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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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得到消息後,立時記起趙安乃是賈義女來。
雖説賈認了趙安,每年都有書信禮物來往,但是賈家素來和趙家沒什麼瓜葛,他們自視甚高,哪裏將趙旭這樣芝麻綠豆官放眼裏,因此這麼多年來,竟不曾照料過趙安一星半點,如今聽説她成了皇子妃,不由得跌足長嘆,後悔不及。
賈母忙命人從梯己中拿出兩套頭面並幾件古玩來,道:“畢竟是兒義女,出閣前添妝時,這些給她罷,也算是了我一點子心意。”那兩套頭面一套是點翠嵌寶石,一套是赤金累絲攢珠,比宮中之物不差絲毫,幾件古玩亦是罕見,王夫人暗道賈母大方,卻也知道九皇子妃身份尊貴,非他們家所及,略好些,總比疏遠了強得多。
王夫人不嘆了一口氣,不曾想,賈竟有這樣運氣,認了個做皇子妃乾女兒,真真是體面非常,自己元出身品貌情才華哪一樣不比趙安強?偏生就沒有入選,只能皇后跟前端茶倒水。想到這裏,王夫人忍不住道:“元進宮半年多了,皇后娘娘跟前服侍着,老太太瞧着要不要送些銀子給她作打點之用?”其實元宮裏並非如王夫人所言,做端茶遞水之職,而是讀書通文明理,是執掌宮廷禮儀女官,都是從宮女中選上來,先為女秀才,而後遞升女史。
賈母道:“支一千兩銀子託人送進去給元丫頭。若是元丫頭略遲一年進宮,依照她比趙小姐還強出身,説不得竟能雀屏中選也未可知,偏生她已進了宮,便先有了名分,哪裏能再入選?再説,九皇子年少,又沒有孃家族相助,你竟是不必太過惋惜了。”王夫人對此到惋惜,賈母何嘗不是如此,只不過九皇子妃卻又不是尊貴,因此賈母一想到這裏,便放開了心,只一心為元籌謀。
宮中嚴私相傳遞,然而賈家從來不意這些,他們宮裏有不少人,再花些打點銀子,輕而易舉便把一千兩銀子折成金錁子金鎦子等送到了元手裏。元手裏有錢,打點也就闊氣好些,本來又是聰穎女子,很便得到了皇后十分看重。
聞得元宮裏如斯,賈母暫且放下心來。
沒過幾,賈母思念起賈來,道:“一別將近十年,若是兒回京省親該當多好。”王夫人心中一動,乃笑道:“老太太若是想念姑太太,常和姑太太通信便是,千里迢迢,姑太太隨着姑老爺任上,哪有回來道理?”賈母嘆道:“我何嘗不知?只是我這麼大年紀了,不知道能有幾年活頭,兒三個孩子,我竟有兩個未見過,心裏想得很。若是姑老爺允許兒回京省親,見到我那三個外孫外孫女,不知道得多歡喜。”王夫人笑道:“明年璉兒成親,趙姑娘定也是明年,姑太太回京也使得。老太太不如寫信給姑太太罷,説不定得了老太太書信,姑太太起心回京也未可知。”賈母聽了,眼前頓時一亮,忙命人寫信給賈,好打發人送去。
這時,忽然有人來通報説李紈發動了。
賈母和王夫人哪裏還顧得上賈回京不回京,忙帶人去了賈珠所居大跨院裏。
賈珠正急得團團轉,旁邊幾個衣飾華麗之姬妾通房見了,心裏不免浸了些醋意,隨即又歡喜起來,主母若是生了兒子,她們也能懷胎了,若生下一男半女,還怕榮國府裏沒有地位?將來也有依靠了,遂暗暗打算趁着李紈坐月子時好生服侍賈珠。
