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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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雯心中暗忖:如此幽深奇偉的大,不知還藏有瀑布,路上並無水痕,這麼大的水量,偏又不見歸納出之所,莫非之盡頭處,還有與外通的大溶嗎?方自沉思,猛覺腳底一空,定神往下看去,竟然是哈大錘率領眾人出現的地方。下面是一個數十丈寬,五六尺長的口,那也甚深廣,一面是空的,一面卻是人工挖成,半木半石的走道,斜行往下,難怪馬匹不能下去。
何筆四人,仍由顧氏夫婦和哈大錘挽手同下。底一樣的火炬輝煌,下有二三十丈,才得到底,面積比上面雖小的多,也有數十畝方圓,四壁,密如蜂房。沿途不少族人,聽説是雲龍山的少山主到了,無不俯首拜謁,只不見一個女的。大家走到了盡頭,壁上忽然出現兩扇紅門,才見到有兩排手持短矛,懸弓矢的女人。
顧野夫到此,方揖讓眾人入門。到了門前一看,裏面也是一間極為寬大的地,用木板圍成了數十間房屋。
不但陳設華麗,所有漢人用具應有盡有,而且美,真似富貴人家的宅邸。
他們隨着顧野夫,經過了二三間屋,才到了賓之所。當中仍按習俗設了一座大火池,屋頂早已吊好宰殺乾淨的一牛一羊,已烤得半,四溢飄香,火池旁邊陳列着二十多個木墩,墩旁掛着刀叉用具。另有數十名年輕女人,捧着山芋、酒食之類俯身侍應。顧野夫光向火池一拜,口中哺哺默祝,這才舉手揖客就坐。
何筆先代三女向主人道了謝,然後也跟着坐下來。
顧野笑道:“我知道漢人,都不喜吃生,我夫雖居此地,頗曉漢俗,等我開刀祭了火神之後,大家只管隨意吃食,各憑自己不要勉強。”説罷,便從木墩旁摘下一把長鈎,一把尺半又薄又快的小刀,站起身來,用鈎向牛頭上一搭,那邊倒吊的一頭肥牛便被鈎往蕩了過來。
顧野鈎牛的手法很快,左手鈎住牛,右手小刀在牛頭上一旋,便片下一大塊已的牛來。他口中默祝了兩句,將擲在火裏,算是祭完了神。
隨請客人開割,何筆也在墩上取了鈎刀,照樣鈎住了牛,先片下三大塊敬了主人。等顧野夫接過吃了,然後再撿那焦肥之處削了些巴掌大的薄片,沾了鹽水,又向侍女手中取了三塊山芋一併給紀雯等三女,由她們夾着吃,這才自己下手。
吃喝了一陣之後,金花娘起身,照樣又拿烤羊開刀同吃。何筆和紀霎等人,對於這種吃法雖不習慣,但因早已餓了,也吃的甚香。只見那一隻烤牛、一隻烤羊在火池上盪來盪去,真可謂是刀起飛、酒到杯舞。不消頃刻工夫,牛羊已被吃去了一半。還加上那些山芋、酒和山泉,大家吃喝得十分盡興,這才一一停下了刀叉。
顧野夫見大家已經吃飽,忙即雙雙起身用土語向哈大錘説了幾句,哈大錘帶着忿而去。
顧野將那剩餘的牛羊及酒食賞給了那服侍的眾女。
命她們就在火池旁邊就食,不聽呼喚不許進去。於是,何筆四人跟着顧野夫走向儘裏一間較小石室之中落座。金花娘起了身,提起壁上掛着的水葫蘆,又取出幾個碗來,給他們斟上一碗山泉,這才説出和孽龍拉拉結仇的經過。
原來那孽龍拉拉並非妖怪,也是土著的一支。他們那一支名叫大藤族,人數井不多,慣愛在隱蔽污穢的山之中居住。據説,大藤族的祖先,本是蟒種,天兇狠,身長逆鱗,手能斷蛇切木,縱跳如飛,力大無窮。他們本來居住在瀘水西南山中,起初也頗強盛,誰也敵不過他們。
