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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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飢餐渴飲,奔走有七八天,進入了貴州省界。他們走的完全是山路,其間就只在安順休息了兩天,購置了馬匹,仍然西行。

這天,他們行經一處山坳。看見前面發亮,初以為是山那邊有人放火燒山,走到盡頭,便是山腳,四人跳下馬來,飛步上了山頭往下一看,見那邊乃是一片平地,四面都是竹林圍繞,正當中生着一堆大火,千百士著人,手持刀矛弓箭,向火圍住。他們個個耳帶銀環,頭鳥羽。男首領身上穿的是前明的衣冠,卻赤着一雙白足,長眉大目,背雙槍,懸弓箭,身材容貌均算雄偉;女首領高髻雲鬢,面微紅,眉間隱落威光,身穿短黃衣服,長約及膝,滿繡金花,圍虎皮裙,腳穿草鞋,背後着十來把飛叉,懸華囊,看不出中藏何物。

紀雯在江湖跑得比較久些,知道這些人,是屬當地土著一支,比較猛烈,生食居,力同虎豹。看樣子,那男女首領,頗似漢人。當場並沒有殺人吃人的準備,好似跳月初罷,遇見陰天因火。

四人心中一動,忙向何筆使了個眼,四個人繞道下山,抄在那男女首領身後,聽他們説些什麼?四人身法捷如猿猴,輕如飛鳥,當然不會被人發現。只一展開身形便繞過那男女首領之後,隱入一片竹林之內。側耳一聽,就聽那女的埋怨道:“沒見過你這等膿包,捉幾個人也費了這麼大的事?”那男的道:“都是因為仙王有過待,我們也不能隨便殺人呀!”女的道:“仙王在裏,都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他出過一口。仙王又沒有受過他們的供養,怎麼會有神光去保佑他們?”男的道:“仙王的事,難道還不知道,誰敢違背。”女的道:“你看我這些東西,都穿舊了,自從漢客們知道這裏的仙王吃人,又加上那孽龍拉拉,不問男女到手便死,不給人一點活路,誰也不朝這條路上走了。”男的道:“我非怕事,上回遇見那窮和尚,你忘了嗎?如是個使劍的劍仙豈不是死?”女的道:“原來你是怕死呀!我看你是被嚇破膽了,他如果是劍仙,那該千刀萬剮的孽龍拉拉怎麼不除去,卻來欺負我們,他們既然有人敢進入仙王,該不會把仙王下的神蛋偷了兩個來嚇人吧!”紀雯聽他們這一説,心中一動,便將身旁帶的兩粒石卵取出,暗握掌中,悄聲向肖蘭道:“土著人雖穿這特製皮軟甲,不畏刀箭,你可…”下面的話,不知説些什麼,肖蘭匆匆而去。

紀雯倏地一個燕子穿雲,右手橫劍,左手一揚,那石卵抖手發出,人也平空縱起十來丈高。向人叢中縱去。

她口中喝道:“無知蠢人,膽敢胡亂殺人。”她喝聲未了。就聽那女的高聲喊到:“這個人就是偷仙王寶蛋的賊,來此嚇人,不能放她走,快捉起來。”她這一聲喊,眾人呼應着,殺了上來。喊殺之聲,震動山谷。

紀雯見狀,知難善罷,將手中劍一揮,一個旋風急轉之勢,劍光過處,只聽一片丁當之聲,近身眾人手中兵刃,立時被打飛了大半。同時那男女首領,也自撲到。那女的當先,手持兩柄長槍,當刺到,紀雯剛橫劍擋開,男的手中雙槍又到,紀雯兩次擋開。雖覺二人力猛,但並未放在心上。正待施展身手,誰想那女的左手虛點一槍,右手槍竟手飛了過來。

紀雯將身一側躲過。那女的又將背後飛叉,疾如連珠打到。

紀雯存心賣中暗運真氣,等飛叉到來。不但不避,反而了上去,橫手推出一掌,一股勁力震得那來的飛叉倒了回去。那女的驟不及防,差點被那叉柄擊中。那叉掠肩而過,飛出二十餘丈,落在竹林之內。竹林中碗口的巨竹被撞折了好幾,方才落地。

