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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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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雯明白顧野夫乃是仗着這些山嶺遮蔽,敵人不易窺見,才敢如此毫無忌憚。一問金花娘,果然鐵鍋衝的地勢,更低的多,休説孽龍潭那邊看不到這裏的火光,就是隔山那邊也看不到一絲煙影。

眾人正在讚歎地形之奇。忽見顧野從場中跑了過來,互相致禮之後,他笑道:“頭快落了,時辰將到,一切都已準備妥當,請諸位入座觀看。”旁邊早已設了席位,原來在火台前面用木塊搭成了一個台階形的高架,約有七八層,每層都鋪有木板,相隔約有二尺左右,柱上一支獨木,似一長方形的平台,上面還鋪着藤席。

當中一個丈許大的矮圓木桌,桌上瓦罐中着一大束山花。圍着木桌,放着十來個半尺高的竹簟。想必這就是主人和來客的座位了。

肖蘭見狀,向紀雯道:“小姐,主人如此厚待,足盛情。只是離火這麼近,天氣又熱,莫説風吹濃煙嗆人,便是烤也被烤焦了。”肖蘭説時雖是低聲,已被顧野聽到了,忙笑道:“各位不知,這裏的氣候與別處不同,裏甚熱,早晚都很涼,少時頭一落,你們就知道了。我們久居不覺,你們四位是有本領的人也不妨事,別看離火很近,其實隔那火台還有七八十尺呢。當初搭建時已選好了風頭,火苗只往對面去,不但烤不到人,連煙也吹不過來的。”他們且談且行,近前一看果然離火還很遠。這時哈大錘忽從木架之旁走來,手裏捧着一個半尺多的青竹筒蕭,貼緊面門一吹,發出牛一般的聲音。

簫聲才起,眾喧立止,崖頂上數千人立時俯身拜禮。顧野夫首先拜罷起身,將手一舉,揖客上台。何筆到了頂層,顧野便讓何筆居首坐,何筆哪肯,謙讓之下,顧野只好坐了,大家又謙讓了一回,方依序坐下。

哈大錘在下面仰望客已入席,二次又捧起竹筒簫一吹,眾人才爬了起來,掉轉身向着顧野夫和何筆四人跪伏在地。顧野夫連忙起立,走至台前,舉手由上而下起落了三次,算是答禮。哈大錘三次簫聲,數千人紛紛散開。

何筆好象心中有事,盤算不休。眼望下面的哈大錘,哈大錘長的短小,偏舉着那和他人相差不了多少的青竹筒簫吹。一吹起來,除了那一雙滴溜溜亂轉的黃眼睛在外面,連鼻子帶嘴都埋入簫裏,顯得十分奇特。

何筆正自心中發笑,忽見哈大錘縱了上來,朝着眾人用土語説將起來了。雲貴一帶山中土語方言乃是有音無字,同族不一,並且聲調複雜,世代相傳。

顧野繼位之後,首命族人學習漢語,無奈積久難改。族人對於語言文字,更非所習,會者仍是不多,可是大半都能懂得。顧野和哈大錘,更是輕易不説一句土語,這時的哈大錘忽然用土語説話,猜知必有緣故。

先見金花娘和他兄弟大錘爭論,語音急促,眾人固然不懂,就連顧野也不太明白。最後方才知道,原來每次的拜月盛典,都是哈大錘一人吹簫發令,揮眾進止。尤其司簫之職關係着對火神行禮,最為重要。那竹筒簫極其難吹,須要聲大音宏,經過長久練習才吹得動。吹完之後,下面還有許多事需哈大錘主持…

哈大錘道:“竹筒簫吹過了,底下的事,誰都做得了。不如我去把銀豹叔換回來,讓他快活一晚,尋個對兒,中秋做夫。”金花娘知他兄弟情不好,裏又犯了脾氣,不知又在出什麼主意,怕他闖禍,不准他去。

