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若長居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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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困妖如斯,可能是十七爺極大地增厚了氣壁,一時鑽之不透,不代表能長久制敵,急忙回頭:“師…喂,這樣還不行麼?再不將妖物裝起來,萬一…”
“不行!”魏無音苦苦抓住化成箱形的永劫之磐,切齒咬牙:“這可不是什麼鎮妖法器,若不能完整閉鎖起來。
是錮不住妖物的!就算永劫之磐的外殼刀槍不入,水火難侵,難道機件結構等細微處也是?萬一非是如此,貿然擲出,你想讓咱們手裏的最後救星,教妖物一傢伙絞個稀爛麼?”應風急了。
“…再怎麼壓縮,也有極限不是?總小不過…”
“我的右臂。”喑啞的喉音縱使衰疲,仍帶着鐵砂磨地般的懾人隱震。獨無年散發披面,雙頰凹陷,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眸被染滿鮮血垢膩的額髮遮去大半,不見人光。
應風才發現他連頭髮都灰白大半,鑽出頷的細髭亦然,整個人像是憑空老了十幾二十歲,氣如風中殘焰。
“長…長老…”獨無年搖頭,轉向抵禦蛇莖的落拓侯爺。
“我捅的婁子,要麻煩侯爺幫忙收十了。”
“…等一下!”魏無音恐他解開最後一圈咒環,急忙出聲阻止。
“獨無年,你肩上的黥咒術法若解,失控的黑霧除將你噬殆盡,不會受到任何損害,切莫衝動!”獨孤寂嘴道:“什麼都好,你們哥倆趕緊商量出個章程來,本侯爺快鎮不住啦!當我神氣力是用不完的麼?”獨無年的視線越過他的肩頭,直盯着魏無音。
“少時你須向我解釋,何以這條隨我長成的‘犀紫罍金臂’,你竟比我瞭解得多。若解去咒環,血就會被噬殆盡,點滴不存麼?”
“沒錯!你別衝動…”
“那就好。”獨無年眸光倏鋭,左臂揚起,他不知何時十起了獨孤寂拋下的長劍,刃抵右腋,這一掠將右臂齊肩削斷,鮮血而出!
獨無年身子微晃,卻未倒下,反手將斷臂釘於地下,左手食中二指蘸血解咒,心誦疾書,斷臂上的最後一圈咒環化光消散,整條手臂轉瞬間即為黑霧所噬,連骨頭都不剩。
“…趁現在!”紫膛漢子嘶吼,這才頹然坐倒。獨孤寂料不到他居然如此絕決,讚道:“好漢子!”催動凝功,厚逾尺半的無形氣盒拔地飛起。
在空中急遽縮小,最終內徑縮成不到一尺立方,才像黏土般繼續絞扭壓擠,不僅腳下站立的大地,就連空氣都劇烈震動起來。
彷彿蒼天將傾。僵持不過片刻,終於將黑霧壓成蛋形,約如一隻瓜。
“十七爺留神,磐籠來啦!”魏無音覷準時機,揚聲叫道:“放!”二小與他一齊鬆手,永劫之磐所化的樊籠骨架如遭強力磁,飛向霧卵。獨孤寂順勢解開鎖限,霧團被籠架兜了個正着。
籠架內緣的刺目血光為黑霧所染,驀地紫華大盛,一陣密如驟雨的機簧聲過,展開的結構收攏,轟的一聲砸落地面,回覆原本的方錘模樣。
縫隙間紫光轉,圓孔裏黑得不透半點光,未有絲毫霧氣逸出,死寂一片。(成…成功了!)獨孤寂只瞥一眼,確定沒什麼紕漏,便即掠向獨無年,運指如飛,連點他幾處大,減緩失血。
惟斷臂之傷,非同小可,若不將創口骨挖深些許,縫合多餘的皮瓣來止血,終究是死路一條。十七爺試圖以凝功阻絕。
然而效果有限,急忙回頭:“山下方圓十里之內,可有國手?”魏無音此際才到,收起永劫之磐,見遠處圮牆後一名寬袍大袖的男子顫巍巍起身,心念微動:“可是燕無樓?速來!”那人正是夏陽淵一脈的白綬首席,外號“石渠神魔”乃玉無葭、晏無方以下的第三號人物,聽弟子哭訴,殺害玉、晏二長老的兇人殺上了通天壁,匆匆點了人馬來討公道,不幸撞上這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燕無樓武功資歷不及玉無葭二老,這才屈居於白鱗綬,若論醫術,卻不在二人之下,聽喚而來,對魏無音微一拱手:“魏師兄。”趨前診視傷勢。
片刻後才道:“我夏陽淵有足夠的麻沸散,若能儘快刮縫合,獨長老命無虞,只是不可再拖了。”招來倖存者製作擔架,將獨無年運入知止觀,借室手術,並遣人趕回夏陽淵攜來物藥、器材,以及最重要的急救人手。
獨無年面灰敗,垂落眼簾,喃喃低道:“冠軍侯,這一架,是我輸了,獨某的生死榮辱不足掛齒,但族質子,本山是萬萬不能收。侯爺若難意平,取我命便是。”獨孤寂笑顧魏無音:“嘴皮忒硬,看來是死不了啦。”魏無音肅起面容,正道:“我陽山開基四百年來,不曾在知止觀外造成如許死傷,你可知在平望都內,有多少達官顯貴皈依知止觀?