後來在蜀漢時,被諸葛亮一把火燒死了很多,只剩下一些婦孺,逃在這東北百餘里的荒山凹里居住。那個地方名叫鐵鍋衝,其中有個孽龍潭。起先他們畏怕漢人,如同天神。因他們以藤為衣,以蛇獸為食,又輕易不敢出山一步,所以外人極少知道。
有一年,顧野因失事被救回來,無心中談起,卻被哈大錘聽了去,就揹着人尋到了巢,捉回他們一人,又救回了他們銀峒族中的一個女孩。才知道大藤族中,新近出了一個又狠又惡的頭子,大家叫他“孽龍拉拉”他們不但時常埋伏要道,劫殺漢人、行客,還貪慾無比。因為他們多年沒有出過山,只知朝慣走的路,繞向道上害人。他們尚不知附近住有銀峒的一族,否則早晚必來侵犯。
那名女孩,因在三年前,追捕野獸入了他們的巢,被他們抓住,做老婆,久通了他們的語言,知道底細由。不過,她還算忠心,忍受了許多苦處,始終沒有説出銀峒族的住處,才得無事。可是,那孽龍拉拉兇狠無比,恐她知曉密,就把她藏在衝後一個極隱蔽的內。
一天,那女孩因思家心切,便裝着生病,説是那中濕太重,不宜居住,又説生病了不能同他睡了,須把她背出,吃一種仙草才能痊癒。她這是身之計,那族的人信以為真就依了她。果然方出鐵鍋衝頭正遇上了哈大錘和幾個手下。那女孩見來了自己人,連忙喊救,那大藤族的人打不過,就被捉了回來。哪知,他竟會在半夜裏磨斷繩索逃走了。
西門柔道:“那可糟了!”顧野道:“我夫明知惹出了事,一則我夫二人的本領,還打不過他們。二則聽説大藤族號稱身有逆鱗,刀槍不入。”紀雯道:“他們真是這樣嗎?”顧野道:“一看捉來的人,除了腳底用火燙過,沾有沙石松香,比我們結實,善於爬山之外,並無什麼逆鱗,也並非刀槍不入,與傳言不對。不過救回的族女我尚未細問,不知那孽龍拉拉有多麼厲害,我想他只不過比常人力氣大些罷了。”肖蘭道:“那孽龍拉拉你見過沒有?有如何的厲害?”顧野道:“我見那人一逃走,就知不好了,派出了好些人,以防萬一。天剛一亮,便聽見牛骨哨子嗚嗚亂響,連忙了上去。”肖蘭道:“可是那孽龍拉拉來了?”顧野點點頭道:“不錯,是他來了,還帶着一百多名大藤族人。他們的身上套着藤筒裙,手持木石塊,拿刀矛兵器的還不到一半,一人一骨頭哨子,亂吹亂喊,凶神惡煞一樣,飛快殺來。為首的人,身高一丈五六,赤着上身,周身果然生有逆鱗,先還當是花紋,誰想覺是刀槍不入。”紀雯駭然道:“這一戰可是敗了?”顧野嘆了口氣道:“雙方一手,我們的人被他抓着往石上一摔便是個死,要不就被他抓破肚皮,這人就是孽龍拉拉。不一會,我們的人已死去了好幾十個,他們那邊一個人也未傷。”肖蘭道:“你們不是有毒前嗎?”金花娘接着道:“放出毒箭,孽龍拉拉是不進身的。他那手下,又有那個大藤做的筒裙,足有三尺來長,兩頭方圓,他身上,他只將身一蹲,俱被遮住,將箭擋住,有的還被彈了回來傷人。我夫見不是路,忙發令讓我們的人迅速分散逃命。”顧野接着道:“我們抄小路和秘道逃到這裏聚齊。一面我們夫和哈大錘三人拼了命前去阻敵追趕,連砍了孽龍拉拉幾刀,不但一點未傷,我還險些被他捉了去,死於非命。”顧野夫説完了經過,請何筆等四人相助為謀。眾人聽了,無不興奮。
