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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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青瑤很慶幸,宋嫂和蘇歌一直沒有在外頭敲門,給了她足足一個半時辰來平復心情,不致於讓她滿臉淚痕,慘呼哀叫,醜態百出的樣子給人瞧見。
時間,雖然永遠不可能再平復心頭的傷痛,但至少讓她可以隱藏這一切悲苦的情緒。在人前出現時,也不致倉惶失態。而她現在有的,也不過是這些微的自尊。
所以,在中午宋嫂高聲叫她出來吃飯時,她已經重新梳理打扮整齊,用端莊文雅,完全看不出內心波動的神態,去面對別人了。
就普通百姓而言,菜式已十分豐富,有魚有,又有幾樣清淡的菜餚。當然,如果和顧青瑤以往的飲食相比,自是大大的不如。但以顧青瑤現在的心情,就是把皇宮裏的御宴搬來,也不會有什麼食慾。
只是在宋嫂那滿是憐惜關懷的眼光下,又不願出受傷之態,只得強打神,勉強夾幾筷子菜放進嘴裏。只是味同嚼蠟,全不知自己吃的是些什麼。
宋嫂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歉意和關懷,只是一個勁地勸顧青瑤多吃,不停地給她夾菜。顧青瑤眼看着自己碗裏的菜越疊越高,吃又吃不下,推又推不了,縱是面對冷眼暗諷也面不改的她,終是無可奈何,出了苦笑。
蘇歌因忙着治病,一時不開身,過了一陣子,才能空到廚房的飯桌前坐下。瞧見顧青瑤碗裏已堆起了一座小山,不由得愕然望向顧青瑤,看得顧青瑤臉上一陣飛紅,一時間只顧得羞慚氣惱,倒忘了傷心苦痛。
蘇歌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説:“這就好,這就好,食慾這麼好,病也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彼青瑤一陣氣惱,要想分辨,卻又不好為這事,特意地分説一番。若是不辯,這食量如豬的冤屈,無論是哪一個女人也不會甘心下來的。一時間面河邡赤,又羞又窘,卻又發不出半個字。
蘇歌看到她的窘態心中好笑,也不説任何安和勸解的話,抓起碗筷,一陣子猛扒,動作快得如風一般,倒看得顧青瑤目瞪呆。
出身大家的她,往來結都是有身份之人,何曾見過如此野的用餐方式。
初見這男人時,還覺得他是斯文知禮的人,怎麼吃個飯就原形畢成這個樣子。
宋嫂卻是見怪不怪,笑着勸道:“我説蘇先生,你別每次都趕得連氣都不肯多一口似的。外頭病人多等一會兒,又怎麼着?”蘇歌了滿嘴的飯,兩邊腮幫子鼓起,模模糊糊地説:“有的病,多耽誤一會兒,病痛就多折磨人一分,能早點兒幫他們解除痛苦也是好的。”宋嫂知道勸不動他,只好笑着説:“是是是,所以你從早到晚,忙得停不了手,吃飯喝水都緊趕慢趕。要遇着什麼火災,塌房,疫病,更是幾天幾夜不睡覺地在傷者中轉來轉去。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鐵人啊?早晚你這醫人的大夫要先病倒了。”蘇歌這時已將一碗飯吃光了,把碗一放,衝着宋嫂乾笑一聲,然後對顧青瑤點點頭“慢慢吃。”自己就已經跳起來,快步往外走,走出幾步,猛然“啊嗽”一聲,打了一個很響的噴嚏。
宋嫂趕緊説:“瞧瞧,整裏叮嚀別人,自己反倒病得比誰都快。”蘇歌回過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
外頭不知是哪個病人大叫了一聲:“蘇先生!”
“來了來了。”蘇歌一邊高叫一邊拔腿往外跑。
宋嫂哼了一聲:“不過是看病而已,用得着像火燒股似的趕嗎?”彼青瑤先是被蘇歌和他自己風雅的名字完全不相襯的吃飯方式給驚呆了,繼而又被蘇歌的一聲噴嚏而驚得心頭一震。忽又想起昨夜漫天的寒風,再聽得宋嫂這麼一句話,眼中看到蘇歌飛跑的身影,忍不住輕輕一笑,如銀鈴乍響,珠落玉盤。卻又在一笑之後,震驚地説不出話來。
為什麼,今時今的自己,竟還會有發自真心的笑容。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或許是因為內疚,本來不肯住下的宋嫂,終於還是留了下來,每晚和顧青瑤睡在一個房裏。蘇歌自己直接在醫館的店堂裏打地鋪,這樣避免了孤男寡女單獨相處,也避免了更加不堪的言。
彼青瑤每天早上起來,依然堅持要出去走走。越是覺到明顯的敵意輕視,越是聽到傷人的言語,她偏偏越要泰然自若,渾若無事一般展現她的驕傲和決心。
每一天面對宋嫂關心的眼神,她總是笑着説無事。可宋嫂的眼光一移開,她眉間的疲憊,眼角的傷懷,就再也無法掩飾。
子漫長無盡,滿心苦痛,不能訴説,也不願訴説。小小的院子,小小的房間,沒有任何可以打發時間的良方,一點一點數着時間,等着天黑。偏又要強地不肯在人前出半點兒無助之態。最累的不再是如何面對世人的冷眼,反而是怎麼裝出笑臉來應付宋嫂無時無刻的關懷了。
相比之下,蘇歌不知是知情識趣,還是太過遲鈍,或是忙得本沒空來顧及她。在一個小院子裏,一天見面,也不過是四五次,打個招呼問聲好,並不疏遠,也不殷勤,自然得就像是長久相處的一家人,本無須額外的照料客氣。不過,這卻讓顧青瑤舒服自在了許多。
他也是完全不讓顧青瑤有任何壓力覺的人,只是,除了他之外,整個世界都似沉沉地壓在心頭。
她在甦醒之後,喝着蘇歌為她準備的葯,一三餐也由宋嫂安排得十分妥當,偏偏就是明顯地憔悴下來。眼睛黯淡得不見一絲光華,眉目之間,也總是沉沉鬱鬱。無論是站是走是坐是躺,還是正在説話做事,她總是如白裏出現的一個鬼,幽幽冷冷地在人世之外。魂魄神,不知正飄於何處。
唯一專注的時候,不過是她每天堅持以整個生命的毅力與驕傲,在所有人異樣的眼神裏,走過長街之時。
或許,每天無聲而慘烈的戰鬥,已耗盡了她所有的生命,所以連宋嫂這樣不知醫的人,也看得出,這個女子正在漸漸地死去。而顧青瑤自己卻彷彿全無所覺,甚至還對蘇歌開口辭行。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你要走?”
“是,我的病已經好了,總不能長久地打攪蘇先生。”
“不行!”口而出的,不是蘇歌,而是宋嫂。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讓這樣的顧青瑤就此離去,就和看着她去死,沒有什麼不同。
但蘇歌一句也不提顧青瑤的身體,只問:“你要去哪裏?”彼青瑤淡淡地道:“我自有我的去向,似乎與先生並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