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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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大劇院簡直坐無虛席，連過道上都擠滿了自帶座凳的人。

工作組通知了縣城黨、政機關的所有幹部，各學校的領導班子，以及商業、服務行業的頭頭腦腦都要來看演出受教育。座位票發幾張來幾個人，哪個單位少人，領導就會挨批評。

分給貴西一中的是二十張票。支部書記耿長鳳帶隊，校長李之君，教導主任陳秋林，以及其他校領導，鍾振邦、林舒文等骨幹教師全都到齊。座號又在第四排，在前三排縣領導的座位之後，可見工作組組長宋謙對貴西一中的重視。

搞到幾張座號票對戴宣發不是難事，而且就在第五排。陰差陽錯，他正好坐在林舒文老師的身後。身邊坐着戴宣鳳、白菲、王美麗，另一邊坐着戴宣兵等戴家寨的六兄弟，只留老三戴宣成守着洪豐的飯館。戴家寨一寨的年輕人都下山跟着戴宣發做事，全都是洪豐民兵連的民兵，他的身邊經常帶着的就是當年跟他偷進糧庫的七人，被人們暗地裏喊為戴家八虎，“哥哥，你是説孫哥哥也參加演出了麼？”戴宣鳳問。

“當然！哥哥豈會騙鳳兒！我早上已經見過了孫家兄弟！”戴宣發説。

“太好了！好久沒見孫哥哥了，快成大人了吧？”

“算個小大人！我這兄弟人小鬼大，比我還有名堂！”

“宣鳳，你們説的是孫發生？”白菲輕輕地問。她已經留意到面前坐的都是學校領導。

“是啊！孫家哥哥也在千里鎮的宣傳隊裏。”

“不錯嘛！沒讀多少書也能搞宣傳，真是怪才！”

“怎麼還不開演啊！急死人了！”這時，一束強光打在舞台上方的大紅橫幅上，“熱烈歡紅星公社文藝宣傳隊彙報演出”一行大字格外醒目。舞台被絳紅大幕緊緊遮掩，隨着一聲鈴響，縣委副書記李安國出現在麥克風前，他微笑着宣佈:“現在進行紅星公社彙報演出的第一項，由社教四清運動的先進單位，紅星公社黨委書記侯大明同志作經驗介紹。大家歡。”候大明走上台前，拿出講話稿，把紅星公社在地委工作組和縣委的正確領導下，深入開展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大抓四清四不清的階級矛盾，把社教四清運動不斷推向前進的做法，詳細地進行了介紹。在材料中不斷提出表揚的人物裏，多次講到了孫發生，説他在民兵連階級立場分明，敢於與壞人壞事作鬥爭！説他工作忘我，為修建四清運動的講台光榮負傷！説他為了運動的深入開展，帶着傷病連夜趕寫劇本！不愧為先進公社裏的先進人物。由於有了眾多的先進人物，紅星公社才得以在社教四清運動中取得了一些成績。

侯大明彙報完畢，台下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貴西一中黨支部書記耿長鳳説:“報告中表揚的孫發生，好象在一中讀過書。”鍾振邦説:“在我帶的初一三班讀過半年，後來下放回家了！”林舒文説:“可惜了這棵好苗子，要算那一屆初一的高材生！”李之君説:“下放時我就捨不得！可是少數得服從多數！現在來看，我是對的！”陳秋林説:“對孩子而言也許是因禍得福，你看，人家受表彰了吧！”耿長鳳説:“才讀過半年初中的娃娃，也能寫出劇本來？我真不太相信！”鍾振邦説:“當年語文是他的強項，不過有這麼厲害麼？是否是宣傳的需要？”戴宣發實在聽不過去了，大聲説:“教孫發生的老師寫不出來，學生卻寫出來了！不服氣吧？”鍾振邦回過頭去，正要反相譏，被戴宣發拿眼睛一瞪，只得閉了嘴。他認識戴宣發，也知道從洪豐到縣城都有名的戴氏八虎，可不想去找那麻煩。他奇怪的是，這個傢伙當年不是以孫發生為敵的麼？什麼時候他也成了孫發生的支持者了？