朝廷若以此為藉口,派兵上山,我等現下可有抗拒的由頭?”獨無年身居高位,豈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難置一詞,只得默然低首。魏無音環視四周。
在霧蛛爪下逃過一劫的,多半是各派系裏的長老菁英,一瞥,雖然死傷慘重,九脈大致都還有活人在,所缺不過一二而已,勉力提神,朗聲道:“這個孩子,便由我風雲峽接下罷!
後重歸幽泉,面對列祖列宗,當由魏某人一肩承擔,與諸位並無干係。惟今之事,須得有解,不可斷卻本山生路,致朝廷陳兵山下,四百年的龍庭基業毀於我等之手。”眾人俱都無言,頹然垂肩。殭屍男子轉對獨孤寂。
“侯爺,知止觀裏的死傷,奇宮會負責賠償安撫,但顧挽松那廂…”獨孤寂擺手道:“放心罷,我會好好威脅他的。哪個想把主意動到阿雪頭上,本侯爺殺光他全家!”魏無音點了點頭,刻意不看將拳頭捏得格格作響、切齒咬牙的應風,招手讓阿雪到跟前來,輕撫他的頭頂,和聲道:“從今兒起,你便是指劍奇宮的人了,你本名叫什麼?”
“韓…韓握雪。”阿雪怯生生道。
“嗯,入得龍庭,原本的名字當即捨棄。往後,你就叫韓雪罷。”獨孤寂一拍男童股,笑道:“還不快叫師父?”魏無音正道:“他是奇宮未來的主人,歸屬哪支宗脈,關乎山上往後十年二十年間的勢力消長,可不是我説了算。
若教入風雲峽,不免有人説我擅受質子,原來是包藏禍心,風雲峽一脈在山上的處境將益發艱難。你莫害我。”獨孤寂哈哈大笑:“也罷!要是將來子太難過,或想學我的武功,可來白城山找我。你這小子有意思,我也很中意。”卻是對應風説。
少年無法點頭,不知該或怨他,心中五味雜陳,咬牙不發一語,與落拓侯爺短暫會的眸裏卻湧溢水花。
“對了,我想找個人,問你打聽路怎麼走。”魏無音水心竅,不消問也知他所指為何,悠悠嘆了口氣。
“侯爺取次花叢,遊戲人間,原來也有放不下的麼?”隨口將路徑説了。
連該如何通過陣法的訣竅也細説分明。見十七爺始終無有表示,話鋒一轉,壓低聲音湊近:“侯爺,人呢我頂着諸脈白眼、百世唾罵的壓力,也就收下了。
該割的那物事,侯爺好不好這便拿出,省得您一走,咱們風雲峽這幫老弱即給人撕了下酒?”獨孤寂哈哈乾笑兩聲,摸着鼻子轉開視線,瞧着無比心虛。
“你胡説什麼呢老魏,本侯聽不明白啊。顧挽松沒代什麼給我,估計是信我不過,回頭便遣人送來啦,你別瞎心啊,哈哈哈。”
“…侯爺確定此物必來?”
“肯定肯定,我敢拿人頭擔保。”獨孤寂仰天打了個哈哈:“説不定這會兒就在山上,還沒到你手裏罷了,不會丟的。”
“我信侯爺。”魏無音出乎意料地乾脆,獨孤寂嚇了一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頭卻見一雙帶笑的視線,既狡黠又鋒鋭,通透中又帶着滿滿的疲憊與憤世疾俗,不知怎的合得恰到好處,令人難以安心無視,卻實在討厭不起來。
“侯爺在風雲峽還有一罈老酒未飲,幾時來索,魏某倒履相。”兩人對視片刻,獨孤寂忽地一笑,神情疏朗,心頭陰霾彷彿一掃而空,再無掛礙。
“這會兒,是真要道別啦。山高水長的,你們一個個,可別隨便死了啊。”十七爺一振袍襴,邁開鱗靴,背對破雲初的幾縷陽光,踩着一地泥濘濕滑,不見使什麼移形身法,連輕功都索不用,信步閒庭,身影逐漸消失在山道盡處,只有朗聲宛若龍嘯,迤邐悠揚:“…刑沖剋破無從來,歲運相併俱成災,束命七殺傷為病。十方授印,天子絕龍在玉台!”貝雲瑚循着與寒潭相連的溪澗一路泅泳。
終於在天明時分回到幽明峪。此段溪有個名兒,叫“明玉澗”據説是主人取的,夏天豐水時可達六七丈寬,最深處有一人多高,冬之會再淺窄些。
但無論什麼時節,澗水都是湍急而冰冷,不利輕涉,平以繩船串成的浮橋相連。澗北的建築歷史悠久,充分見證了幽明峪一脈的起落興衰,為男弟子與眾僕婦雜工所居…她下山之後,才驚訝地發現:在許多外人心目中“只收男徒”的龍庭山上。
除了幽明峪的無垢天女,再無其他女子,簡直荒謬到了極處,事實上,陽山諸脈皆有為數眾多的僕婦嬤嬤,負責打掃洗濯,烹飪裁縫,否則奇宮上下忒多人張口吃飯,難不成長老親自下廚?
這些僕役,與尋常大户人家僱請的沒甚不同,若長居山上,自有供其居住的屋舍,多半與弟子、長老起居演武處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