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階下嘖彈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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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滿霜和洛雪晴各從把守處過來,都沒動手處置他,直到一抹嫋娜麗影漫出廳堂,雪膚黑綢,映得分外神,卻不是莫婷是誰?
“讓我來。”她嘆了口氣,從醫箱裏一一取物備便,柔聲道:“會有點兒疼,你且忍耐。”這樣説或許對小師叔很不好意思,應風之所以沒有“逃跑”的選項,是因為他判斷莫婷已在庵裏。
以義指識讀禽心的人所言,算是證實了應風的猜想。莫婷的小院雖近,畢竟不在無乘庵裏,故兩邊約好,庵中早晚升起白幡,代表“本無事”白幡回映月華,大概是夜裏少數能眺見的顏,未升白幡就是出事的意思,這暗號鹿希也知曉。
應風尾隨大隊來時,見桅杆上未懸幡招,當時並未細想,料想是滿霜發現敵至,依約撤下,向莫婷示警。若鹿希也在附近,見着了自會展開行動。
後來一想,才發現不對:除非莫婷睡到不被馬蹄聲驚醒的程度,否則她見無乘庵撤了白幡,定會想辦法潛入庵裏,如約應戰。除了“莫婷很仗義”、“莫婷很守信”之外,更重要的是在這個當下,應風離戰場遠遠的,女郎無有牽掛,更沒有不遵守盟約的理由。
他應該先回小院去的,想到這一點,應風不無後悔,所幸葉藏柯既來,尚能周旋一二。莫婷拔出匕首,用白酒為他清洗傷口,再縫合敷藥。待包紮妥適,才聽葉藏柯喊出了喬歸泉之名。
儲之沁異道:“這個連雲社,是雪晴她爹那個連雲社罷?我記得橙提過喬四爺,説生得好看,還送過她金花。這是…喬四爺?
“洛雪晴湊近閉起的門縫一瞧,半晌才點頭道:”是喬四爺,我認得他。他為何説滿霜是女魔頭?肯定是錯了,我同四爺説去。
“便要開門。
“且慢。”儲之沁拉住了洛雪晴,搖頭道:“我還是成冶雲的師叔哩,他一樣不聽我的。咱們先聽她怎麼説罷,她是跟葉大俠一塊來的。”望向鹿希。鹿希搖頭。
“我沒同他一塊來,是在鎮外遇上而已,他連停下來跟我説話都沒來得及,只做了個‘跟上’的嘴形,便繼續趕路,我也不知道他來做甚。”拾起隨應儲二人撞入庵裏的那張懸紅圖影,柳眉一挑,滿眼釁意:“該不會是為了這個罷?‘紅蝠鬼母’玉鑑飛這個萬兒,我在龍庭山倒是久仰久仰,就問一句:你是不是言滿霜,還是在‘言滿霜’之外,尚有別的身份?
你説個是字我就信了,再沒有第二句話。”這也是應風想問的,卻不能問,他挨這下若稍稍提升“族小子韓雪”在無乘庵小隊的地位,出得此言怕能跌到地獄第十九層,果然言滿霜尚未回話,儲之沁叉怒道:“別瞎説!
這有什麼好問的?説好聽是誤會,講白了就是誣攀!這種隨便亂畫的東西…”
“隨便亂畫怎不像你?”鹿希懶與她吵,將圖影舉在頰畔。
“還是再隨便點像我?”儲之沁簡直氣炸膛,偏又無可辯駁。莫婷嘆了口氣,接過圖影豎於肩上,淡道:“你們難道不覺得臉再畫圓點,便有些像我?把揚起的嘴角改得平潤一些,就像洛姑娘?”儲之沁睜大美眸,認真看了半天,撫頷沉:“這麼一説還真是。”
“有些人美得極有特,你和鹿姑娘都是,有些美人則不易以圖畫呈現,簡單説就是缺乏鮮明的特徵。”莫婷分析道:“獸形是特,妖魔鬼怪也是特,是因為它們具備了能被一眼辨認出來的特點,本與美醜無關。
“你的濃眉很有英氣,臉蛋又忒小,鹿姑娘則有張好看的貓兒臉,這些都是鮮明的特徵。
把這張圖影的臉形改小改尖,眼角改得更嫵媚些,畫上濃眉就像你,柳眉就像鹿姑娘了,對不?”儲之沁恍然大悟。
“是這樣沒錯!”
