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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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頤和水仙的“和平”是以頗雲淡風清的方式做開始的。
新婚的翌,水仙就再一次以她的女纖與勇敢情,重新思考了一次她婚姻的後果,並暗暗衡慮自己在這場婚姻中究竟該扮演何種角?
雖説前人有“出門看天,進門看顏”這種俗句,但水仙自認是個思想還算新穎的時代女,她並不認為她該把這段不知能維持多久的婚姻,任意曝置在莊頤冷硬的“顏”下,任其渲染或敗壞。
無可否認,走入這個婚姻她走得好心不甘情不願。在突兀敲定和莊頤的婚姻,到步入教堂的這一個禮拜,她渾噩的遊走在焦灼與惡夢之間。她覺得她對不起莊琛,對不起他的好與他的痛,可是她覺無能為力,因為她欠莊頤的確實比欠莊琛的還多。
而今,躍入恍如一夢的婚姻中既已成事實,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它結束之前好好的經營它。
一如她選擇成為護士的信念…責任與今天是屬於自己,結局與未來則是屬於上帝。
聽來或許有些宿命,但人只能夢想結局、無能縱結局卻是不爭的事實。何況她也難得夢想未來。身為家中的長女,再加上母親的早亡,她不得不養成較務實的格,活到二十五歲的她,在生活中一直篤行的…除了致力實踐當前,就是努力把握現在。
但十年前的車禍事件卻是她這種個唯一軌的外一章,也是她唯一逃避過現實的一次。而對莊頤難以為情的內疚,令她不得不在婚姻的第二天醒來,便開始認真思索並期望自己在這場可能為期短暫的婚姻裏…拋開偏執且為莊頤找回一些什麼…藉以彌補他因她而損失的過往。
例如:一些他的愜意快樂,甚或者他的一腿雙。
心願好像膨大了些。想要替他找回這些並不容易,她得找到很多的勇氣,他則得仰賴很多力氣,那還保不定會成功。但最最重要的,是先找回他的自信,而他的自信,正巧遺落在他的腿雙上。
嚴格説來這正是一種不良的骨牌效應,想要終上它並非易事,又加上他對她早已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他認為她不是個有任何美德的女人),水仙不認為自己能博得他太多的信任。
然而實際的天造就了不撓的個,水仙總覺冥冥之中她已獲得了一股助力,而那股助力恰巧就是新婚那晚莊頤自願訂下的和平條款…在儘可能的範圍內,兩人必須同意並配合彼此合情合理且不嚴苛的要求。
多麼美妙的條件啊!水仙聰慧的想到它並決定善加利用。
婚禮的第二天,她開始擬出她在霧莊所能做或所該做的事。
首先,她覺得莊頤需要一些接近人羣的機會及有益身心的活動,她認為人是羣居的動物,遺世獨居的生活對平常人而言絕對是有礙健康。
基於這點認定,婚禮的第二天,她就帶點顫驚、斗膽的要求同他在霧莊周沿走走,她的藉口是她想悉霧莊,並客氣的請他當嚮導。
莊頤最初的態度相當排斥,他冷嘲熱諷道﹕“要一個殘廢當嚮導,倒不如教豬飛上天去。”他的創意話夠嗆人的,不過水仙為達目的,還是捺下子回嘴道﹕“我不知道豬以後會不會飛?但希望你不要把事情複雜化,我只不過在實踐我們之間的『和平』。”她的話也教他愣了愣,然後他哈哈乾笑,言不由衷的説﹕“這是你能找到的唯一藉口?但算你聰明!這也是我唯一能接受的藉口。『和平』,多麼美好的字眼,好吧!我會陪你去『享受』和平。”水仙沒想到他還真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不過這次冒險的結果是令人心曠神怡的。
霧莊佇立在中台灣最多霧的一角,外緣有一片平台狀的草地,那裏長滿了菊科的蒲公英和昭和草,草地之外則是一片頗濃密的相思林及一些住家,由霧莊的外圍,很難窺得霧莊的全貌,因為它被一堵約一人高的討人厭高牆圍住了,那讓它看來有點像座小型的私人城堡,護守着它主人的隱私。