尤其是西門柔,天生義俠熱腸,聽到了孽龍拉拉那樣的兇狠惡毒,早氣得粉面通紅。於是她便站起身來道:“天底下竟有這樣惡毒的東西。反正我們想必也要從孽龍潭那裏經過,何不就趕了去。一則早些上路,二則就把他們殺死,為這地方除害呢!”何筆仍是不説話,只用一鐵撥着火在沉思。
金花娘口道:“如是以前,那孽龍潭藏在深山凹子裏,也和他們碰不上,現在卻不行了,除去山西邊的蜈蚣峽口,因和我們是兩界的要路口。餘下如蛇盤峽、金豬嶺、火、梨花溪槐花衝、惡鬼衝、雞腸壩等七個險要通道路口,他們都常有埋伏。”何筆忽然道:“我們去雲龍山,非要經走這七個要道路口不可嗎?”金花娘道:“那是必經之路,每處雖只有三五個人把守,可是他們俱是力大身重,兇狡異常。一遇有人走過,便吹起牛骨哨子來,聲音異常尖鋭,可以傳到數十里之外。”紀雯道:“我就不信他們有多厲害!”西門柔道:“我也想見識一下這個孽龍拉拉,是怎麼個的法!”何筆笑道:“那你們好好地去吧!祝你們勝利歸來。”三女一聽,瞪起了眼。紀雯道:“怎麼?你不去?”何筆笑道:“有你們三位女俠前往,孽龍拉拉一定被誅,我去幹什麼?搶功呀!”紀雯氣得一頓腳,沒有説話。
西門柔也氣得俏目一瞪。忽然叱道:“紀姐,別理他,我就不信我們三人治不了那孽龍拉拉。”她口中的三人,當然是連肖蘭都算上了,肖蘭是不得不答應的。
顧野人甚機智,自不必説。就是金花娘也不是傻子,一聽夫倆在鬧意見,卻也不好多説什麼。只有暗忖:聞聽人言,漢人與本地人不同,大半男人勝過女人。那少山主聽人説話滿面笑容,一言不發,好似沒把此事放在心上,他的本事必比那三個女人還大得多。她是心中這麼想,並沒有説出口來。
金花娘卻道:“依我的主意,還是請四位在此暫住幾,等我夫把陷阱全都造好,計策想好,然後再請四位相助同去。”何筆笑道:“可否告訴我有何埋伏?”顧野道:“先埋伏好驢騾隊,然後令人誘他過來,一同除去。勝了固好,一有不好便舍卻此,引他進來,點着內外地底暗藏油池火併,把那一羣大藤族人和孽龍拉拉燒成灰。”紀雯聞言,知道他們情、談吐十分宜,雖然心中不太舒服,卻明白金花娘已做了幾次驚弓之鳥,被孽龍拉拉嚇破了膽,唯恐自己步上她的覆轍。其實完全是一番好意,井無小看人之心。又見西門柔面帶微嗔,語中負氣。忙道:“我們承你們夫婦如此厚待,何況又還關係本身安危,害自然是要除的,不過我等心急想馬上上路,十天半個月實難耽擱。”肖蘭口道:“我們走了幾天,也有點累了,等我們養足神,先往他巢之中探查一回動靜,得下手時便殺孽龍拉拉,再殺他的餘黨。”顧野笑道:“那太好了,也不忙在一時,明天開始,我們這裏開始拜月,等拜過月後,再去除害也不遲呀!”西門柔道:“拜月有什麼好看的?不看也罷!”紀雯一聽,連忙使了個眼,止住了西門柔的話。
原來土著人一年一度的拜月盛會,都在三月月圓之夜舉行。天剛黃昏,就開始拜月,月亮一出立即殺牛犒眾,全族人無不爭奇鬥勝,跳舞為樂。還有許多行樂盛舉,漢人是不易見到的。
西門柔道:“雯姐,可是那個孽龍拉拉怎麼辦?”紀雯道:“你怎麼想不通呢?如果明着去,何筆不會答應。照金花娘所説,孽龍拉拉的習尚,在早晚飯後,俱是他血的時候,事後必要昏睡好一會兒才醒。我們如果乘拜月熱鬧的當兒,起身上路,趕到那裏,天黑未亮,恰好孽龍拉拉酒昏睡之際便於下手。”西門柔一聽,仔細暗忖:雖然天將近明,他那手下不會早起,擒賊擒王,不入虎焉得虎子。厲害的只是孽龍拉拉一人。其餘那些無知族人,即使事後被他們發覺,也不足為慮了。