顧野卻因他叔侄情極好,情相投,估量他以前三遇大險,久已膽寒,決不敢往鐵鍋衝去涉險,此外還能有什麼禍事呢?便向金花娘勸説,金花娘才勉強答應。哈大錘方悻悻而去。

何筆心中一動,心忖:自己本打算暗中前往,苦於路徑不,如隨他去豈不是好。想到這裏,忙站起來道:“如今盛會須待夜半,天時尚早,本就無事,意隨大錘前往蜈蚣峽口一行,觀察形勢,看看有無可以利用除敵之處,就跟銀豹一路回來參與盛會也還不遲。”顧氏夫留了一留也就答應了。只有紀雯笑對何筆道:“我説荒山岩之中,毒蛇厲害,又是夜間走路,你可要多加小心呀!”何筆笑道:“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哈大錘仍還在道:“暗道新開闢,中無蛇,路上雖然會遇上,我出生此間足能應付,怕什麼?”紀雯道:“你,我們可生呢?萬一你不在側,無心巧遇,豈不是費事嗎?”何筆怕她話説多了,被人看破,連忙道:“別羅嗦了,我知道就是,會小心的。”説着,一拉哈大錘取路而去。西門柔可也不是傻子,一見紀雯和何筆殷殷話別,不咦了一聲。

肖蘭忙道:“怎麼了?”西門柔道:“他…”她只説了一個他字。肖蘭絕頂聰明,當然也就明白了。就在這時,下面吹起蘆笙,正是一人為首,千人響應。不一會兒,蘆笙止住,鼓聲大作。

顧野夫婦也就起身站向台前,眾人在下一看,但見火場四外的族人,忽如水般朝木架火台中間那片空地擠攏,那處地勢只有十七八丈長,一邊還挨着火台,人不能隔的過近,人有數千之眾,如何能容得下?幸好橫裏與崖一樣寬,勉強可以相容,大家爭先恐後搶上前去,便圍成了一個窄長的人圈。

西門柔趁下面人聲雜亂如之際,悄向紀雯道:“雯姐,他何故如此的大意…”紀雯抿嘴一笑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管也管不了。”西門柔道:“你真放得下心嗎?”紀雯笑道:“不放心又該如何?時候未到,且看一會兒熱鬧再説吧!”只見為首一個族人,赤着上身,揹着一捆寒光閃閃、長約五六尺的梭鏢,手上挽了一長麻索,索頭套在一個年輕婦人的脖子上。在那婦人後面,有六個同樣打扮的族人,拉着那個婦人的手足,一路惡狠狠地往旗門前走來。一任那婦人哭喊悲鳴,全沒一人理會。

到了平台竹架之下,為首那族人將手中麻索,用力一扯一甩。其他六人,再順勢一推,那婦人經不住這份摧殘,一聲慘叫,跌跌撞撞慣出去老遠,爬伏地上,閉過氣去了。七人視若無睹,向台上賓主,舉手伏地行禮。

三女見那婦人,被那七個人這等凌辱,簡直豬狗不如,好生不平,正要開言詢問,忽見金花娘道:“這女娃兒,是我們族中的美人,今年才十七歲,和那男人還是去年才成的夫呢!”肖蘭道:“才成婚一年就變成這樣了,她沒有孃家嗎?”金花娘道:“她從小就沒有了父母,只有一個哥哥又死在孽龍拉拉手裏。去年四月,她本想和他表哥做夫,報答他照顧之情,不想被那男人用強力硬奪了去。”肖蘭道:“既然不能相愛,硬奪也不能幹呀?”金花娘道:“那男人説如不嫁他,便將她表哥殺死。”西門柔道:“真是豈有此理。”金花娘道:“其實她也不好,認為那男人是我手下的代千長,有功之人,不敢前來告訴。

當時和他拜了月神,只過了三晚,便想和她的表哥私會。認為到了八月中秋可以當眾説出不願,便可解除婚約,先把目前難關渡過再説。”西門柔道:“到了八月中秋,她説了沒有?”金花娘道:“不想那男人仍拿那一番話要挾她,她為救表哥命,無可奈何,又沒有向我告訴勉強成了夫之後,雖未敢再和表哥私會,可是對那男人恨之入骨,沒有一絲情意,男人嘔她不過,漸漸因愛成仇。前她因受苦太重,想約表哥逃出山去,被男人捉到,定在今照族中規約處置。”西門柔嘆了一口氣道:“太可憐了。”金花娘道:“我是昨天才知道的,很可憐她。無奈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除非那男人自願饒她之外,這種事我們夫都不能做主。”西門柔道:“那你為什麼不能救她呢?”金花娘道:“唯獨今晚的事若稍有偏向,失了眾心就做不成了首領,眼睜睜地無法救她心裏也很難受。你們看那男人,臉都急得通紅了。除非真個月神有靈,使那男的七支梭鏢都打空以外,就必死無疑了。”紀雯等三女聞言,明白了事出有因。女人本有情人,其俗重情不重禮,勢所難免。再一看那婦人,雖然飽受糟踐仍掩不住她的秀美,這時正躺在台下,玉容無,嬌不息。氣憤之中,不由又添了幾分憐惜。