女的見紀雯不但未傷,似沒事人一般,不大為驚異。

紀雯有心戲,並不和他們真的廝殺,腳尖一點,便是幾丈高,只管朝那人羣裏平着劍背打去,等男女首領追到,手一兩個照面,她又復縱起。

這時的肖蘭、西門柔兩人,見土著勢眾,同喝一聲,飛身縱下,揮劍朝兩名小頭領刺到。

兩人的武功劍法,自然厲害。女首領見自已鬥不過她們,手下的人,又被紀雯兔起鶻落,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大半怯於先聲,紛紛畏避,不敢力戰。此時又聽傳來號角聲,都又放下兵器。

就在這時,忽見又是一隊土著人飛躍而來,領頭的竟是何筆。

原來,就在西門柔和肖蘭縱下助戰之際,忽見來路上又出現了一隊土著人。何筆為了阻止他們,這才縱上山去攔住了他們。不料那領頭的一看到何筆,竟然大聲叫道:“自家人,別動手!”何筆愕然道:“咱們是自家人?”那人道:“是呀!你是雲龍山的少山主,咱們當然是自家人了。”何筆驚疑道:“你説什麼?我是雲龍山的少山主?”那人笑道:“我已經注意你好幾天了,你是否姓何,還有個奇怪的名字叫何筆?”何筆道:“是呀!你怎麼認識我的?”那人道:“你的樣子一點沒變,幾年前,咱們在川北見過的呀!”何筆尋思了一陣,又把對方仔細打量了一陣,忽然撲上前去。抱住了那人,高興道:“你是哈奴。”那人也高興地笑道:“少山主,你終於認出我來了。”他們終於相認了。

何筆惦記着紀雯她們,忙向那人道:“前面已打了起來,咱們會阻止他們。”原來,何筆本應該姓朱,他乃是大明最後一位皇帝崇禎帝的嫡孫。自幼被乾坤手肖隱帶返中原,住在廣元永濟寺。從三歲起,就給他用藥水洗澡,教授他武功,一共用了十二年功夫,才命他出道江湖,作為歷練。

當年他和師傅約定五年之後,回返苗疆,現在早已滿五年,雲龍山山主,早已派人沿途等待,料不到卻在這裏等着了。

這位叫哈奴的,乃是銀峒土著的族長,名叫哈大錘。

他有一個姐姐,大家都稱她叫金花娘,本領比他高得多,最受族人愛戴,起初以劫殺漢人和生吃野獸為生。自從二十年前,金花娘遇見了一個生長在苗疆的漢人,名叫顧野,他乃是前明東林黨人顧憲成之後。現落苗疆。金花娘和顧野兩下一見面,不用人幫,連打了三三夜,打完了歇,歇完了又打,打來打去卻打出情來了,兩人俱起了愛心,釋兵修好結為了夫婦。金花娘姐弟命全銀峒族人,都推顧野為首。自從顧野做了土著的王,才漸漸止他們劫殺行人、生吃野獸,又教他們使用刀矛弓箭,打獵種地,訂立規章,賞罰分明。雖然有時仍不免劫掠商販行客的貨物,卻很少傷人。哈大錘一聽山那邊戰鬥,方知去已無及,就命人吹起了號角向遠方達意,然後才飛步往前。

