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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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沒有關係,但與你以前的丈夫有關。如果你沒有地方可去,他就犯了三不出之條,按律要受罰。”有所娶無所歸;與共更三年之喪;先貧賤而後富貴為三不出。女子縱犯七出,若在這三不出之內,男子也不得隨意休棄。顧青瑤若是無家可歸,就有資格狀告丈夫犯此三不出。
彼青瑤聞言之後,目光遙遙地望向天際。
“他休我休得理直氣壯,我不讓懷了他骨的女子進門,他説要休我,我便自己寫了休書迫他簽了名按了指印。好妒失德的人是我,所以不但不容於人家,甚至怠羞家門,沒有面目回孃家。”蘇歌也料不到她竟是自己寫的休書,聽她用這樣冰冷漠然的語氣説來,不震驚,卻又急急地掩飾“也就是你無家可歸,對前途全無打算。那麼,我救你命,治你病體,留你食宿,這筆債,你不打算還了。”説話的時候他板着臉,樣子倒是一點兒也不像開玩笑。
彼青瑤怔了一怔,才道:“我會報答先生的。”
“如何報答,只憑你空口説白話。”蘇歌臉沉似水。
彼青瑤一時氣結,卻説不出話來。她離家之時,身上帶有銀子,但那夜在山上墮馬,包袱銀兩全在馬上,早已盡失,身上連一文錢都拿不出來。蘇歌真要計較,她卻也無法反駁。
彼青瑤愣了好一陣子,才氣道:“我有手有腳,欠了多少賺來還你。”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蘇歌猛一拍手“好,就等你把欠我的還清了再走吧。”説完了,站起身“外頭還有病人。”也不再看顧青瑤氣得發青的臉,抬腳就走。
彼青瑤一口悶氣堵在前,卻又找不到理由發作,只好氣得坐在椅子上,半天説不出話來。
心裏把蘇歌罵了千遍萬遍,但素來好強的子卻因被蘇歌住,再也提不得一個走宇。發了狠,非要拿一大筆錢,砸到蘇歌臉上,方能出了這口惡氣。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彼青瑤這輩子也沒想過,自己必須親自去賺錢。但她自幼飽讀詩書,博聞廣知,文武雙全,遠親近友,無不誇她是人中龍鳳,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原以為賺錢不過是小事,但誰知真的坐下來,去想如何賺錢,把滿腦子學問翻了個遍,才忽然間發現,自己學盡了名士風的雜學,以往着華服配貴飾遊園林飲美酒之時,儘可以在親友面前闊論高談顯示才能,真到了要用之時,卻是一無是處。
賺錢?似乎很簡單,顧家是武林大豪,也同時經營各種生意。但她這位小姐,生清高,愛詩書,喜琴棋,偏偏對那充滿銅臭的經濟之道,一點兒也沒學過。做生意?別説沒有本錢,就算有本錢,只怕也做不了。
她會武功,但好好的一個女子,總不能去給財主老爺看家護院吧。獨自一人,更不便當街賣藝,又不能偷,又不能搶,這一身武功,此時此刻,竟也沒有用處。
她能詩文,寫一手好字,畫一筆好畫,但自古女子的書畫,只有大家族中小姐佳人的文字,或是青樓之上,多才名的手筆,才會在坊間出現。她即已離家族,又不願淪落風塵,詩畫文字雖好,但往哪一家書畫店去求售?
