子伸了伸舌頭,道:“還不是姓紀的那一黨,乖乖,這次差不多四十多人,聽名號,鄂南二河的一干高手都到了,癩子,快放開我!”那抓“老二”的“癩子”一鬆手,騎馬漢子立刻衝進堡門,人影在大門的陰影下消失,只剩下那匹汗馬,在太陽下着氣,被牽過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