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我要你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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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還沒等到楚君亦的手觸碰到雪柔，口卻不知有什麼東西在拉扯着他，讓他的手又退縮了一分。

他覺得自己的心口好疼，好像被刀一點點地割開一般，竟然比身上如蟲子般的嘶啞還要痛上幾倍，楚君亦的手顫抖了一下，還是沒能往前。

雪柔看着他，右手還擺着遠處，邊的笑容淡了一份，漫上一絲驚異，説道:“亦兒，怎麼了，你不願意跟母后走嗎？還是，你還有捨不得的人？”楚君亦的口依然有把刀在不停地划着一般，他想搖頭卻沒有力氣做到，可是，他卻也想不出來，他捨不得的人是誰呢？

楚君亦的心搐了一下，他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在牽扯着他，他收回自己的手，才發現身側有一個身影若隱若現，他的眼神有些恍惚，那個身影也模模糊糊着，可是即便他什麼也看不清，卻仍然覺得如此悉。

楚君亦看着她，眼中的神情忽然變得柔情不已，漸漸地，那個身影越來越清晰。

穿着大紅的嫁衣，用金線婉轉着裙邊，一頭青絲披在雙肩，細細的蘇髮髻在髮絲裏頭，輕巧地遮蓋着她光潔的額頭。

渥丹之膚、連娟之眉、清眸盼、素齒絳，就如錦華中的仙子一般，靜靜地站着那，看着楚君亦。

只一下，那朱輕輕地向上揚起，捲起一絲笑意，讓他心中的那把磨着的刀好像都慢了幾分。

雪柔看了一眼那個女子，又看了一眼楚君亦，眼神中似乎瞭然了幾分，向前伸出的右手也收了回來，説道，語氣間的寵溺卻絲毫不減:“亦兒。是因為她，你想留下來是嗎？”楚君亦依舊看着那個身影，卻沒有説話。

雪柔又接着説道:“亦兒，世事波瀾，紅塵渾水，萬般艱辛，為了她，你還是想留下來，是嗎？”楚君亦抿了抿，忽而又想起自己這個動作。那個女子一想事情的時候便常常會做，心中不又柔了三分，他看着她。艱難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卻堅定地很。

似乎是對他點頭地回應，那個身影變得越來越清晰，走近了兩步，輕笑開來。清脆好聽的聲音喊道:“阿楚。”雪柔看着楚君亦，畔終於也出了一絲笑容，她看着楚君亦，眼中也變得晶瑩，只是聲音卻飄忽了許多，像是在遠處傳來的一般。連身影都漸漸有些模糊了。

但那語氣中的柔情卻慢慢地滲入到楚君亦心中:“亦兒，你是為了她留下來的，便一定要有勇氣。不管是對病痛還是愛情，都不要輕言放棄。我們楚家的男人，不會被打倒的。亦兒，母后看着你，你永遠是母后最堅強的亦兒。”雪柔的聲音説到後頭。已經越來越小，身影也模糊了許多。楚君亦看着她，心中有些焦急，想叫住她，可是喉間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

他掙扎了幾下，身上卻被定住了一般，想動也動不了，他一用力，那些原本有些消停的撕咬和刀割又開始折騰起來，在他身體的每一塊血上盡情地蹂躪，讓他痛不生。

可是楚君亦咬咬牙，指甲使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他記得母后的話，他不會放棄。

許是也到了楚君亦的痛苦，旁邊穿着嫁衣的女子臉上也漫上了幾分焦急，幾步跑了過來，語氣中盡是擔心，關切地喊着:“阿楚，阿楚你一定要忍住。”楚君亦側過臉，看着女子眼中擔憂的神，看着她臉上為他瀰漫出的悲傷，他多想伸出手幫她撫平那皺起的眉，他許過要遮她一世悲愴，如今，怎能看着她難受。

只是，他的手卻依舊無力得很，但喉間卻似乎有了力氣，翻滾了一下，像是被刀刮開的一般，一聲輕小的卻是清晰的呢喃聲費力地從喉中溢出來，乾啞得厲害，卻是如此得輕柔:“阮兒。”終於，這一聲呢喃溢出了口，楚君亦的腦袋卻像炸開了一般，那股劇烈的灼熱瞬間充斥了整個腦子，讓他千倍萬倍地疼痛了起來，楚君亦緊閉起雙眼，大叫了一聲，昏厥過去。

楚君亦發出這聲嘶吼的時候，一旁的秦阮昕早已停止了手中的擦拭。

她不知道楚君亦身上承受着怎樣的痛苦，可是她看着他身上暴起的青筋，看着他手臂上被他的指甲抓破的一道道地痕跡。

只是這些，她也知道，他現在承受着的是怎樣的劇痛。

可是，她卻一點也不能為他分擔。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使勁折磨着自己來忍住這番痛苦，但現在，劇烈的疼痛還是讓他發出了低聲的嘶吼。

