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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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就好了,”艾米·帕克極力抑制着心底的動説道。
如果奎克萊依姐弟倆能快點走就好了。
他們終於要走了。瘦長的身影在小院慢慢地移動,從緩步而行的家禽中間走了過去。
這天晚上,斯坦·帕克從溪谷回來,問道:“出什麼事了,艾米?”
“啊,查克萊依家那些人怎麼樣呀?”她説。
她把胳膊肘撐在桌於上,這樣一來,兩隻胳膊就不至於顫抖了。
“他們是好的人,”丈夫説“來坐坐也沒什麼壞處。”他慢慢地攪着稠乎乎的湯,把大塊大塊的麪包泡了進去。他累得疲力竭,現在子又守在跟前,他覺得心滿意足。
艾米·帕克卻怒氣衝衝地撕着麪包。
“巴布·奎克萊依讓我覺着噁心。”
“他跟你有什麼相干?他是個無所謂的人,”丈夫説。
“哼:隨你去説吧,”她説道“你怎麼説都行,可我受不了。”她的嘴裏滿了麪糰似的熱麪包。明滅不定的燈光把他的一雙眼睛照得閃閃發光。那雙眼睛正從他那張反應遲鈍的、視而不見的臉上望過去,瞅着她。
他心裏納悶:在我們住着的這間奇妙的屋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斯坦,”她説“我瞧着那個瘦長的、呆頭呆腦的傻小子,心裏就不由得緊張起來。這方面的事我懂得不多。我不明白事情是怎麼個發展法。比方説,奎克萊依家的老媽媽怎麼就會生出這樣一個傻子?我要有小孩了,斯坦。現在我可以斷定了。他勾出一個‘搖籃’給我看。我就開始覺得自己在往什麼地方滑,好像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樣可以抓得住的東西。我就害怕了。”説話這會兒,她不再害怕了。現在燈光變得柔和起來。這番話和他那張恢復了正常的臉,使她如釋重負。他們的目光不時融在一起。然後,他們的靈魂跨過空間的阻隔,相互纏繞在一起。
“沒有必要害怕,”他沒話找活地説“你會像任何別人一樣,闖過這一關的。”總想着生了白痴巴布的奎克萊依老媽媽,看來已經是不近情理了。
“是的,”她心平氣靜地説。
只要能讓她得到藉,他説什麼都樂意。
他説:“我們得再接一間屋子,或者再蓋一幢房子。三個人在這間小棚屋裏轉來轉去可是太擠了。”想象之中,那男孩兒——因為小寶寶會是個男孩兒的——正站在新房子的地板中間,手裏拿着些小玩意兒叫人看:一個帶斑點的喜鵲蛋,一塊裏面有個小泡泡的玻璃,或者一當馬騎的木。斯坦·帕克這種充滿了自信心的夢幻,甚至把屋裏傢俱的樣式都想得一清二楚。而這一切,他的子以前從來不曾想到過。因此,她很為自己缺乏信心而羞愧。
“家裏有娃娃一定很美,”她靜靜地説。她端上一盤葡萄乾布了。那布了由於奎克萊依姐弟倆的緣故,做得很不成功。
“給你劈柴或者洗碟子,是嗎?”自從聽到子告訴他這個新聞,他第一次笑了起來。不過不是那種張大嘴巴的開懷大笑。她只顧想自己的心事,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或者似乎沒有注意到。如果斯坦·帕克的夢幻不似先前那樣明晰,那是因為幻夢中有那麼多與他有關的事物,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在子的肚子裏,正孕育着一個新的生命,一個充滿神秘彩的疑團。想起這些,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眼下,這位坐在那盞明滅不定的小油燈下面,自己也在靈魂限定的範圍之內閃閃發光同時漸漸變得暗淡起來的男人,和那位使這個孩子得以孕育,又嚼着那盤沒有烘透的市丁,做着平常所做的事情,並且給子以忠告和藉的丈夫相比,也許更了不起,但也許更不符合要求。
但是他的子心滿意足了。
她常出去遛躂。有一次她到了奎克萊依家。小夥子們正在蓋的那所房子差不多完工了。多爾帶她到屋後看一塊山坡地。她説,他們要把那塊地開出來,種上桔子樹。這樣一來,她就有家禽和桔子了。
“來到這個地方我很高興,”多爾·奎克萊依説。
“先前我並不想來。可是現在這兒變成我們的家啦。人在一個地方怎樣紮下來是有意思的。你會慢慢喜歡起周圍的人們。”她站在這塊地上,兩條胳膊叉着,笨拙地放在心窩上,與一棵樹倒很相似。那樹的樹皮似乎被什麼東西經過的時候擦得糙了。
巴布·奎克萊依把他捉的蝌蚪拿給艾米·帕克看。這回沒倒她的胃口。
這個季節,許多彩豔麗的小鸚鵡來到這一帶的山巒。它們在枝頭棲息、林中戲嬉,在樹樁間呆呆地走來走去,刺耳的叫聲打破叢林中的寂靜。這是一個繁忙的季節。在許多個傍晚,生活簡單而又慷慨地給予着。金合歡樹開滿鮮花。太陽照耀着汩汩出的樹脂。現在它們那黑的樹幹不再顯得那樣孤寂淒涼。艾米·帕克在金合歡樹簇簇花團下走着,掰下一塊塊半透明的樹脂。她瞧着樹脂好看,便指望它能有什麼好味道。其實那樹脂實在算不了什麼好玩意兒,既不甜也不特別苦,淡而無味。
但這畢竟是一個繁忙的、充滿生活氣息的季節。這個季節幾乎容納得下任何一樣奔湧而出的物體。黃昏,她總是手提桶,去給等待着她的母牛擠。他們很快就開始蓋新房子了。他們夜以繼地幹,至少要在艾米·帕克生產之前,蓋好一間屋子。傍晚,鎯頭聲以及丈夫和來幫忙的奎克萊依家兩兄弟的説話聲清晰可聞。於是,婦人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建造之中。這使得她默不作聲,一種舉足輕重的覺油然而生。
這些天的黃昏,風兒停息之後是那樣地寧靜。而唰唰的擠聲使這寂靜更加幽深。金合歡樹一整天都在喧鬧,騷動,此刻屹立在那裏,屏聲斂息,充滿了悔恨。夕照中,它們那花的雲給愈來愈濃的暮鍍上一層金。那株樹,死樹幹被母牛的脖子蹭得溜光,就像骨頭雕出的樹木一樣慘白。
這頭母牛,他們的朱莉妞,有一個rx房患腺炎。因為這個緣故,他們沒花多少錢就買了它。現在它的肚裏又懷了牛犢。它那快要分娩的大肚子因為那隻還沒出生的牛犢,費力地顫動着。它咀嚼着、嘆息着。很快他們就要給它擠了,但它還是繼續咀嚼着、嘆息着,站在那株樹旁邊張望着,期待着引起人們的注意,好開始這擠的“儀式”它是頭老牛。
“趁着還能賣點兒價錢,最好把它賣了吧,”斯坦·帕克説。
“不,”艾米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