她心中這麼一想,氣也就平了。
就在這時,顧野道:“大家長途勞乏,請往前面別室中休息一下,到了晚上好作長夜之樂。”這時,來了金花娘,她笑嘻嘻地道:“我夫不在,銀峒的人都在崖上,只留下幾個小娃兒服侍你們,若有怠慢不要見怪。諸位如嫌吵鬧,少時就請上崖,要不一同上去也好。”她説話如聯珠迸豆,着半的漢語,一口氣説了一大串。眾人見她一個土著女人,生在此地之中,佔有唯一的漢人丈夫,能到此地步,也真聰明難得的。
西門柔見她一進門,就喜笑顏開,不象間面有憂,説話也變得和氣多禮,面面俱到。
心中暗忖:一個會説漢話的婦女,這先憂後喜,如非今晚該是他們喜慶的子,説不定還有什麼花樣呢?正在好笑,偶然一眼看到了何筆。他長眉微皺,低首視地彷彿在想什麼心事。
不心中一動,想問還沒有問出口來。紀雯已和金花娘答了話道:“我們正想一觀這裏的奇俗盛典,就煩相帶即刻同往觀看。”眾人自是同意。
當下金花娘在前引路,四人後隨且談且行。走出地底到了前上面,進入另一條又長又寬、火炬如林的馳道。
西門柔見火炬益發旺盜,先時所見下面那些引火的族人,卻一個不在。便問金花娘道:“在此強敵當前,今晚卻傾而出,不留一人,萬一他們乘隙來犯,豈不危險萬分,全內外埋伏所用的心機不是也白廢了嗎?”金花娘笑道:“這個我早已想到,一則這裏地勢隱秘,深藏峽谷之中。二則最近得了個消息,説那孽龍拉拉最怕生漆,現在我們已採了很多生漆,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眾人聞言,方知她面有喜之故。他們一路緩緩而行,不覺已將那條馳道走了一半。順着金花娘手指處一看,那是一條上崖的暗道,前面崖頂忽裂,現出一個二丈來寬三四丈長的一個長方大,正當馳道之中。由上面垂下一道繩索,有數十丈長短,可容兩人並行而上。
還未近前,就聞崖頂喧聲如,甚是熱鬧。
仍由金花娘為首,十二人分成四排,六名男女士著人打算分扶何筆等人。何筆怎能由他們扶,四人憑着輕身功夫上這繩梯,又算得了什麼。他們很快就攀梯而上。到了崖頂一看,見上面是一片絕大的廣場,石平地坦,草木不生,正當中用土堆成了一個圓台,廣約二畝,台基四圍,懼有木柴樹枝堆積,台上升着與台相差無幾的大火,烈焰騰騰。銀峒族人不下三四千,除了留下幾十個人在防守之外,全都齊集在這裏。每人俱是首如飛蓬,上鳥羽,耳戴銀環,圍獸皮,肩上搭着一件五顏六的披肩。男人看去甚是矯健,女人生得清秀的卻也不少。一羣羣圍坐地上,隨意叫嘯歌唱,有的攀藤系索,由崖下往崖上搬運木柴酒,忙亂清閒各自不同,但卻個個都顯得無拘無束、沒有尊卑。
顧野雜在眾人之中,在當中指揮呼喊,興匆匆地忙得滿頭大汗。紀雯見眾人高崖舉火,正好使敵人容易看出方向,豈非不智。但當向四面查看之下,見崖頂離地雖有十丈高下,四面八方亂山錯,圈拱如環,近崖山峯更比崖頂高出一倍不止。尤其鐵鍋衝、孽龍潭那一面,高嶺蜿蜒,宛若屏障。那崖的形勢,恰似亂山之中陷卞去一塊平地。又由盆地當中拱起一個比諸山都要低下一半的石堆。休説生人打外面進來,就連紀雯等三女那等聰明的人由高往下望,匆促之間也尋不到出路,真是一個地形絕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