照例,女人不能死着進場,須在場外對着男人或是怒罵,或是訴説舊情以冀哀憐,説完方始進場,更不能死在場外。

那男人見女人還未甦醒,頓足怒罵她裝死。那婦人忽然在地上轉動了幾下,倏地掙扎而起並無苦苦乞憐之狀,卻大罵那男人仗勢人,狠心挾制,霸佔別人的老婆,末了又害人命。話甚惡毒。

那男人只是惡狠狠地望着她,一言不發,靜等她一住上前拖她入場。誰知那婦人此時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罵完之後不等那男人來拖,雙手將頭上麻索用力一扯兩段。猛地喊了一聲道:“老孃今看你的本事!”她説完話,昂頭闊步進入場內。四外族人見她這般壯烈,不等男人來拖自行斷索進入場中不由轟的一聲,喝起彩來。

這時,在平台上面的紀雯最為不忿。因為自己身居客位,見連金花娘都無能為力,又不悉規矩,再知其俗奇特,眾怒難犯,正自代為那女人焦急,無法挽救。忽聽西門柔對耳低語道:“這女人太可憐了,就是和人私奔,也是倩有可緣,也不該這麼多人欺凌,我們救她一命如何?”紀雯忙道:“我們不明白他們的規矩,休看尊為上客,如真犯了他們的忌諱,況又在他們拜月祭神大典之際,必然會羣起和我們拼命,那可就糟了。”西門柔笑道:“雯姐,你怎麼膽小起來了,你沒聽金花娘先前説的話嗎?救不成算她命該如此,我自有道理,準保無事就是了。”紀雯知道西門柔細,只囑道:“放小心些就好。”西門柔笑了笑,隨手將果盤內的幹豆抓了一把去吃。

就在這時,那婦人已走到場中心,往地上一站狂叫道:“你們動手吧!”那男人也將那婦人很透了,早將背後那些梭鏢丟在地上,與六個助手分取在手,巴不得一梭鏢,將她當穿透,釘在地上。

男的大喝道:“不要臉的女人,你躲好了。”説罷手起一梭鏢,照準婦人前打去。其他的六個助手,也將手中梭鏢舉起,躍躍試,只等看準男的頭一梭鏢落地的方向,便即下手。

族人們知那男人是有名的手準,都以為這一梭鏢,萬無不中之理。男的與婦人,相隔有十來丈遠近,由木架左面向右面打,男的力大手準,梭鏢發出去筆直,又勁又疾。台上台下的人看去,都以為必中無疑。而且那男的頭一梭鏢剛發出去,第二支梭鏢又抄在手中待發,除他本人七梭鏢外,還有六名助手,四十二支梭鏢即將出。看情勢,一鏢即使沒有將婦人釘死,也必打傷無疑。誰知,事竟不然…男的頭一鏢已發出,眼看就要打中,那梭鏢忽似半空中被人用力碰了一下,自己拐了彎,往斜裏飛去。

這一來,別説他本人意料不及,就是平恩愛,臨場故意打歪也絕不會相差這麼遠。

全場的人見了這般奇蹟,不由轟雷似齊聲驚訝起來。這一梭鏢是婦人的生死關頭,族人認為有天神主宰,那六名助手,照例以此為準,便紛紛耍起花樣,照頭一鏢落處打去。

那男人一見不中,也沒有想到別的,氣憤過度,認為自己並未饒地,那梭鏢是被風吹歪了的,忘了平時規矩和對神的信心,接二連三照準婦人打了過去。説也奇怪,一連三梭鏢,鏢鏢都是發出很準,中途便拐了彎,向左偏去。不説打中,連邊都挨不到一點。

四外族人,以為婦人命不該死,有了神助,喧聲沸騰有如湧。男的急怒攻心,還要走近前去硬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