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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離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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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在幫遲諾整理東西時見到幾張從書裏掉出來的舊照片,其中一張裏赫然有少年時代的江離城,緊抿的角,冷冷的神情,跟現在有幾分像。照片上的他,被尖鋭的刀片劃過深深的一道,痕跡已經很舊。原來遲諾不喜歡他,真的由來已久。

這種戲劇巧合在某他倆出遊時遇上算命先生時,終於達到了。

那天天氣晴朗,他倆決定去郊外賞臘梅。那邊有個小小的寺院,傳説院中有位算命奇準的大師,每只接待三十對遊人,當然收費也不低。他倆在被忽悠的時候猶疑了一下,終究退卻,生怕聽到不中聽的言論,但仍是恭敬上了香。

結果與遲諾一起在寺外的農家飯店吃飯時,卻有位裝模作樣的算命先生纏上了他倆,説與他倆有緣,非得給他們算一卦不可,不準不收錢,準的話也只要隨便給一點。

那老先生像膏藥一樣甩也甩不掉,更神奇的是,他隨口説了一些事,諸如,陳子柚這一年天遭遇了大痛,諸如,遲諾的出生地點在海角天涯,雖然含含糊糊,但竟然都蒙對了,倒讓人生出了幾分興致。

起初他十分靠譜,説的話也在理,又把陳子柚的個誇得天花亂墜,把她的未來講得繁花似錦。雖然不相信,但總是中聽的。不多久後,他請男士稍稍讓開,隨後便信口開河,神神叨叨,勸誡陳子柚不要被假象惑,不要被偏見矇蔽,又指桑罵槐,稱她準備依靠的那人絕非良人,心狹隘,行事陰險,要她萬萬擦亮眼,諸如此類。

他説話聲音雖然低,卻又正好能讓站在幾米外的遲諾聽見。當他越説越過火時,陳子柚幾乎坐不住,她瞄一眼遲諾,騰地站起來:“就到這裏吧。”那老人伸手去拖她的袖子:“別啊姑娘,我正説到關鍵的地方。”遲諾過來迅速用胳膊格開他的手,那老人誇張地向後閃了一個趔趄,陳子柚差點兒要伸手扶他。

待那人站穩,遲諾沉着臉,壓低了聲音説:“那個腦子有病的女人給了你多少錢,我三倍地付給你。現在請你滾開。”他那一個“滾”字説的很硬,還頓了頓,顯然並不常説這個字。

兩人之前一直很開心,這事多少掃了他倆的興。

出行時天氣甚好,回去卻飄起了小雪,天陰沉,車開不快,又颳着風不能開窗,兩人都不作聲,只有空調的低鳴聲與時斷時續的電台聲。車內氣氛沉悶無比,氣壓似乎越來越大。

陳子柚到應該説句話舒緩一下氣氛。她儘量用一副輕鬆的口氣説:“咦,你怎麼知道那個人是受蘇禾指使來搗亂的?難道你也會算命?”她話剛出口便知道巧成拙了,因為之前好像誰也沒提蘇禾,而她想當然地認定,能把做這種荒唐可笑的事做得這麼正經的,一定是她。

果然,遲諾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怎麼知道是蘇禾?”陳子柚勉強笑了笑:“我認識的人女裏,數她最討厭我,我想不出還有別人。”遲諾大概也意識到太沖動,放柔了口氣説:“其實她是跟我有過節。剛才她就在那寺裏,你大概也看見她了吧。”陳子柚知道這是遲諾在給她台階下,她本想順水推舟地應一聲“是”但隨即轉念,這莫非是遲諾試探她的手段?

