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29章只想讀懂心思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你也未免問太多了,殭屍兄。”獨孤寂冷笑着輕拗指節,發出炒豆似的脆響。

“小燕兒你別跟他説啊,外頭壞人多。”梁燕貞雙頰泛紅,狠狠瞪他一眼,定了定神,小聲道:“我是在想,有沒有可能…其實這並不是一種毒,而是兩種毒、甚至是多種毒物造成的結果?”獨孤寂與貝雲瑚面面相覷,顯然都未想到這一節,而殭屍男子則是面古怪。

“當年冰無葉跟你説了一模一樣的話。”男子飛快收斂心神,又恢復成那種帶着淡淡嫉俗的滿不在乎,聳肩道:“他説,無論從醫理或毒理來看,都不可能出現一種配方,顯現的藥卻有如此巨大的差異,只能認為陰人是陰人,赤眼是赤眼,兩者必有牽連,卻不能混淆而論。

“事實證明,奚無筌他們在漁陽時,找到了拯救中毒女子的方法,對陰人始終束手無策。赤眼離開漁陽後,在此間造成幾起傷害,受害女子最後靠着解方,除去那‘牽腸絲’的毒。至於陰人,則未有實物至此,難以驗證…”

牽腸絲!

梁燕貞一愕,幾乎要跳起來,卻被愛郎按住手背。獨孤寂衝女郎微一搖頭,示意冷靜,但他自己亦非全無震動。

在大帳之內,李川橫對小燕兒所使的藥、以“蒙柳絲密”和“掛肚牽腸”兩方混於一者,傅晴川便是呼以“牽腸絲”之名,説是本門前人出的藥,拿來練撈什子蟢神功。

怎會…成了妖刀的禍世能?傅晴川説這話時,除了人在現場、飽受藥折騰的梁燕貞外,就只有藏身帳頂的獨孤寂悉聞。僅一帳之隔的小葉若未暈厥,或也零星聽了些去。其時貝雲瑚人在遠處的馬車裏,正與扮成老嫗的梅檀鈎心鬥角,伺機身,自是無從得知。

阿雪則藏在衣箱夾層內,很難判斷他到底聽懂了幾成。無巧不巧,梁燕貞能與智計冠絕龍庭山的“影魔”冰無葉想到一處。

正是受兩劑混合所啓發,誰知不旋踵便從殭屍男子嘴裏,聽見那可怕的藥之名。

“赤眼上所喂之毒,就叫‘牽腸絲’。”女郎心緒震動,似未逃過殭屍男子的鋭眼,手撥濃髮,笑着投來兩道實劍般的迫人視線。

“怎麼?姑娘可曾在哪聽過這穢毒物的名目?”梁燕貞無信口雌黃的急智,脹紅粉頰,支支吾吾,陡被愛郎伸臂一攬,摟了個嚴實。

獨孤寂的下巴寵溺地抵她發頂,開口時那股子嗡嗡酥顫透體而入,令她渾身發軟。本想同他再擰幾天,此際早已沒了脾氣。

“殭屍兄,玩笑歸玩笑,我女人給我的時候可是黃花大閨女,你瞧我腦門像透着綠光麼?看在你説故事的份上,我不同你計較,此等亂七八糟的破玩意,切莫隨意扯上良家婦女為好。”

“兄台所言甚是。是我的過失。”殭屍男子一改懶憊德行,坐直整襟,肅容拱手。

“言語得罪處,望祈姑娘見諒。”梁燕貞笑笑沒説話,乘勢偎在愛郎懷裏,眼看是不打算分開了,貝雲瑚卻未如她所期待的眥紅雙目、妒火中燒,忽從沉思中回神,轉向廣場入口的長街。

黃昏將逝,地平線的彼端已浮些許夜,長街那頭湧現的炬焰益發惹眼。來到近處,見村人簇擁着一乘前後四輪大如磨盤、上覆紅豔織錦,似神轎又非神轎的奇特物事,骨碌碌推入廣場。説是村人,其中三成是入莊之時,梁燕貞、獨孤寂等所見的殘疾人,清一的青壯男子,穿着不甚合身的布衣衫,繃出一身虯結筋

先前扛立柱子的是這類人,那惡形惡狀的茶舖跑堂楊三也是。餘人則老弱婦孺皆有,符合尋常鄉人形象,卻非攜家帶眷各自成團。

而是以一名殘疾人帶着數名鄉人組成隊伍,由於分配得太過齊整,以致竟能一眼辨出。覆蓋紅緞的神轎輪車兩旁,有抬着髹紅木盛的,應是貯放祭牲禮一類,上頭也蓋紅布,難以判斷所覆何物。

無論是模樣突兀的殘疾人,抑或毫不起眼的婦孺,火光下人人帶着無比虔誠、略顯醉的神情,緩緩至。大大小小的焰光燈火沿路連綿,猛一看不知有多少,説是全莊之人都到了。

也不算太浮誇。獨孤寂本以為“今晚建醮”云云,是楊三信口胡謅,以這規模看來只怕非是虛言。

聽得人來,茶舖的門板卸下兩條,姓方的老掌櫃與一名胖大廚娘相偕而出,急急朝大隊奔去,口中嚷着:“太爺來了!太爺來了!”聲音透着一絲惶急。

建醮大隊的前沿應聲而開,出一名拄着枴杖、錦衣華服的老員外來,背拱如蝦,鬚髮皆白,隊伍之所以走得這麼慢,興許是為了配合老人的步履所致。方掌櫃與“太爺”説了會兒話,老人身形被遮,難見形容,倒是胖廚娘回頭一瞪,卻是朝殭屍男子而來。

