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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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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意處未知她做錯了什麼?又或者,漏了什麼?深埋着的情意啊,她這般努力地剋制,終究還是被察覺了嗎?這一早,碧素問將沉香送去的早飯原封不動地撤回,不等她打水,自個兒到天井旁的水槽盥洗,明擺着不用丫頭伺候。向來,她順從慣了,雖然心頭難過得緊,依然循了大爺的意思,但是,那層安然幽靜的表相已喪失能力維持。慘白着臉,眼神是忍耐又認命的,她抿住薄,用力地、一遍復一遍地擦拭桌面,恨不得把力氣消耗殆盡。

碧靈樞在她身旁團團轉,搔搔頭,急急嚷着“好沉香,你好歹歇一歇,桌子讓你抹了二、三十遍了!有人惹你不高興,別悶在心頭,説出來給我聽聽啊!坐下來,我們談談可好?”沉香垂着臉,搖搖頭卻不説話。慢慢緩下動作,她深一口氣,抬頭看着碧靈樞,眼光蒙幽,聲音空惘“二爺,沉香作您的丫頭…沉香來服侍您…”

“啥!?你説啥!?”碧靈樞大叫,瞪着她蒼白如鬼的臉蛋,一雙手臂強調地揮舞着“不好不好,啊…不是你不好,你很好很好,是這樣做很不好!我的意思是…哎呀,你當大哥的丫頭很好很好,變成我的丫頭,我就會很不好很不好啦!”他已經語無倫次了。

今天真不是他的子,連着驚嚇幾十番。原是睡到頭曬股才起牀的人,大清早就讓詭怪的氣氛醒,扯下蓋頭棉被,他差點窩囊地嚇出一牀…沉香丫頭在牀沿,近到身影已投在他臉上,就這麼面衰情地盯着他出神。然後,是她的小鼻頭通紅通紅的,凍傷嗎?不至於吧!這天氣只談得上涼;眼睛也通紅通紅的,如同是…好像是…彷彿是…難道是…掉過眼淚?

茴香兒不知跑去哪兒了,他就眼睜睜看着沉香把茴香丫頭該做的事全做完了。原以為是大哥不在碧煙渚沉香空閒着,但回頭想想,不是昨幾個才見大哥回來?不知她沒待在大哥身旁,反倒跑來服侍他了。見那神,失魂落魄的,他好心想安她幾句,沒料到最恐怖的還在後頭,她竟説要當他的近身丫頭!嚇得他心臟差點兒要停下來休息。

“嘿嘿…沉香,若是來串串門子,跟着你三爺黃昏遊江去,我是歡之至啦,要當貼身丫頭…那就敬謝不了。茴香兒懶是懶了點,反正我勤勞就行了,我一向事必躬親啦,子湊合也過得去,用不着太勤奮的丫頭。”對碧靈樞的軟聲軟語,沉香沒聽進去多少,視線飄浮地轉向牀鋪。碧靈樞不久前才從裏頭爬起來,棉被還成團地卷着。她遊魂似地走近棉被機械般整理起一牀棉被。

“沉香!”碧靈樞挫敗的哀號,搶下棉被“平時我待你不薄耶,好吃的留你一份,好笑的説給你聽,好玩的不忘帶着你,你別陷害我啦,別來服侍我,我承受不起…”他對着她打躬又作揖。

眼睛刺疼刺疼,沉香強忍着不要淚珠掉下。大爺不愛她哭,她已學會不在人前落淚…她深深入一口氣,緩和臆間酸楚的悶痛。對,她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丫頭,任主子高興扁,她不該在乎什麼,她已無話可説。

有人進房,碧靈樞抬頭一看,簡直是見到了救星。他氣急敗壞地嚷着“我的茴香兒你去哪裏?我找你一早上了!沉香來跟你搶飯碗,再不機靈點,你得回家吃自個兒去了!”

“二爺、您有手有腳的.您就自己擦把臉梳洗梳洗,還要人家擰着巾送到面前嗎?您睡得這樣遲,茴香再不去廚房留點吃的,連早飯也沒着落!”在四個丫頭裏,屬茴香年紀最輕,個頭雖嬌小,一張嘴厲害得緊,平時讓碧靈樞“包庇”過頭,對他的態度難免失了分寸。

“那…有着落嗎?”不提便算了,一説到早膳,他肚子適時地打着響鼓。

“這不是替您端來了嗎!”茴香沒好氣地説,邊將托盤裏的清粥小菜擺上。

“我重新把粥熱過,怕不夠燙,又怕糊掉,專心顧着火候,才會花這麼久的時問,您還怪茴香亂跑。”

“唉唉,我不是這個意思,唉唉…”反正今天是他的煞,説什麼都錯,還是乖乖地吃東西吧。挾了一箸釀脆爪往嘴裏,他喀喀地咬得出聲,邊贊着“嗯,這瓜釀得真口哩!”接着,喝了大口粥,又埋頭進攻其他的菜,吃得唏哩呼嚕的,倒把沉香忘在一旁。

“沉香姐,大清早就見你忙,也沒瞧你吃什麼,你也坐下來一同吃吧?”茴香將另一副碗筷放在她前頭,語調轉柔勸誘着,與方才的神態真是天地之別。

在碧靈樞這裏沒啥主僕之分,少爺與丫頭同一桌用飯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我不餓…”沉香呢喃一聲,兩眼望着桌上的菜發愣。她聽話地不隨身伺候,心卻無法依歸,仍繞在碧素問身上,想着大爺也還未用膳,誰會替他煮茶醒腦、收拾牀鋪和換洗的衣物?