她到底不是個好演員,以前與遲諾相處時又不曾這樣小心謹慎過,猶豫之間就有些不知所措,恰好此時有手機鈴聲響起,她暗歎這電話來的及時,立即低頭翻包,打開拉鍊後聽得遲諾接了電話,方才反應過來,剛才本不是她的電話鈴聲。

她聽得遲諾口氣淡淡地簡單應付了幾句就掛掉了那通電話,只覺得窘上加窘,倒像她犯了什麼錯一樣。

遲諾繼續無言地開車,車內的空氣比先前更悶。

陳子柚一心一意地低頭攪着手袋的帶子,聽到遲諾的聲音徐徐緩緩地從耳畔傳來:“子柚,你本不用裝的這麼辛苦。蘇禾應該早就找過你了吧?之前我大大得罪了她,按她的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她繼續低着頭。遲諾説:“其實,我一直在等,等你來質問我,就像你跑去質問江離城一樣。那天,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去質問他是否與劉全的死有關係這件事吧。”陳子柚抬頭看向窗外,她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看他,只是窗上仍映出了他的側臉。

她還是沉默着,遲諾又講:“你不是個好演員,你一直都只會演你自己而已。你裝得這樣若無其事,但是看我的眼神卻早就有了變化。其實,我寧可你來質問我,至少我能有為自己辯解的機會,可是你不,你只藏在心裏。我都替你着急,想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是對我寬容至此,信任至此,還是無論我做什麼你都完全不介意?”這算不算反咬一口,倒打一耙?陳子柚此時心底倒一片澄明。她深一口氣:“那好,我來問。劉全是不是你指使人撞死的?”

“我不能説與我無關,但我沒打算讓他死。”

“你真的與蘇禾談過戀愛嗎?”

“我們相互利用了一場,然後一拍兩散。”

“盛世最近有很多麻煩,是你在幕後縱的嗎?”

“我以為,那只是商業競爭與行政干預產生了一點衝突。”

“好吧,最後一個問題。你設法干預他的商業競爭,是為了你家,為了你自己的利益,還是為了我?”

“你希望是哪一種?”遲諾冷冷清清地問。

遲諾那種從未在他身上表現過,但是陳子柚卻相當悉的態度與口氣,發了她的口才。她沉靜地説:“你的動機不是我能左右的。如果你是為了你家,我不敢有意見,只會奇怪,因為他本動搖不了你們什麼。如果你是為了你自己,我的個人意見,也許你可以做得再好看一些,更公正一些。如果你是為了我,”她又深一口氣“我和他的債務已經算清,早在你進入我的生活以前,所以,現在他不欠我什麼。你若是憐惜我才去對付他,沒有必要,我現在很好。但是,如果你是因為你咽不下這口氣,你不能接受他在你之前曾經與我有過那樣的關係,所以才想要報復,我沒辦法阻止,但我會覺得遺憾,因為這應該算是你對我的不完美的一種心理投。”她第一次在遲諾面前説了這麼長的話,並且態度堅決。遲諾沉默了很久,久到陳子柚以為,這個話題應該就這麼結束時,聽到遲諾的聲音低得如自言自語:“原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不只是一個醫學概念。”陳子柚彷彿沒聽見那句話。一路上,遲諾再沒講話,她也不出聲。

他們的車開進鬧市區,當前方又亮起了紅通信號燈時,遲諾停下車,眼睛盯着跳動的晶數字。陳子柚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一聲不響地下車就走。身後遲諾似乎喊了她一聲,她也沒回頭。

此時正是通最繁忙的時段,警無暇顧她,只憤怒地朝她指了指,她朝那年輕警嫣然一笑,轉身走入地下通道。

陳子柚沒跟自己過多地糾結。她什麼也沒想,不去想她第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與遲諾翻臉居然是因為江離城,不去想他怒她的那個詞組的具體含義,不去想以前,也不去想以後的事。那座長長的地下通道像宮一般,有很多個出口,她在地下商場裏逛了很久,一直走到下一條街。

她並不指望遲諾來找她,而且路上車嚴重,他也本沒法找到她。

陳子柚買了幾樣本派不上用場的山寨品,買了幾件她絕對穿不出門的又暴又俗豔的衣服,為了裝這些東西她還買了一個大得十分誇張的包,她將包背在身上朝鏡裏一望,鏡中的自己就像一隻細手細腳的蝸牛,而那隻大大的包是她的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