山下那些人聽到號角,立即停手,三女也就只好停手了。哈大錘很快跑下山來,把經過情形向顧野説了。

顧野一聽是雲龍山的少山主來了,立即拜伏在地。何筆雖然不懂其禮,但他見對方對他如此尊敬,也忙同三女,還致以禮。

顧氏夫,益發欣,便命吹角喚眾,宰牛殺豬置酒款待。金花娘方才親見紀雯的本領,十分敬佩,便拉她在火堆旁山石上坐下,兩人談得十分投機。她們談到了孽龍拉拉,紀雯認為是另一個土著首領的名字,忙道:“孽龍拉拉是人是怪,有什麼厲害?”金花娘道:“厲害着呢!此事説來話長。這裏也不是待客的地方,前邊麻煩最多,諸位就是想走,也不行。反正得住些子才能走,且到家再説吧!”此刻,旭已升。顧野招呼出來一夥人,哈大錘手執一三尺餘長的紅旗當先,何筆等人在後,後面人緊緊跟隨,行了有二十多里,經過了好幾個轉折,山徑越來越窄,漸漸到了一個山谷之中,谷徑旋迴盤曲,甚為險惡,有些地方只能單騎獨行。偶一回顧,身後相隨的眾人已看不見一個,已為山角擋住,及至路徑稍為寬直,也只見十幾個人。何筆心中不覺大為奇怪。忽而聽到蘆笙皮鼓,在前面吹打起來,八方應合,山谷皆鳴,真是熱鬧,只是不見有人。

何筆知將到達銀峒,把手一抬一勒馬繮,和顧野夫婦並騎,緩緩前進。何筆在無意之間,看到顧野夫婦面現隱憂。自知所住地方除了地勢險要之外,並非一般土著人喜居之地。但因自己是客,不便詢問。

正行之間,前路越發寬敞,顧野夫婦已馳出很遠了,漸漸到了盡頭。只見這裏兩面都是寸草不生、油光滑亮、高有十丈的峭壁。地下三五成叢,長了許多矮松和一種類似枯枝的植物,極易燃燒。空隙之處,多半用一縷灰麻,繞成一個個大有丈許的圓圈,用木釘將它何住,圈中石土,看去頗為鬆浮。他們的馬行到此,忽然不受驅勒,竟自曲曲彎彎繞行前進。

何筆見那馬所行之處,俱是麻圈以外,猜知圈中必是陷阱無疑。那馬必是經過訓練知道避讓繞越,難怪顧野夫婦讓他們騎馬,原來如此。

一般土著所在地,乃是平祭告天地跳月之所,最需要寬敞平整才好。可是這個地方本就不大,還置上許多陷阱,如説是用來禦敵,又不該把埋伏設在居住的重地。勝了還好,萬一失敗,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何筆和三女俱是一般心意,以為顧野夫婦,仍是妄作聰明,巧成拙,白費心機。

正在竊笑問,忽見盡頭處一座大石壁當中,忽然裂開一個大孔,一塊兩丈來方圓的巨石平空往上懸了起來。不一會,便出現一個同樣大的圓。顧野夫婦回頭帶笑,將手一招,徑直往中馳去。何筆和三女微笑點頭,進一看,裏面竟是異常空曠,別有一個世界。一片平地,地平如鏡。當中一有十多丈寬的馳道,直達裏面不知多深。兩旁火炬林立,照耀全,甚是光明。原來那火炬乃是平地豎着炬竿,高約兩丈,竿頂一個五爪形的鐵爪,外有鐵環套束,爪中各抓有碗口大小一束木條。那木條俱經一種山油浸過,能夠燃燒,炬竿下也有幾束同樣的木條,想是準備隨時添用。而且,每隔兩火炬,必有一個人站立,大約是引火的。

再回顧剛才懸上去的那塊大石,原來是封的。石頂上釘有鐵環,由一個大鐵爪抓住,爪上有鏈,旁置鐵鏈絞車。

眾人進之後,大石也落了下來,將口封住。此刻,忽聽蘆笙之聲。走近一看,顧野夫已然住馬不進,剛才在後失蹤的那些人仍由哈大錘為首,忽從最前面的地底出現,鼓樂歡呼而來,等他們進去之後,那些人也到了顧野身後,哈大錘一聲號令,便自分開,向兩分散去。

顧野來後請四人下馬,道:“前路尚遠不便騎馬。”於是,他們就同顧野夫及哈大錘成一排往前走去。忽聽前面傳來波濤之聲。凝神一看,再往前數十丈,火炬由稀而無,遠處黑影中似有無數大小白影,由上面數十百丈處倒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