“我們只能説,言姑娘是我們之中最像這幅圖影的人,但最像的還是笑起來的樣子,然而言姑娘並不常笑,是不是?”以指幅測量畫中人的眉距鼻樑等,比對言滿霜。
“在我看,此人五官的比例與言姑娘不符,若是如實繪製,這人肯定不是言姑娘,最多就是親戚姐妹,才會既相像又不一樣。”鹿希默默測了眉距,便閉口不語。這場內鬨危機就此消弭,只有應風留意到,滿霜始終沒説出那個“是”字。
“葉丹州”名號亮出來,場中餘人也知是平生僅見的強敵,擺出接敵架式,連天鵬也不例外。瘦黑的銅冠老道並未出領內的金錢劍。
而是雙掌錯,潛運內元…他擅長的本就是內功掌法,紅繩串錢的法器拿來欺負不如己的敵人,不過是糟踐的手段而已,不足以應付“赤水大俠”這種級數的對手。
葉藏柯仍是一派輕鬆,轉身啪答啪答地來到階台下,一股坐落,解下行囊擱在一旁,跨腿倚背,簡直就像吃撐了的碼頭工,渾無半點大俠風範,衝不遠處虎視眈眈的七人舉起右手,豎直食指。
“洛乘天怎麼死的,有誰知道?”庵內眾人無不詫異,洛雪晴更是湊近門縫,唯恐漏聽。喬歸泉聞言,眸底芒一掠,袍袖“呼!”隱隱鼓風,靴底揚塵,在他左側。
那名賬房模樣的中年人垂落視線,能召禽鳥的九指人眉目一動,罕見一絲情緒,木雕般的死麪忽地鮮活起來。
葉藏柯嗯兩聲,心領神會,隨手一扯“行囊”喀喇喇地翻落整捆木片,居然不是什麼布囊,不過是一塊破布束着木片而已。
他撿起一塊在地上,削平的木片上以墨寫着“連雲社十三神龍行四‘屹天秀嶽’喬歸泉”幾個大字,字跡橫削縱剖,如刀劍所劃。
“你他媽最壞,自己也知道,這是沒跑的了。”葉藏柯笑着。
又接連豎起兩塊木片,以拳擊頂,捶入地中,彷彿是亂葬崗頭草草掩埋所用,反正無人祭祀,爛自爛耳。
“連雲社十三神龍行八‘明堂退’計簫鼓”
“連雲社十三神龍行九‘客書途恨’踏雁歌”賬房先生模樣的中年人。正是湖陽九大行會最負盛名的仲裁人計簫鼓,素以公正受人尊敬,人稱“計爺”幾曾受過這樣的污辱?驀地動起來,握拳嘶聲道:“葉丹州!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回護那妖女便罷…”
“我不跟殘殺手足的畜生説話。”
“我沒…”計簫鼓渾身顫抖:“不是我…你怎能…”葉藏柯冷笑:“知情不報在先,無意昭雪於後,到底算不算殘殺手足是能討論一下,但‘畜生’哪個字不是説你?”計簫鼓瞠目良久,雙肩垂落,不再言語。然餘人皆未出詫異之,這要説全不知情,怕是連三歲孩兒也不信。
“勞駕勞駕,”葉藏柯再度舉起食指:“鐵鷂莊霍鐵衫乾的勾當,有誰知道?”俊秀公子聞言劇咳。
那鐵塔般的黑衣和尚定定望着葉藏柯,不閃不避。寒威凜鑠之餘,似還有些悲憫,只不知是悲狐抑或悲兔。被稱為“老十三”的蒙面人卻嘿的一聲,微眯起了眼睛。
“連雲社十三神龍行十‘口血荼蘼’龐白鵑”
“連雲社十三神龍行七‘咄僧’無葉和尚”
“連雲社十三神龍十三‘時雨風’忽傾城”
“你還漏了‘湖陰第二名劍’和‘東海快劍第三’這倆頭銜。”黑巾蒙面的老十三忽傾城笑道:“字寫小點不妨,我這人很低調的。”忽聽一人厲聲道:“鐵鷂莊舉莊被戮,是你乾的?”卻是天鵬道人。葉藏柯上下打量他片刻,豎起“連雲社十三神龍行六‘道鏸’天鵬道人”的木片,哼笑道:“沒喊到你,你倒以為是清了?
喬歸泉騙你們説他從兩湖水軍大營走的官餉,連同霍家父子的賊贓計三十萬兩,全在這宅邸中,你們才眼巴巴來‘除魔’不是?敢有哪個是清白的!”***此話一出,庵中諸人面面相覷,應風心想:“不算死了的雷彪和霍鐵衫,這‘十三神龍’餘下的十一人裏,起碼有六人同喬歸泉是一邊的,對洛乘天的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或參與其中,洛總鏢頭死也不冤。
難怪陸師叔神智尚清醒時,帶着女兒和徒弟倉皇離開湖陽城。再慢得一些,只怕便走不了了。”忽聽咿呀一響,竟是洛雪晴推開了庵門,夢遊般跨過高檻。應風一動便疼得冒冷汗,難以舉臂牽挽,儲之沁已提長劍跟了出去,鹿希也佔據門邊的位置,藕臂一伸,便能抓住洛雪晴的背心拖回。
言滿霜不便臉,側身避入檐影,妙目不離洛雪晴的背影,若她遇上危險,料想不會袖手旁觀。
白衣如雪的少女立於階頂,月華灑落在身上,籠了圈若有似無的光暈,美得令人生不出半點穢念頭,彷彿天女降世。雖無骨之親。
但洛乘天一向寶愛這個女兒,過往陸筠曼也沒少帶她在公開場合臉,連雲社諸人都不陌生。
只是夜加倍…不,興許是數倍乃至十數倍地烘托出少女的俗,掩去她木美人般的遲鈍,夜風裏人聲俱靜,十四隻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無人開口。
“喬四爺…”過了一會兒,洛雪晴才道:“是你殺了我爹麼?你為什麼…要殺他?
“喬歸泉冷笑不語,階下”嘖“的一聲彈舌,卻是葉藏柯。
這正是應風想拉住她的原因。洛乘天的死或是派系鬥爭,或因發現喬歸泉與馬長聲勾結,將大半個連雲社捲入殺人越貨的勾當裏,也可能牽涉其他更復雜的層面,此際卻非深究的時候。
洛乘天死則死矣,關鍵在喬歸泉用了什麼手段,才讓享譽湖岸的名俠殺害結義兄弟,投身這等黑活?那俊秀公子龐白鵑乃湖陰暗器名門“細雨門”的三當家,上頭除了外公和舅父也沒有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