李紈哪裏知道自己尚生產,房裏人已經不老實了。她自小遵守三從四德,進門後便有兩個過了明路房裏人,心裏何嘗不酸,細想所走動大家,多是沒有,便是有,也多成親前打發出去,她原本也道成親時必然將其打發出去,誰承想榮國府竟是規矩,又聽説是賈政王夫人所賜,也只能認了,不僅不能打發出去,還得笑顏以對,好生相待。
好容易熬到晚上,賈母等人分外焦急,若不是聽穩婆説順得很,只怕早就打發人去請好穩婆,並找大夫來外頭坐鎮了。
王夫人好容易盼到長孫出生,暗暗得意,這可是賈母頭一個重孫子,因此勸道:“天晚了,珠兒媳婦還有得熬,想當初我生珠兒時,熬了一天呢。老太太請先去歇息,待珠兒媳婦平安生子,我再去給老太太報喜。”賈母到底上了年紀,聞言,頓覺疲憊,點頭道:“你這裏看着,有了好消息就告訴我。”王夫人連忙滿口答應。
賈母扶着已晉為二等丫頭鴛鴦,正坐着竹轎回去,眼光忽而一掠,皺眉道:“這麼大事情,怎麼沒見大太太?”王夫人這方發現,李紈發動至今,竟未見到竇夫人。
賈珠因賈璉之故,素敬竇夫人,今年賈璉闈落榜,兄弟二人有些同病相憐,不過自己面對卻是父母大失所望,而賈璉則得到竇夫人十分安,説他年紀尚輕,比不得那些考中進士並不是他沒有才華云云,他不暗暗羨慕賈璉,因此聽了賈母這話,忙走過來陪笑道:“孫兒媳婦生子,又是孫兒院子裏,哪有大伯母跑到侄兒房裏道理?”賈母也笑了,道:“極是,極是,我竟忘了。”東院竇夫人聽説此事,倒不曾如何,賈赦卻氣了個倒仰,向竇夫人抱怨道:“哪有大伯母去侄兒房裏?便是有,珠兒媳婦臨盆和咱們有什麼相干?將來璉兒媳婦生子,才該你守門口。老太太這話,太也誅心。”竇夫人不以為意,道:“老太太偏心不是一兩事情,老爺何必總是掛懷?”説到底,賈赦到底還對賈母心存期待,竇夫人亦不好多説。
賈赦沉默半晌,輕聲道:“我只不服,若是璉兒去年成親,説不定老太太頭一個重孫便是咱們孫子了。璉兒今年十八歲,明年成親便是十九,十七歲成親,並不算早,十五六歲成親好多着呢,偏説去年今年沒有好子,非得擇了明年,竟比珠兒晚兩年。我就知道,他們二房不安好心,住榮禧堂,當真就以為榮國府是他們,將來他們孫子有一份麼?”竇夫人安道:“老爺別多想了,咱們認真料理璉兒親事才是正經。”賈赦臉上登時出笑容,隨即又皺眉,道:“璉兒明年便成親了,可這房哪裏?咱們不心,府裏竟沒一個人過問,真真讓人心寒。咱們東院小小,就這麼一個院子,前頭過了書房就是馬棚,哪裏是媳婦能住?”提起憂心之事,竇夫人嘆道:“你道我沒跟老太太提?昨兒就提了,老爺可知道他們打算讓璉兒和璉兒媳婦住何處?説起來,真真讓我不平。”賈赦聽了,忙問何處。
竇夫人説道:“就是榮禧堂後房走後廊往西,出了角門後,不是有一條南北寬夾道?夾道南邊是倒坐三間小小抱廈廳,北邊兒立着影壁,他們説便是影壁後面那座小院,小小,比老爺書房還小呢!”賈赦眼內幾乎噴出火來,道:“這不是榮禧堂和老太太后院相連地方?我未成親前便住此處,穿過東西穿堂,便是老太太后院了。當年父母住榮禧堂,祖母便住老太太現今住院落裏,後來我成親時,方搬到了現今東院。那裏如何住人呢?怕連璉兒媳婦嫁妝都裝不下罷?又打什麼主意,讓璉兒和璉兒媳婦同咱們分居兩地。”竇夫人道:“老太太卻説這院落榮國府正中間呢,榮禧堂後面,往前是榮禧堂,再往前,過甬道,便直接大門。”賈赦一怔,確實如此。
