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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此消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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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忽有人喃喃道:“是夜…神的新娘,夜神的新娘子又回來啦。”倒頭便拜。

周圍有樣學樣,不多時便跪成一片,人人低聲喃喃,如誦禱詞,能辨的也只“夜”、“神”二字。

“夜什麼神的新娘…”殭屍男子聽得皺眉。

“是什麼玩意?”

“我猜得沒錯的話,那車上所載,多半是夜什麼神的新娘了。”貝雲瑚朝蓋着紅布的怪車努了努小嘴,寡淡中帶一點不經意的俏皮,令那張緻過頭的俏麗臉蛋鮮活起來,彷彿玉雕被仙人吹了口氣,突然有了生命。

殭屍男子還未習慣她的耀眼炫目,舉手遮眉兀自不足,索別過頭去。

“…你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是知情的。”貝雲瑚淡道:“龍大方的小叔叔。

就是我原本該嫁的那人,他知我是龍庭山來的,懂一點武藝。我答應了他,要拯救這個莊子離惡魔掌控,但他沒來得及告訴我那是什麼,而我待的時間不夠長。”殭屍男子思索片刻,衝遠方的奚無筌打了個手勢。奚無筌老早便留意到怪車,因蓋頂的紅布時有祟動,卻與風向頗有扞格,只是在炬焰與夜掩映下不易見得。

見殭屍男子示意,袍袖一甩,烏影穿破夜風,爆出哨響似的嗚低咆,凝而不散,宛若鏑矢離弦。

就這麼穿過近八丈的距離,帶着布頂一掀,這才力盡還形,居然是筷子。吹過廣場的迴旋風乘隙從布底鑽入,將整塊紅布掀起來,出車上的十字磔刑架,以及架上綑縛的、昏不醒的女子。

那磔刑架只有半人多高,女子長髮覆面,看不出形容,但從低垂的纖細雪頸推斷,應該不會太老。

她身上穿着與覆布同款的紅嫁衣,雙腕縛於架上,身子倚着刑柱,軟軟側腿並坐,裙裾下出一雙渾圓白皙的結實腿子,大袖滑至肘間,不見單衣之類的貼身內裏,嫁衣下恐怕未着寸縷。

奚無筌面鐵青,寒聲道:“龍方太爺!貴莊酬神,竟是以活人為祭禮麼?”老人嘴抖動,無一言能反駁,臉灰敗如死。

莊人無法想像奚無筌於筷子上凝附內息,使其兼具金鐵之沉與箭桿之韌,隨手出七八丈遠,削着布頂將之帶起,才給了晚風乘虛而入的機會,以為是夜遊神顯靈,要來娶親了。

部分人掉過頭來,朝今夜要送出的夜神新娘跪拜祈願,場面登時大亂。奚無筌卻注意到,所有土匪樣貌的殘疾人皆未頂禮,跪的全是老弱婦孺,一看便知是原本的莊裏人,他正愁敵我難辨,這下可好,紅豆綠豆自行篩分兩筐。

此時不取待何時?提氣大喝:“站着的全是匪徒,給我拿下!束手免死,頑抗者殺!”語聲未落,奇宮弟子已四散掠出,長劍離鞘,動如兔,所指目標竟無一重複,彷彿為此刻練過了千百回,動手竟是毫不猶豫。這。

就是立於武道巔頂的名門大派子弟,與山寨匪寇間的巨大差異。***“…好功夫。”獨孤寂望着大紅綢布卷飛的方向,喃喃自語。變亂一起,他們這桌倒成了漩渦中唯一不動的礁石。

貝雲瑚兀自靜立,視線穿過無數驚叱怒吼、撲跌滾躍的烏影,始終不離太爺左右,若有所思。殭屍男子嘖的一聲,吐出幾個單音,依神情判斷,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梁燕貞目力絕佳,奚無筌出手時她恰好轉頭,追着那沒入紅綢又倏然穿出的筆直影跡,直到現出竹箸原形,駭然口:“好…好可怕的功夫!他…怎能將筷子出這般遠?”獨孤寂回過神,才知她指的是這個,搖頭道:“這有什麼難的?我不是説這個功夫好。”拈了竹筷一甩,啊的三聲慘叫,七八丈的直線距離內,三名匪徒翻身栽倒,裹滿鮮血的竹筷穿出最末一人身軀,餘勢不停,撞上一名奇宮弟子的劍刃。

少年頓覺一股大力壓至,長劍一歪,恰將對手的臉面劈開,被滾熱的紅白物潑了一頭,自己踉蹌側倒,握着右腕身子發顫,可想見痛楚之甚。梁燕貞目瞪口呆。

只聽愛郎怡然道:“…我用的是剛勁,他則全是巧力。小燕兒,你再瞧清楚些,他可不是徒手扔的筷子。”得大行家指點,梁燕貞稍稍摸着門道,專看奚無筌籠於袖中的右手,見袍袖翻飛間,一杆拇指細的滑潤玉竹乍現倏隱,前端的筆鬥烏黑油亮,似是犀角玳瑁一類。

所束毫尖、齊、圓、健,四德俱備,不是鋼鑄造、徒具筆形的仿刃,真是一杆聚鋒緊斂的斑竹紫毫筆。

奚無筌下令動手,自己並未加入戰團,見哪一處形勢稍亂,又或弟子臨敵經驗不足,鬥得難解難分,袍袖揚起,筆毫黏着筷筒中的竹筷一抖,立時無聲飛出,路徑時曲時直,速度忽快忽慢,彷彿所非是硬梆梆的筷箸。