她彈得一手好琴,但獨身女子,若沿街賣樂豈不招來麻煩,若去青樓任琴師,更是從此不清不白了。
這一番思量,竟沒有一件事是可做的。縱是有能力做的,但她顧家小姐的面子裏子,全都拉不下來去做。一時再無他法,她拉着宋嫂問:“女人該如何賺錢。”宋嫂笑着説:“男主外,女主內,賺錢養家是男人的事。貧苦人家,女人也做活貼補些家用,大多也就是些縫縫補補和繡繡東西。你這麼漂亮,繡出來的活計必然也是好看的,做些出來,我幫你賣去。”彼青瑤張張嘴,臉上騰地紅了起來。
宋嫂瞧她神古怪,不敢相信地問:“你不會針線刺繡?”彼青瑤面河邡赤,低垂了眼眸,更加説不出話了。她可以彈出《高山水》,可以畫出青天麗,可以烹名茶,舞寶劍,但對於小小的繡花針,卻是從來不曾沾過手。
宋嫂嘆口氣:“不會刺繡,那紡些紗來賣也是好的。貧窮人家,十户裏有五户家裏備着紡車,紡紗織布,也可以換些錢來。”彼青瑤這一回把頭也低了下來,臉直紅到了耳。
“你連紡紗也不會?”宋嫂震驚地大叫。
彼青瑤一聲也不吭。
宋嫂用力嘆氣:“真沒辦法,給人做廚娘也行,或是自己做了燒餅包子拿來賣也行。”彼青瑤連整個身子都低了下去,臉已經紅得開始發紫。素來只有旁人做給她吃,她自己何曾下過半次廚房。
這回宋嫂也不叫了,瞅着她説:“實在沒別的辦法,乾脆做洗衣婦,幫人家洗衣雖苦些,不過,人人都會,一點兒也不難。”彼青瑤這回抬起了頭,只是説起話來結結巴巴、吐吐:“洗…衣…”宋嫂仰天長嘆,一邊用手猛拍自己的額頭,一邊直叫:“你連洗衣也不會嗎?天啊,你到底會什麼?”從三歲起就被無數人誇獎聰明,自己也自信十足的顧青瑤第一次發現自己竟如此沒用“琴棋書畫詩酒花,我都會一點兒。”以往最驕傲的學識,這時卻是用蚊子般的聲音説出來,她甚至還不好意思説自己會武功。
宋嫂並沒有馬上肅然起敬,反而拍手跺腳地喊:“怎麼女人該會的你全不會,盡會這些沒油沒鹽沒用處的東西?”
“沒用的東西?”顧青瑤睜大了眼,這還是第一次,聽人把這些風雅的學問稱作沒用的東西。
“當然沒用。這些全是男人學的,女人學來做什麼?”宋嫂答得理直氣壯“別看我是個窮人,沒見過會這個的女人。可聽説書和看戲文都知道,但凡會這個的女人,不是官宦人家不愁吃喝整天閒着沒事的小姐,就是非得靠這個抬高身份的名。咱們普通百姓,正經人家,天天要考慮吃飯穿衣,誰有空去識文斷宇,詩做畫。男人會這個,就算考不着功名,還能教教書或是代寫書信。這些,女人能幹嗎?學了這些沒用的幹什麼?”她這滔滔不絕的一番話,顧青瑤聽着明明覺得並非正理,卻又找不出話來駁斥,只能愣愣地瞧着她。一時間心亂如麻,無所依歸,只得低聲央求道:“宋嫂。”宋嫂搖搖手“你別找我了,我實在沒別的法子了。”彼青瑤又氣又急又無可奈何,只覺得滿心都是委屈,滿腹都是怒火。所有的尊貴和幸福,如雲煙般破碎之後,又被蘇歌無情迫,更遭宋嫂數落一番,再加上自己引以為做的一切學問,被輕賤得一文不值,依她素來剛強好勝的子哪裏受得了。心頭窘得急了,她恨恨地一跺腳“我找蘇歌去説清楚。”醫館裏,蘇歌正為一個病人扎針,顧青瑤風一般地到了面前“蘇先生。”蘇歌專心致志地運針,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彼青瑤抬高聲音又叫:“蘇先生!”蘇歌眉峯微皺,口裏“嗯”了一聲,眼睛卻還是望着自己手上的針。
彼青瑤強忍不住地叫:“蘇先生,我有話對你説。”蘇歌頭都不抬“我在治病,有話等會兒再説。”彼青瑤這一生何曾受過如此輕視,心頭的委屈頓時發作起來,忍不住斑聲説:“蘇先生,你等一會兒治病又怎麼了?”
“你胡説什麼,快回去。”蘇歌語氣大是不耐,幾如喝斥小狽。
彼青瑤再失意落魄,終究是大小姐出身的人,自小被人捧在掌心裏呵護寵愛,哪裏受得了他這樣的話。更不能忍受的是眼前這個從頭到尾,頭也不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混賬。
她一時氣急了,也不理輕重,叫了一聲:“蘇歌。”伸手便去奪他手上的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