竇夫人卻道:“不過璉兒和我説過,我已經推了。”賈赦道:“即使推了,出這主意便不是好人。怎麼不説把榮禧堂讓給璉兒住呢?那小院兒璉兒未成親前住還罷了,成親後哪裏住得?珠兒尚且有一所大跨院,雖是正房三間,連着耳房廂房,耐不住地方闊朗,統共十來間,正院裏又不是沒有跨院了,竟也不提。”竇夫人道:“老爺竟是別惱了,我同璉兒商議一回,咱們住東院騰挪不開,亦不好將老爺書房修成房,因此我們母子都看中了東北角上梨香院,老爺看如何?”梨香院乃是榮公暮年養靜之所,小小巧巧,約有十來間房屋,前廳後舍俱全,難得是西南有角門,通着夾道,夾道東面則是和寧國府相鄰小巷,亦有門出入,雖説出了夾道往西便是王夫人正房東院後門,但是從夾道往南直走,卻亦通着賈赦所居住之舊園,梨香院亦和榮國府花園相鄰,遠比賈母和王夫人等人説夾道影壁後房舍合適。
賈赦想了想,道:“也好,梨香院離咱們倒近,行動也便宜。”賈母覺得不妥,莫若住榮禧堂後面離自己近,但見竇夫人説賈赦並賈璉都瞧中了梨香院,又聽外面通報説李紈平安生下一子,便對此不意了。
賈璉聽説房定梨香院,忙忙地親自帶人打掃修繕,裏外一,只等着明年成親。
賈母才添了重孫,歡喜莫名,因給賈書信尚未送去,忙又拆了書信,添了一筆,方命人馬加鞭地送至揚州。
不説榮國府又是何等熱鬧非凡,賈年下接到書信後,卻是煩悶不已。
若是旁人,來往京城也不過兩個多月,然而賈家下人素來恣意妄為,受不得苦,送一封信,竟足足走了近兩個月才到揚州,送到賈手裏時,已經進十一月了。
賈向林如海道:“我何嘗不思念母親?只是老爺這裏,玉兒智兒年紀又小,我哪裏捨得千里奔波進京?一來一去兩個多月,京城若等到安兒成親,便得停留一年。他們二人身嬌體弱,哪裏受得了這樣苦楚?我看,就回信説不去了,只命人備禮送去。”給趙安做嫁妝東西早已送去,到趙安成親時只需再給她添妝,賈璉雖是親侄兒,但賈珠成親自己亦未過去,也只是送禮罷了。
林如海哄着黛玉吃了一塊棗泥餡山藥糕,並未抬頭,道:“這些事,你做主便是。”因才進十一月,林家給各處年禮尚未送出,賈便打算和書信一起送去,料想賈母不致憤怒,忽然心中一動,猶豫了片刻,道:“這麼些年母親都沒提過讓我回京事兒,今忽提此事,也不知道是誰主意,若是我不去,不知會傳出什麼話來。”不料林睿近來歸家,聽説此事後,難免動了疑心,道:“十年沒見外祖母提起此事,怎麼忽然巴巴兒地想讓母親進京?為是什麼?難道是咱們家有利可圖?”賈道:“誰知道呢?我竟也不明白。”林如海正看着林智向黛玉伸手要點心,彼時姐弟兩個擠一張圈椅上,林智仰臉伸手,意用手指去挖黛玉嘴裏含着山藥糕,唬得黛玉連忙閉嘴,指着丫鬟示意她遞一塊點心給林智,那丫鬟便揀軟和易克化得動拿了一塊給林智。
聽了賈話,林如海道:“細想京中諸事,便能猜測出幾分了。”賈一臉疑惑,道:“有什麼事?若説有大事和咱們相干,也只九皇子和安兒大婚這一件事。是了,是了,我怎麼忘記了,元丫頭可宮裏呢,她出身比安兒強,偏生宮裏蹉跎年華,莫不是想讓我做什麼?”林如海笑道:“不止一次讓你替元打點前程了罷?”賈皺眉,道:“雖説每次母親來信總不忘説起此事,但是咱們都是外人,哪裏能攙和東宮事?沒讓太子妃噁心!我早已婉拒多次了,難道時隔多,母親竟然還不肯罷休?”作為原配正室,又和林如海夫情深,賈怎會向太子妃求情,讓元進東宮去。再説了,她們這些原配夫人一處時,厭便是給別人家送姬妾丫頭,若真做了這樣事情,其他人必然不會再和自己親近,生怕自己也給他們家送去。
