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縣城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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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小院裏有了些暫短的歡樂。何秀蓉在孫發生堅持下得以參加了民兵連文藝宣傳隊，雖然算是跑龍套的集體演員，卻由於扮相氣質俱佳，不怕將來無出頭之。

何大嫂在兒女的拉拽下也去看了文藝演出，位置就在前三排排椅之後，是何鐵牛中午就扛了板凳去佔的。她原本落落寡歡，情緒低下。看見女兒漂亮之極地出現在戲台上，聽見周圍的人們不住地稱讚，心裏總算得到了許多安。尤其是孫發生大病初癒後登台演出獲得成功，人們報以了熱烈的掌聲，領導們又不斷地鼓掌稱讚，心裏才真正地高興起來。真是好人有好報！孫老三心地善良，現在又得到了縣領導的當眾表揚，相信以後必有出頭之。那個時候，三兄弟就算是苦盡甘來了。

最高興的當然是何秀蓉。她現在總算知道，孫發生為什麼拼命一般地寫那劇本了。趙豔芳因這劇本而一炮走紅，很快就會被招進縣劇團，那可是少男少女們做夢都想去的地方，趙二姑娘一走，她的第一個競爭對手便不復存在了。這一次巡迴演出，自己又可以與孫發生朝夕相處，無論演出的結果如何，僅這一趟旅行，已經是兩人生命中的一件大事了！

快吃晚飯了，孫發生還沒來何家小院。何大嫂已經到門口看了兩趟，仍然不見人來。

何秀蓉説:“娘，明天就要進城，公社説不定找三叔有事呢！”何大嫂説:“吃飯吧！娘還要給這身衣服縫個內兜，你明天好穿呢！”何秀蓉説:“那天駱書記要三叔去縣劇團，三叔看了我一眼，沒有答應。”何大嫂當然知道原因。孫發生傻乎乎一心要和自己共同撫養孩子，怎麼肯去拿不着工錢的地方？偏偏這話又不能明説，只得掩飾:“蓉兒，三叔是怕答應了你面子下不來吧？”何秀蓉偏偏沒心沒肺:“不是！三叔是放心不下娘，也捨不得這個家！”何大嫂嘆了口氣:“都是我們連累他了！你孫爺爺如果知道這件事，又會罵他沒出息的！”一家人吃完了飯，天就黑了。何大嫂點亮煤油燈，為何秀蓉的新衣服縫一個暗袋。以她的針線，這將是衣服上的一個點綴，會增加美。女兒要出遠門，她只得動用丈夫死後得到的補償，她不能讓自己的心肝寶貝在人前抬不起頭來。

孩子們都已經睡了，就連何秀蓉都睏得爬上了牀，進入了夢鄉。何大嫂縫完最後一針，把衣服折起來放到女兒枕邊。取濕煤壓上爐子，準備閂上門睡覺。

門被輕輕地敲響，何大嫂心裏竟然咚咚地跳了起來。進門來的果然是孫發生，氣吁吁地説:“跟着老伯去了趟廖家寨，每個舅舅家都坐了一會，回來晚了！”

“三弟，明天要出門，你的東西收拾好了麼？”

“就一套換洗衣服，不用收拾。”

“那你不在家睡覺，跑來幹什麼？”

“我不放心你嘛！大嫂，一走十多天，我會想你的！”孫發生走上前，把頭埋進何大嫂的前。他仍然矮了一頭，像是一個愛撒嬌的孩子。

何大嫂伸手抱住了孫發生，心痛地説:“你身子一直沒有恢復，快回家歇着吧！”

“不！”孫發生固執地説。轉身去閂了門，提了燈，拉着何大嫂進了裏屋。

何秀蓉在自己的小牀上睡得正香，父親死後，她便搬進裏屋，和母親作伴了。

孫發生只掉鞋，仍穿着外面的衣褲，爬到了何大嫂的牀上。

何大嫂眼前出現了話劇戲台上那個高大的孫發生，心裏不由得有些猶豫。三弟長大了，似乎什麼都懂了。再與他睡在一張牀上，合適麼？何況，女兒就在眼前。

“大嫂，你想什麼？睡覺啊！”孫發生天真無地説。

何大嫂嘆了口氣，也不衣服，躺到了牀上，吹滅了頭頂的煤油燈。

孫發生仍然鑽入何大嫂懷中，心滿意足地受那母愛的氣息。所謂戀母情結，不外如是吧？

何大嫂心裏卻百集。與其説自己給了這個苦命的大孩子所缺失的母愛，還不如説是他鼓舞了自己生存的勇氣。她緊摟着睡了的孫發生，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期望。