李之君説:“藝術講的是達者為師。孫發生有此長進，也是我一中的光榮！”此刻，宋謙正在台上講話，他説:“同志們，有些人懷疑紅星公社取得的成績，以為人家的事蹟有水份。我負責任地告訴大家，全縣在紅星公社開現場會時進行了詳細的檢查，結果完全屬實。等一會，大家可以從彙報演出中看看人家的政治思想水平。對比一下，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差距。因為這一場文藝演出具有較高的思想，完全是紅星公社的同志們自編自導自演的，原滋原味，具有極強的藝術穿透力和深刻的思想染力，完全反映了紅星公社社教四清運動取得的豐碩成果。我已經發簡報到地委和省委工作組，要求在全地區推廣紅星公社的經驗，相信會受到領導的重視！現在，讓我們拭目以待彩的演出吧！”掌聲再一次熱烈地響了起來。工作組表彰紅星公社，不等於也間接表揚了貴西縣麼！

從第一個節目開始，文藝宣傳隊的演出比在千里鎮時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一是演員的服裝是從縣裏的三個劇團分別借來的，把業餘水準提高到了接近專業水平。二是燈光佈景完全使用了縣劇團的，既大氣又正規，強化了舞台效果。三是宣傳隊員們更有經驗，也更自信了。江抗美出場報幕時總是一片掌聲，姑娘穿上標準的報幕員服飾，竟然比專業演員更出彩，引來掌聲十分正常。終於，江抗美上台報幕:“最後一個節目，方言話劇‘青山頌’，編劇:孫發生。主演:孫發生。導演:侯大明。”舞台邊的白牆上同時打出了字幕，戴氏兄妹帶頭熱烈地鼓掌，一中的校領導們也跟着熱烈地鼓掌，前三排的縣領導們更加熱烈地鼓掌。

耿長鳳輕聲説:“還真是孫發生寫的劇本！奇蹟！簡直是奇蹟！”林舒文説:“我們沒有看錯他！他果然是人中之龍！”陳秋林説:“不得了！這娃娃只要一有機遇，取得什麼成就都不意外！”李之君説:“英雄少年！大雅之聲！信不虛也！”戴宣鳳説:“孫哥哥簡直就是天才嘛！我太崇拜他了！”白菲説:“宣鳳，還是你有眼力，那個時候就看準了孫發生！”戴宣鳳説:“吳雅大姐才是孫哥哥的第一個知音，可惜她現在不在這裏。”戴宣發説:“注意看演出！瞧！孫兄弟上台了！”此刻正演到“決裂”一幕，孫發生飾演的鐘青山大義凜然，正在説服鍾母讓夫倆去檢舉父親。紅的光柱罩在鍾青山的身上，凸顯出他高大英俊的形像。

“好！演得好！”戴宣鳳跳起來大聲地喊。

觀眾竟然沒有人理她，甚至於連她身邊的白菲、戴宣發都沒有注意到她。大家的眼睛都緊盯着舞台，緊張的劇情，彩的台詞令台上台下形成了一致的情氛圍。

戴宣鳳顯得比誰都緊張，直等到這一幕完結，她才坐回座椅上。自言自語地説:“孫哥哥怎麼忽然長大了呢？我怎麼越看越不明白了？他是從哪兒知道這些的？”

“我知道！”戴宣發説。前排的一中領導們也都注意地聽着，想知道他究竟知道了什麼。

戴宣鳳急忙問:“哥哥，你到底知道了什麼？説出來聽聽！”

“孫兄弟的生活和構思有一半來自戴家老宅，另一半來自書本！”戴宣發顯得有成竹。

“哥哥，什麼叫來自戴家老宅？來自書本？劇情本不挨邊嘛！”戴宣鳳説。

“不信麼？那你明天自己問他嘛！”戴宣發説。

演出終於結束，大幕緩緩合上。驀地，劇院裏響起了一片暴風雨般的掌聲。觀眾全都站了起來，直到大幕再次拉開，演員們整齊地列隊謝幕，工作組長宋謙和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上台與演員握手，祝賀演出成功。劇院內的掌聲仍然沒有止息。

一中校長李之君鼓完掌後，動地與身邊的校領導握手，而且回過頭來，也與戴宣發、戴宣鳳、白菲握手。他説:“果然是一台好戲，無論藝術水平，思想水平都十分專業！很難想象是一支公社文藝宣傳隊在演出！孫發生是貴西一中的學生，哪怕他只在一中讀過半年書！他也仍然是貴西一中的驕傲！”戴宣發説:“李校長，謝謝你的評價！你還給了孫發生一個公道！”耿長鳳説:“應該！絕對應該！李校長代表貴西一中，孫發生當得起學校的最高評價！”李之君説:“我馬上找縣委領導，要求宣傳隊先去一中演出一場！”戴宣鳳慨之極！她從未見過李校長這麼外，這麼情四，孫發生似乎正在改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