而是柳葉之類的柔韌物事,而竹筷之能,則比他變戲法般的手法更加離奇炫目。奚無筌出筷罕擊人身,遑論如十七爺一般霸道透體,更多是攻敵所必趨,為弟子爭取餘裕。偶一中人,筷子也是着體彈開,毫無威脅,下一霎眼。

那人忽朝反方向踉蹌倒退,恍如酒醉,越想穩住腳步,一用力整個人便失足掀倒,彷彿給筷子打了記內家拳,為“沾衣十八跌”之類的潛勁所傷。

這下連梁燕貞都看出蹊蹺,喃喃道:“這是…‘隔物傳勁’?”她在獅蠻山後所遇奇人、傳授她半部《天策譜》的,能以拐尖閉

或度氣入體而毋須碰觸身子,梁燕貞到那時才知道,世上有如此神而明之的武功。指劍奇宮號稱東海武道之巔,紫綬長老身負奇能,似也理所當然。

“…那手可不是普通的隔物傳勁。”獨孤寂笑道:“這樣説吧,隔物傳勁,隔物傳勁,你以為重點在‘物’,還是在‘勁’?”這還用説麼?無論傷人救人,都是勁力所為。

隔物圖之,所求不過出其不意。每隔一物,勁力耗損越多,若非作用於人身,終是無用之功。

“説得好!可惜他練的那門功夫,不是這個想頭。”獨孤寂撫掌笑道:“我以為他的隔物傳勁,‘物’才是重點,勁力被練得能長久停留在器物中,不求沉猛難御,而是體猶存。

我的勁力像刀像劍,像拳掌盾楯,只合攻防之用,他的卻像絲線,像篩網,像皮球針勾,以各種形式依附在外物上,意在變化無窮。

“你以為他用筆挑飛筷子,是扮高深、裝派頭,一顯長老威風麼?我猜並非如此,而是他早已習慣常之中,信手寄存勁力於各種物事之上。徒手拈筷一擲,未必比筆尖更加靈巧。

“我曾聽兄長説,世上有修為深不可測、內力取之不竭的絕頂高人,以習練這等寄附之勁為樂,隨身攜帶一隻獸形的傀儡,使之運動不絕,宛若活物。

沒想到在凡夫俗子的身上,也有這等志向。”殭屍男子前頭聽他滿口好話,不由得嘴角微揚,只差沒點頭如搗蒜。

豈料十七爺話鋒一轉,隱有嘲笑奚無筌志大才疏之意,殭屍男子眉目一冷,哼道:“硬碰硬他自非閣下的對手,然而,若以巧勁分高下,勝負尚在未定之天。

你本事忒大,不會睜眼説瞎話罷?”獨孤寂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你點頭附和便罷,何必複誦一次這麼客氣?

話説回頭,以武論尊,站着的人才能説話。比刺繡我也比不過繡坊宮女,打架誰與你比這個?”殭屍男子鬥氣不鬥理,自是冷笑不絕。

“驚震谷一脈乃龍庭山氣宗,要比內力基,奚無筌縱不比閣下,也不是拿不出手的三腳貓兒。有道是‘驕兵必敗’,閣下隱居已久,此際重入江湖,上山踢館如此高調,豈能不慎?”

“‘驚震谷’名頭響亮,嚇得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跳,都快敗腎了,哪敢不慎?”獨孤寂笑眯眯回口。

“忒威猛的宗門,不想居然有這…麼纖細的內功心法,不知叫什麼名目?小媳婦繡花來紅神功麼?”殭屍男子滿肚子酸話全憋在嗓子眼,差點沒噎死自己,偏生這廝於武功一道的眼力極毒,居然被他戳在點子上,饒是殭屍男子聰明絕頂,一時也無語辯駁。

驚震谷修習內功獨步龍庭九脈,多出內家高手,其鎮脈絕學“呼雷劍印”既是掌,也是劍,威力絕強,谷中人人修習。

不知何故,卻許久沒有像樣的頂尖高手出世,得舉脈上下加緊鑽研,唯恐沒落,無奈表現越發平庸。

殭屍男子離山已久,便在山上之時,所屬派系非但不涉獵他脈武功,自家也無所謂的獨門絕學,只練諸脈通的武藝,倚之造就奇宮七成以上的宮主,可謂菁英中的菁英。

奚無筌修習的寄附內勁之術,就不是驚震谷的武功,雖知其柢,殭屍男子卻無意向山下之人吐。更要命的是:他骨子裏。

其實頗認同落拓侯爺的説法。寄物附勁到了奚無筌這等造詣,固然妙不可言,然而高手對決死生一瞬,有時極簡就是極,豈不聞“一力降十會”乎?捨本逐末,不免貽笑大方。

“那是‘飄蓬劍寄’。”貝雲瑚目光未移,忽然幽幽開口,動聽的語聲甚是空靈,彷彿心在遠方。

“並非驚震谷所有,而是幽明峪的一部冷門心法。”

“…這就不需要向外人説了。”殭屍男子沒好氣道。龍庭九脈,門户甚深,諸脈長老無不嚴密提防,唯恐自家絕活英才入他人簍中,此消彼長,被別的派系穩壓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