炬焰下只見她滿臉橫,五官幾乎陷在裏,左眼戴了隻眼罩,一條蜈蚣疤由眼罩上下穿出,成了整張臉上最引人注目的特徵。

突然間,所有奇宮弟子一齊起身,自是奚長老離座。

“龍方太爺,在下驚震谷奚無筌,十五年前咱們曾在山上見過一面。”奚無筌拱手道:“我率弟子下山辦事,正迴轉,途經貴寶地,帶颶前來省親。行旅匆忙,未及提前通知,冒昧之處,還望太爺海涵。”身旁的龍大方被眼前炬焰燎天的排場嚇傻了,又覺太爺神不善,看似十分陌生,心底怯,只喊了聲“爺爺”便沒再説話。

應風在身後捏他一把,龍大方心想:“是了,我有師伯、有師兄,還怕甚來?”這才打起神。

“酒顛詩魔”奚無筌乃當今驚震谷的頂樑柱,鱗族六大姓之一的龍方氏族長豈有不聞?龍方太爺點了點頭,拄杖而出,身旁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攙扶着。舉止恭謹,説不定也是龍方家的子弟。

“奚長老客氣。我年紀大啦,出門費事,聽長老大駕光臨,走到這時才至,長老莫嫌我簡慢。”老人語速雖緩,條理清晰,以退為進,棉裏藏針,堪稱老辣。

唯一不對勁處,便只有對孫子過於冷淡。龍大方是獨苗兒,其叔屍骨未寒,小嬸嬸即以處子之身改嫁,料想亦無子嗣。

老人甚至不曾向龍大方稍稍頷首,回應他的問安,在旁人眼裏,就與“把獨生愛孫送上龍庭山不讓回來”同樣費解。

奚無筌正要説幾句客套回應,老人卻續道:“今夜莊裏酬神,諸般不便,既無葷,亦無酒水,難以款待。我讓家人為長老引路,往南三四里處有一小村,堪可落腳。

小老兒備齊禮物,再專程上山,向長老請罪。”奚無筌只看村中人一眼,便知此間必有文章。

那些身帶殘疾的青壯漢子分明練過淺功夫,匪氣宛然,小股小股將莊民分開驅役,脅迫之意再明顯不過。莊中婦孺見有外人。

也不知鼓起勇氣求救,可見挾制久,已磨去眾人的意志,只知一味順從,不存掙的念想。

龍大方的懷疑絕非空來風,奚無筌更無猶豫,然而太爺之言軟中帶硬,令他難以反駁,又不好貿然翻臉,登時有些進退維谷。

驀聽一把清脆的女聲道:“酬神祈福,乃大大的好事,神明福澤廣被,豈不與山上人?太爺糊塗啦。”卻是貝雲瑚緩緩起身,轉了過來。

炬焰掩映之下,她身上的大紅嫁衣格外奪目,隱隱與那四輪怪車所覆相輝映。若非面上坑坑瘢瘢的甚是醜陋,其身姿大有仙子凌波的出塵,令人久久難以移目。

龍方太爺目力減退,卻認得她的聲音,面一沉。

“瑚…雲瑚,你怎回來了?沈家那廂聘禮已下,你這個新嫁娘卻中途逃跑,成什麼話?先回家去,過兩我再親自帶你走趟越浦,向親家翁賠不是。”貝雲瑚嫣然一笑。

“只怕我這模樣,去了會令沈家更加不喜。”那管家模樣的漢子在老人耳畔説了幾句,龍方太爺愀然變。

“你、你的臉怎麼了?是…是誰毀了你的容貌?可是那梅…”忽然噤聲,咻咻劇,面上分不清是驚是怒,也可能是倉促間掠過一抹痛,察覺失言,急急閉上了嘴。奚無筌聽見那個“梅”,心念微動,眸光一凝,直向太爺處,卻非盯着老人,而是身畔的中年管家。那人身子縮起,似矮了幾寸,整個人益發不起眼,白淨面皮不見汗漬,攙扶老人的手背倒是掛滿水珠,掌底袖布更濕濡一片,大老遠都能瞧見。

貝雲瑚自顧自笑道:“對太爺來説,我最有價值的便是這張臉了,也難怪太爺心疼。請太爺放心,我還有用得上臉處,不能輕易毀去。”以絹帕浸透酒汁,徑於面上一陣擦洗,無數細碎灰漿簌簌而落,漸出與手背脖頸一般的白皙肌

梁燕貞目瞪口呆,心底發涼,直到醜新娘將沾滿灰漿的帕子一扔,轉過一張欺霜賽雪的絕美容顏來。女郎終於明白,為何對她始終有股揮不去的警戒和敵意。

梁燕貞心底最深處,不相信有這樣一雙清澈的眼睛,有這般淡然出塵的神情舉止,以及那股難以形容、彷彿不屬此世的殊異氣質的女子,會生就如此醜陋的一張臉。

女人的直覺最是準確,她多希望自己是錯的,這不過又是另一個可笑的小心眼…然而毫無疑問,貝雲瑚是她此生見過最最美麗的女子,粉雕玉砌,剔透晶瑩,美得不似活物。

更可怕的是,十七郎似乎全不意外,從微眯的眼縫裏迸出的眸光,既未飽含慾,也非留戀難捨,他只想讀懂她的心思,卻不知自己是不是對的。

這令他到一絲惘。梁燕貞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覺得自己從頭頂到腳心都是冰冷的,即使被十七郎擁在懷裏,也受不到半點温度。貝雲瑚的美貌不只擊倒梁燕貞,也奪走在場多數人的心思注目,偌大的廣場除了呼嘯而過的夜風,沒有其他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