何秀蓉睡得早，也起得早。她看見孫發生仍躺在何大嫂懷裏睡覺，不由得十分好笑，低下頭在他耳邊大喊了一聲:“三叔，人家都上車了！”孫發生和何大嫂一同驚醒。見是何秀蓉頑皮地站在牀前，不由得一同笑了起來。

何秀蓉撲進何大嫂懷裏，笑着説:“好了！娘總算笑了！三叔，還是你有辦法！”孫發生穿了鞋下牀，説:“是嗎？那以後就這樣過了！只要能讓你娘經常笑出來！”何秀蓉説:“那怎麼行？你以後娶了蓉兒，是和蓉兒在一起睡！娘會笑麼？”何大嫂笑着説:“只要你三叔願意，娘也一定會笑的！”孫發生説:“蓉兒在胡鬧！這是老人們的事，你懂什麼？”何秀蓉不幹了:“娘，三叔總是欺負人家！”何大嫂説:“誰讓你老是三叔長三叔短的喊！差着一輩，老三敢理你麼？”何秀蓉説:“好吧！以後我就喊三哥。三哥！快到集合時間了！”孫發生苦笑説:“你簡直想起一出是一出！大嫂，我回家收拾去了。”何大嫂目送孫發生離去，笑着問:“蓉兒，你真想與老三成一家？”

“是啊！這種事能有假？可惜，他就當我是個孩子，給他脯看，他看都不看一眼。”

“好人！女兒啊！以後娘幫幫你，看是如何。”何大嫂説，心裏也沒有一點把握。

宣傳隊終於乘上了由縣城開來接他們的卡車，駕駛室裏除了司機，只能坐候大明一人。隊員都擠坐在車箱裏的一排排椅子上。趙豔芳來得晚，見孫發生身邊坐了何秀蓉，只得在車門邊坐了下來。卡車在凹凸不平的公路上顛簸前行，一個半小時後，卡車抵達縣城，宣傳隊入住了縣政府招待所。下午是悉縣劇院的情況，因為明天晚上的演出就是在這裏進行。

早上，孫發生剛起牀，服務員就在樓道里喊:“哪個是孫發生，登記室有人找！”孫發生走出房間，來到院門邊的登記室，一眼便看見了戴宣發。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大哥，你怎麼知道我來了？”孫發生説。

“何書記打電話説，過兩天你們要去洪豐演出。我等不了，乾脆跑到縣城來！”

“我也一直想着大哥，想着戴家老宅！”

“好兄弟，你在縣城和洪豐這幾天，大哥一直陪着你！”

“大哥，洪豐的情況如何？戴叔沒事吧？我一直擔着心！”

“沒問題！兄弟，搞這種運動，大哥有的是人！所以一直控制着局面！老伯安然無恙！”

“好！四清眼看很快過去，大家都沒事，值得高興！”

“兄弟，運動一結束，大哥的事情就開始了。你要趕快前來幫忙。”

“不行！大哥！馬上還有一個更大的運動要來！你忘了風水師的話了？”

“不會那麼快吧？他們的話究竟靈不靈？”

“靈不靈都不能動！千里鎮蘇大伯分析天象和歷史，得出的結論是:大的天災六十年一遇，過六年接上大的**，都要死上百萬人！六十年前是戰亂不斷，餓死、殺死幾百萬人。六六大難，是六壬爻甲推出來的！顛來倒去，怎麼排列都是一個結果。所以，平安度過劫難，保住人就是萬事大吉，其它的以後再説。”

“行！我聽你的！經你這麼一説，連我都覺得骨悚然。大災大難，個人怎麼抗衡？”

“蘇大伯説，他和我老伯恐怕都在劫難逃！我也在害怕着呢！”

“搬到洪豐來！大哥保你們一家平安！”

“大哥，劫是逃不掉的！我娘大災剛到便先遭難，那時我才九歲，除了會哭，什麼都不懂！老伯的事，我一定要密切關注，保他老人家平安渡過這一關。”

“好吧！兄弟，有事千萬記得通知大哥！中午我叫鳳兒來，我們吃一頓飯吧！”

“大哥，對不起！晚上要演出，今天仼何人都不準外出！”

“好吧！晚上我和鳳兒去看你們的演出，給你鼓掌加油！”

“孫發生，到排練時間了！”會議室那邊，傳來了鍾大福的大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