“唉,別愁眉不展的,大爺作這決定自有他的道理。待在這邊美得很哩,茴香兒跟你作伴羅!”茴香扯着她的袖,安道。這時,着滿口萊的碧靈樞頭也不抬,含糊地上一句“要不…咱們換丫頭,沉香待在這裏,大哥那邊就麻煩茴香兒照顧了。”

“我哪兒也不去!”茴香拔尖喊着,挑高兩道柳眉,眼睛睜得亮大。大爺脾氣也是古怪,冷冷淡淡的,只有沉香姐猜得出他在想些啥兒;她在二爺這裏吃香喝辣,才不去挨罪哩。

“別擔心,二爺。”沉香努力想牽動嘴,想笑得輕快“沒事的…一切都會習慣,沒事的…”如同一身病痛,捱過了,就習以為常。不再説什麼,端起架上的臉盆,她略顯匆促地轉身往門外去了。心神不定的她差點兒讓階梯絆倒,踉蹌了一下,她腳步更快,急急地跑開了。

她不讓誰瞧見現在的模樣…表相的平靜已蕩然無存,直覺得眼眶熱得難受,好想找個地方將自己藏起來,她不要在人前哭泣呵!然而,迴廊轉角處,碧素問凝視着她,目光帶着點清冷和巫局,靜默地追隨她的身影,儘管她低垂頸項,依然捕捉到蓮白頰上的淚珠,和她咬住,不漏哭聲的樣兒…

一句嘆啓逸出,冷幽的眼合了又啓,望向她消失的拱門處。他知道,這一切都將習慣…而成自然。自醫堂由三娘掌管後,碧煙渚才算不負神醫之名,真正懸壺濟世,老神醫脾氣古怪得緊,以往是登渚求之不可得,而現在三娘將醫學開放,應用所長。

這幾,不知怎地,上渚求醫的人增多不少,梢公來往兩邊渡頭,小舟次次是人滿為患,有些大户人家乾脆將舟只整個租下,以供己用。除照料大爺起居外,平常時候,沉香不是整理葯圃便是在醫堂幫忙抓葯、煮葯。現在大爺不需要她了,二爺也有自己的丫頭,這一時間,她彷彿無所依從,每天往葯圃三、四回,其餘時候就待在醫堂,一有活兒她便搶着做,真的未再踏入碧素問居所半步。她還是沉靜如往,但眉梢兒處,有掩蓋不過的失魂與憔悴。

已至未時,上午的診病稍告段落,三娘洗淨雙手,正準備吃些東西果腹,她那愛黏人的麝香丫頭早捧着膳食等在一旁,嘴角嘮叨“‘小姐,不是麝香説您,替人醫病是好事沒錯,但也毋需這般拚命,三餐都遲了,要不是我緊盯着,您早不記得這民生大事。沒見多少銀子進帳,倒貼的卻有不少,看人家窮苦沒錢出診金,您乾脆連葯材都免費奉送了。唉唉唉,划不來,划不來啊…”三娘任丫頭念去,反正愈搭理愈扯不清。她睨了自己的小丫頭一眼,邊幹手,眼睛飄向沉香。但見她安靜地低垂小臉,將曬乾的鹿茸用葯斬刀切成薄片,動作輕緩而機械化,把整鹿茸慢慢推進斬刀內。

太過沉靜了,無聲到讓人遺忘的地步…很快的,三娘察覺出沉香的神恍惚。無所知覺地,她持着的那鹿茸已至盡頭,手指卻未移開,而葯斬刀正朝着她的五指剁下…

“沉香!你做什麼!?”

“啊!”三娘及時的驚喊震醒了沉香,她放開鹿茸,食指兒刺痛了一下,還是讓葯斬刀割到,所幸傷口不大。她握着自己的手,就怔怔地看着。

“剛才好可怕啊!你神思跑哪兒去了?多虧小姐這一喊…嚇死人啦!”麝香丟下飯菜跑向她,用乾淨的白布替她裹住傷口,壓着她的肩膀要她坐下。

三娘走近她,關心地問:“沉香,你神好恍惚啊。”

“這情形,可不止今了。”霍香在裏頭聽見,掀開布簾子身出來“煮茶讓茶水燙傷,不小心摔碎碗碟,收拾時還讓碎片給割傷;作帳不是算盤打亂,就是填錯了期…”她頓了頓,望着沉香忽地嘆了口氣“都是作人家的丫頭,你在意這許多,又有什麼好處?”三娘當然也猜得出端倪,只是沒想到大哥作出這決定,會給沉香帶來如此劇烈的衝擊。瞧那張透白臉蛋,原就毫無血,雙目中竟覺不出一絲生氣,超然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