秦阮昕慌忙將玉清喚了過來，玉清拿出自己的銀針，探尋着幾個道紮了下去，又探上他的脈搏，臉上的擔憂神卻還是沒有褪下去，説道:“靜王這蠱毒時年已久，殘留的毒害太多了。”

“那怎麼辦？”秦阮昕急急問道。

“疼痛最劇烈的時候已經過了，靜王現在還能尋着些微弱的脈搏，這種忍耐力已是旁人比不得的。你別擔心，若能熬過今夜，這蠱毒便被牽制住了。”玉清説罷，向一旁的南宮辰點了點頭，南宮辰拿起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遞給了玉清。玉清拿起楚君亦的左手，迅速地再左手食指上劃出一條小口。又用力地摁了摁，烏黑的血便從那傷口之中緩緩地出來，滴落在地上。

玉清又將銀針扎入了幾個道之中，才放開楚君亦的手，讓他垂在桶外，烏黑的血還在一滴一滴地往外滴着。

玉清説道:“等那血中的烏黑顏慢慢褪了些，再將靜王扶出來。待再喝了我熬的藥，一切，便只看造化了。”秦阮昕深了一口氣，説道:“有勞藥王了。”

“無礙，只願靜王福人天相吧。”秦阮昕點了點，走到楚君亦面前，拿起一條幹淨的白布仔細擦拭着他頭上的細汗。她看着他，眼睛都有些痠痛，她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是什麼一種心情。

她突然發現，她是那麼地害怕失去他。

她別無所求，只要他，活下去。

今夜，我會一直陪着你，一直到你醒過來。

阿楚，你會醒過來的，對不對？

秦阮昕篤定地點了點頭，她相信，他一定會熬過去的。

這一夜，秦阮昕從來不知道時間還可以過得這麼漫長。亦風早已幫忙將他抬到了牀上，藥也盡數餵了他喝下去。

只是，他依舊只是安靜地躺在那，不放出一絲聲音，連呼都是微不可聞，安靜得秦阮昕要時時去探他的鼻息，才能讓自己安下心來。

亦風亦雨也一直候在外屋，亦風身上也有傷，卻怎麼也不肯去休息。玉清幾人坳不過，便熬了一碗湯藥，只由着他了。

阿楚，你看那麼多人都在等着你醒過來。你怎麼還忍心這麼睡下去呢？

秦阮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坐在牀邊，覆上了楚君亦的手，他的手還是冰冰涼涼的，沒有一絲生氣。

秦阮昕緊緊握着，多麼希望他可以動一下。

她想起，他們相識好像也已經有半年了。

可是也不過半年時光，她卻似乎欠了他一堆的恩情。

戰場之上，她被玳爍的不信傷得滿心瘡痍，又被玳爍玳徹兩面為難，他説:“你趁亂快走吧，這兒有我應付。”楚國京都郊外，她從他的喜轎裏逃了出來，入了圈套，為了拖延時間救下玳爍，她差點死在傅涵劍下，他冒着劍傷，扶起她説道:“快走。”山之中，他已然發病，身負重傷，卻依舊想的是她；逸林裏被人誣賴，她被人刀劍相指，他卻執意在站在她身前保護她；趙門院落，他扶着她，一心想的是她的安危。…阿楚，你為我做了那麼多，可是我呢，我被你保護了那麼久，連累了你那麼多，如今，卻連為你分擔一些痛楚，都做不到。

秦阮昕看着楚君亦，他還是這麼得安靜，和他平時一模一樣，淡淡的、清雅的，好像不識人間煙火一般。

她角溢出一絲苦笑，可是，不識人間煙火，卻要嚐遍世間苦痛。

“阿楚，你睡得太久了，不要睡了好不好？亦風、亦雨、司馬，還有芷晴，他們都在等着你。”秦阮昕説到“芷晴”兩個字時，忽然覺得心中輕輕地了一下，好像平白地生出一種牴觸。

她平了平思緒，看着楚君亦又輕緩地呢喃道:“阿楚，你説你相信我，所以你從未調查過我的從前。那麼現在，讓我告訴你。

秦阮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要和阿楚説從前的事，可是她看着沉睡着的楚君亦，就是那麼迫切地想和他説説她的從前。

那個她來到這個時空中，便從來都迫使自己不去想的從前。

“其實，我不是這個地方的人。我是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我們都到不了的地方。只是在那個時空，我死了，不知道怎麼的，魂魄就跑到了雲姒兒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