林如海道:“不到烏江心不死,聽説,元宮裏頗有賢名。”賈冷笑一聲,道:“一個做宮女丫頭要賢名做什麼?竟用來襯得旁人不賢不成?老老實實當差,熬個十幾年出了宮,或者讓我求求情早些放出來擇個人家,那方是正配,比什麼都強,我也不會推辭,若是想着那些不得東西,我絕不手。”林如海笑道:“若是沒有那些想頭,也不會特特送元進宮去了。”賈聽了,半不曾言語。
林睿道:“母親別惱,橫豎母親不進京便是。”賈嘆道:“你有所不知,母親還罷了,再如何也不會説我不是,只是旁人我卻不放心,言三語四,或者説我不遵母命云云,又説我有了夫家忘了孃家老母親,竟連老母親一點子心願都不顧,那就不好了,反倒連累你們幾個孩子。”林如海驀地想起黛玉榮國府飽受讒言之苦,不看了賈一眼,但是他仍不願賈就此進京,道:“這也容易,你只説身上不好,無法成行。”賈撫掌稱好,她這麼大年紀了,又有兒有女,便是稱説身體不好也無礙。
林睿卻道:“不如讓兒子代母親進京,瞧瞧熱鬧去。”賈一聽,立時反對道:“你還得讀書呢,去京城做什麼?千里迢迢,誰放心你一個孩子家進京?再説了,你竟要為進京耽誤功課不成?”林睿嘻嘻一笑,道:“先生常説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兒子將滿十二,過年十三,再過一二年,該考秀才去了。這功課上先生説好,只是這見識上卻淺薄了些,因此先生這回代了,叫我不必急着回去上課,而是常往各處走動走動,見識些風土人情才好。”林如海道:“叫他去罷,我他這麼大年紀時,也已經去各處了。”賈道:“老爺説過,老爺出去時候還有先生帶着呢,便是沒有,往各處求學,也有人照料,如今睿兒獨自上京,我如何放心?”林睿早有預備,忙道:“並不獨我一人,還有俞兄弟。聽説太子妃又有了喜,老夫人不放心,亦打算近進京一趟,俞兄弟不放心,打算陪着老夫人進京,已向先生請了假。”他也是聽説了這件事,才央求先生提早讓他行萬里路。
賈又見林如海點頭,心想自己兒子確不能坐井觀天,也該見識見識京城風氣,只得道:“既如此,我這就給你打點行囊,問明俞老夫人,你們一起上路,我才好放心。”俞老夫人既要回京,少不得從揚州啓程,因此已帶着輕便行李先回揚州老宅了。賈本道老夫人是難忘祖宅,故回來過年,舊年老夫人也是帶着俞恆回揚州過年,不曾想,竟不是為了過年,而是為了進京。
林睿喜不自勝,早跨馬去跟俞恆説明了。
兩家忙碌了三五,方將諸般事務打點得宜,擇了吉,林睿同俞家祖孫一同乘船離岸。賈既要送各處年禮,少不得都給林睿親自送去,也好拜見各處,因此同行還有賈家送信等人,千里迢迢,同船而行亦是常事,俞老太太自然沒有拒絕道理。
作者有話要説:總是記得沒寫全,一夜沒睡好,四點多爬起來碼,總算寫完了,~~~~~~~~求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