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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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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水仙的新婚之夜並非這麼“輕易”就結束了!

晚間九時許,水仙仍“深”悲哀的在隸屬於她的房間裏踱步。

她睡不着,原因除了自己現在已是一隻道地的困獸之外,還有對未來的茫然。

誰説不是呢?她真的像只困獸,有個漂亮房間,或者該説有個漂亮籠子的困獸…剛剛整個難以排遣憤怒思緒的時間裏,她就把心神整個轉移貫注在察看這個美麗的籠子上。

她不能否認這房間對她真的是很大的一種恭維,也大大的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它以水仙花的圖案、彩做架構,一進門,會先看到那以繁複重疊的水仙花紋布料做成的窗簾,接着是那些像神剛剛造訪過的米白與水仙黃調的藤椅、椅墊與地毯。幾幅令人愛不釋手的水仙花密工筆畫,就被裱在鑲了寶藍邊的畫框裏,並被釘掛在最適當的牆位,兩個縷了水仙花,好像是以樹脂和油紙做成的花型燈飾,則靜靜的立在茶几與牀頭櫃上。

從來,水仙不知道她以之為名的這種花,能被如此淋漓盡致的運用於生活,然而這個房間裏的一切,讓她覺被膨脹的有些難堪。如果説,這個房間裏的一切陳設是莊頤的選擇,那他一定在影她那毋須有的罪,例如虛榮或放蕩。

當然,她也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是後來打開房裏的大燈之後,才看清楚她有個雕細琢的美麗牀鋪,哦,牀頭板上雕刻的那些細細微微的水仙花朵,與柔軟層疊的米黃水仙‮絲蕾‬花牀單,在亮眼的大燈下,看來好似一個‮女處‬的祭壇,優雅莊重又純潔的令人覺得睡上去都有點褻瀆。

但那是她“丈夫”為她準備的新婚之牀,而且他大方的不準備用它來當祭壇,因為基本上,他可笑的認定了她不足個夠優雅莊重與純潔的女人。

這樣教人不知該覺愉快或悲哀的思緒,讓她霍的跳離了那個牀誧好幾步,並如臨大敵的瞪着它數十秒。後來,她決定暫時揮開所有惱人擾人的思緒,開始整理她那不算太多的家當,她收恰的很慢,但是沒有花多少時間就把一切該歸位的全歸位了。

晚間十點不到,她又無所事事了。一切婚姻中教人困擾煩惱的問題又全回到腦海糾結,令她不得不煩躁,不得不百集。十時許,她把一本雜誌拿在手中翻了又閤、翻了又閤,那本書幾乎被翻爛了,寂寞孤單的夜依然在霧氣中綿延得好長好長,像沒有盡頭。

再後來,她是被窗外隱約傳來的一陣聲音引着走出房門,走向簷廊。那是一管低沉到令人覺沉重的薩克斯風聲,吹奏者正吹奏着dustinthewind(風中之塵)。

水仙好奇霧莊可能有誰會吹薩克斯風?且在秋意惶涼的更深夜靜?那樂音很傳真,不像是由唱機點播。她以好奇伴隨着靼巧的步履,逐漸靠近簷廊盡頭,就在那個由圓滾木築成,高於地而不過兩尺的陽台上,她看見了他…坐在輪椅上的莊頤。

他雙掌捧着薩克斯風管,手指靈活且純的按壓出音階,神情顯得十分深刻專注且沉溺。

霧莊的霧氣相當濃重,但就着微明的夜,水仙得以在距他不遠處看清他。他像洗過了另一次澡,身上換了一件暗的晨褸,頭髮仍略顯濕但整齊的梳向腦後,他微閤着眼,長黑的睫在他像被雕鑿過的線條僵硬臉上看來有點不搭調,但卻製造了他更俊美的效果。他的神情太過專注,專注到幾乎沒有覺察身後有不速之客的窺視。

但水仙的僥倖心理並不正確,就在她認為好奇心已被濡足想悄然隱遁回房峙,在空氣中擴散的薩克斯風音符卻戛然而止,旋即一陣低沉有力的嗓音響起﹕“你算是偷窺者還是欣賞者?”他的語氣依然那麼嘲。水仙邊轉身向他邊不算平靜的説﹕“大概兩者都算吧!我是無意間偷窺,也是無意間欣賞。不過至少你還穿着衣服,而我也只不過是偷窺兼欣賞了你吹奏薩克斯風的英姿,你的損失並不算太慘重,當然,如果你認為這樣的損失還是太嚴重,那你無妨把你的薩克斯風束之高閣,那我保證你將不再有所損失。”説完後她想想,馬上懊惱起自己的胡言亂語,但令人意外的,莊頤似乎甚覺有趣的説﹕“聽起來,你像是在遺憾我穿着衣服。”

“我是建議你幫你不想讓人偷窺的部分穿上衣服,例如薩克斯風,而不是你!”水仙悻悻的低喃。好像是愈描愈黑了。水仙手抵着額頭低,並瞪着他撻伐﹕“你知道嗎?你有讓人語無倫次的能力。”

“這點我相信。”他氣的微笑“由你身上我可以受得到,自己這種能力的無與倫比。”這還不算是個太壞的開始,至少他對自己綻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而那笑容…魅力非凡到可謂驚人。

這又令她警覺到某種令人陷溺的情正無聲無息的在滋長。她晃晃頭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她不想信任自己的覺,但那警訊愈來愈強烈。

可能嗎?她會在新婚的第一天就對眼前這個冷硬如石的男人產生情?她再次晃一下頭,再次後退一步,否定自己的覺,並想轉身逃走。

逃走!這是個值得深思再深思的字眼!而莊頤,不知是看出了她的惘,還是看出了她逃跑的意圖,他很快的出聲,那聲音輕柔的有些反常。

“我想為晚餐時的一些話道歉,事實上,我得承認我比你或任何人想像中的更喜歡你的同情。”教人驚訝,他會道歉?他的眼中在一瞬間亮出一抹相當誠意的光華,但出現在他剛強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卻又令他變得格外的危險與引人。

“為什麼你會喜歡我的同情?”水仙自己覺份外愚蠢的問。

“因為,同情在無私的前提下,便是愛。”他回答得極緩慢,且一字不漏的密。

“你在婚禮中説過的!”他強調。

水仙更胡塗了。

“我不認為…你的意思該不會是你想獲得我的愛?”

“如果我説『是』呢?”他的表情相當不羈,那樣子就像他只是在開一個試探的玩笑。

“不可能!”水仙應答的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快,莊頤的説法的確嚇了她一大跳。

“是不可能。”他用眼臉略微遮掩了自己眼裏跳躍的光芒。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腦海裏一閃而過的念頭…令他覺十二萬分的莫名其妙。

或許,一場冗長的婚禮的確足以昏一個男人的神智,再加上她穿着那一身端莊雅潔到與她形象不符的睡衣,真是教人想抓狂。他苦笑的想着,並突然覺他額際慣的悸痛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