難怪水仙每次望着霧莊時,總能覺它隨着節氣衍生的多變風貌。晴天時,它看來就相當深沉;罩霧時,又有股難以言喻的古怪;落雨時,覺更見詭譎淒美。完全像它的主人,多變又不可捉摸。
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是…水仙發覺了這裏的人們對霧莊主人有股難以言喻的好奇,那些小孩總會在傍晚時連於霧莊周圍探頭探腦,尤其當她推着霧莊那神情冷淡到近乎峻漠的男主人出現時,他們(約六、七個小孩)總是驚呼一聲作鳥獸散。
水仙曾就這件事嘲莊頤道﹕“看來你還蠻受歡的嘛!”他深沉的凝視她半晌,表情莫測高深的答道﹕“是敬畏,人們總敬畏他們心目中的魔神。”那時,她聰明的沒有追問,何以他會變成他們心中的魔神(其實光看霧莊就足以令人產生猜測及恐懼),但她愚蠢的決定,她絕對要努力的糾正並改寫鄰人們對他的印象。而接下來的許多子,她不止努力去扭轉它,而且還成績可觀。
她起先以笑臉攻勢面對她的小鄰人,微笑,再微笑,等他們逐漸接受她的笑容時,她撒出另一種甜的餌…每天的太妃糖或巧克力…讓他們像一隻只逐漸適應由人們手中取食的小鴿子,他們開始對她回以熱情的微笑,絡的喧嘩,不過將近兩週的時間,小孩子們已不忌諱莊頤那冷淡臉孔,很能處之泰然的在他們身邊繞來竄去,追逐嬉戲。
有一次,莊頤忍不住嘲着﹕“不愧是小兒枓的護士,才幾天工夫就把這片草地一變而成兒童樂園,我是不是該擔心哪天你要把霧莊變成託兒所?”水仙只是哂然的笑笑,知道要他做到如此的“和平”已誠屬不易,她才不會笨的再以俐齒去破壞它。
當然,這只不過是水仙認定的和平的“一小部分”而他的充分合作,令水仙的膽子變大了。婚後的第一個星期假大清早,她趁每個人都還在夢周公時,就擅作主張的潛進他的書房,去整理那些連淑姨都不敢動的東西。
水仙的立意是好的。誰都知道一個整潔安寧的讀書環境能增加讀書效率。但最重要的,她希望登門造訪他書房的人至少有一張椅子可以坐,而不必站到腳痠或者坐到他的大腿上。(這只是一點小回想,溯源到她第一次站在他書房,並一不小心被他拉坐在他大腿上親吻的那晚。)她清理了約三個小時,整座書房已現出煥然一新的模樣。把書歸位後,空間變寬敞了,揮掉灰塵後,牆上那幾幅出於莊頤自己手筆的書法,看來更雄渾磅礡了。她揹着門替他加了一把極舒適的、可坐可卧的長沙發,並把他擺置在櫥櫃裏的薩克斯風擦的光可鑑人,還在略有黴味的室內灑上她最珍愛的水仙花味香,屋內所有燈具及百葉窗,在她擦洗過後,變得明亮而真實。除了不知道該拿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實驗儀器怎麼辦之外,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滿意極了。
可是,書房的主人似乎不太欣賞她這個免費女傭為他書房所做的一切努力。那天他醒來,脾氣已顯得有些暴躁,在發現書房裏的一切時,他幾乎大吼了起來。
“搞什麼鬼?誰允許你亂動我的書房?”這是他那早給她的釆開場白,這一吼幾乎吼醒了沉睡中的霧莊。
水仙被他惡劣的態度搞得有些情怯,但淑姨在飛奔而來之後所展現由訝異轉為賞的表情,令她大受鼓舞,由淑姨那種想要撫掌稱快的微笑模樣,水仙更肯定自己的做法不只正確且獲得支持。
於是她理所當然,慢條斯理的答﹕“是『和平』允許我這麼做的,難道你不想要和平了嗎?”她又反問。
這次他依然愣了愣,茫然的四顧他的書房數秒,莫可奈何的喃喃低咒﹕“該死的要脅!懊死的和平!”淑姨則咯咯笑着,拍拍水仙的肩背説道﹕“多麼不凡的成就啊!你把寂寞昏暗的狼變成了明亮的詩人宮殿。”又一次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