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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儘管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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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現出屋宇園圃的輪廓,除視覺之外的官也開始有了反應。應風神略振,靈機一動,試着將身下倚坐的畸零赤巖恢復成原本檐廊的模樣,存想半天,岩石卻無絲毫變化。

“識海里頭不是這樣運作的。”應無用以羽扇掩口,明顯是在忍笑,越發令他恨得銀牙絲癢。

“像我,你也沒法讓我説什麼做什麼,對不?毋須雕塑這方天地,它們是依你的心識而成,只要你的神智越發強大,投於此間也會越發真實,纖毫畢現。回憶這片檐廊的細節,無法壯大你的心智。

“”那我該做什麼?陪你澆水種花?

“應風沒好氣問。

“下棋不錯,練武也好。此二者對腦智大有幫助,自身又能衍出無數細節,奇正相生,層層補益,是我最推薦的兩門。”應風曾隨韋太師叔學棋,卻不熱衷。

二者擇一,他從來都是選擇練武,但説到打架,冒牌貨可不是隨手捏出的拐瓜劣棗,這貨的身手來自他童年記憶裏,父親兄弟二人在院中的那場切磋,叔叔應無用便未用上半成的本領。畢竟是貨真價實的“四靈之首”是龍庭山四百年來絕無僅有的武峯,矇眼讓應風一手一腳,那也是揍着他玩兒。應風可沒有當沙包的心情。

“既不想活動筋骨,也只能下棋了。”見應風臉一垮,應無用搖搖羽扇,恰到好處地抑住了他的躁動不滿,怡然道:“我碁石都變不出,算是明白你有多抗拒啦,那就不手談,咱們覆盤罷。”

“…覆盤?”棋局已畢,將對奕的過程依序還原,用以檢討得失利弊,稱為“覆盤”眼下連棋子都沒有,顯然應無用想檢討的,並非是單純的棋局。

“韓小子的身體正在恢復中,咱們也來動動腦筋,好生養復,莫輸給他。”應無用斂起笑容,一本正經道:“昨夜降界之戰,可説是一敗塗地,卻非從那座莊園裏才開始輸的。

你有沒想過,龍方颶是從何、因何,而又是如何背叛了你?”聽到“龍方颶”四字,應風忍不住握緊拳頭,指甲深入掌的痛楚遠不如現實。

甚至不及先前識海穩定時,他用力到半邊身子微微顫抖,才又慢慢放鬆,低頭望着紅通通的掌心。一切,是從茗荷自盡的那天開始的。

福伯在風雲峽待了大半輩子,清楚知道應風就是宗門指定的風雲峽之主,為扶他登上大位,老人徹底奉獻了自己,無怨無尤,直到不肯回鄉的茗荷在山下的客棧裏懸樑自盡。

少女之死,令悔恨愧疚不分夜地折磨老人,福伯因而沉巫覡,花光多年積蓄,不得已向龍方颶求助,兩人就此搭上了線。

此前不管龍方被踢到哪裏,福伯每年都會探望一二,但那是出於善意和不忍,順道去瞧瞧自己照顧過的孩子。

他們不談龍方是因何…或者説是因誰…才回不了風雲峽,福伯無意違逆主人,而早的龍方想必十分明白,只消自己對師兄顯一絲埋怨,來年老人就不會再出現。

是茗荷的死,為兩人拉起了另一條名為“恨意”的連鎖,讓他們盡情傾吐對應風的異見,將彼此捆綁在一起,相互取暖,也註定一起沉淪。

下山前,應風囑咐福伯盯緊龍方,回山後福伯也做出“並無異狀”的報告,完美掩護了龍方颶的離山之舉,以致應風未考慮柳玉骨已與龍方接觸、乃至聯手締盟的可能,無從預作提防。

事實是:恐怕在應風啓程之前,龍方便已透過福伯為公子爺打點的行囊、盤纏等,推知師兄是朝無乘庵去,故搶先前往仙觀,為的是彌補上一輪丟失赤霞劍之過,料不到竟與柳玉骨相逢,得知應風與諸女情事。

到這個階段為止,都説不上什麼陰謀詭計,有的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巧合而已,出發點甚至是良善的。

然而除去善意後,這連串的巧合卻織成一張致命之網,無聲無息地捕獵了應風。羽羊神再於算計,也不能一手排布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他只是利用了既有的結果。

茗荷未死,福伯就不會背叛,龍方颶便不能輕易下山,遑論搶在應風的前頭見到柳玉骨…説不定,一切都會與現在大不相同。是我的錯,應風想。

在龍方的側畔,會不會也有這樣的現成連鎖可用?應風耙梳着柳玉骨、玉霄派,乃至那名女陰人和梁燕貞的種種關聯,陷入沉思。

沒有了升月落,識海內的時間速令人難以掌握,但應無用的説法或許是對的。除去體的累贅,純粹的心識活動完全不會有疲憊,應風時而思索,時而與冒牌的應無用虛像詰問辯答,一一梳理降界陰謀的細節。

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然置身於陶夷大宅的那處小院裏,天高氣清涼風徐徐,偶聞人聲轤響,卻不覺吵嚷,反襯得幽靜恬適。

母親鍾愛的那畦小小苗圃裏,隨風颳來陣陣泥土草香,嗅得人臆一抒,滿懷清。(一切…都復原了,)“你始終最喜歡這裏,對不?”應無用又變回那身隱士般的赤足大袖,悉的木桶和竹杓就擱在應風最後看見它們的地方,彷彿不久前那天崩地裂的駭人景象,僅是一場荒唐的午寐殘夢,不着邊際,連説出來都有些赧然。

應風從檐陰間猛坐起身。

“韓雪醒過來了?”

“且慢。”應無用温和地喝止他。

“身魂分離,元氣大傷,你不讓他多休養些個,累的終歸是你。以逸待勞,豈不美哉?別搞得自己活像個拘魂使者似,小心哪天舌頭着了肚臍。”應風順着他似笑非笑的視線一低頭。

手中不知何時已握着長柄鏡,敲破的啞光鏡面恢復原狀,裏頭自是空空如也。呆怔片刻,自己也“噗哧”一聲笑出來,這一笑心懷略寬,始終緊繃的神稍見鬆弛,回見廊間一地書卷軸幅。

或掩或攤,取來一瞧,居然是方才思索的整理紀要,鉅細靡遺、條理明晰,有與應無用於吵嘴鬥口間討論的內容,也有他獨自沉思的部分…

看來冒牌叔叔,真是識海深處的思緒所化,能把他沒説出口的也都一併整理清楚,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記憶經過梳理、記錄,往往更能顯現出言外所藏。”冒牌貨明顯是在邀功,若有尾巴怕都翹起半天高了“已知辵兔、水豕的身份,然而直指二人的理路中,卻無葉藏柯的蹤跡,若非撲了空,可能就只剩下一個…”

“他盯上了竹虎的真身。”

“正是如此。”至於羽羊神,則無法透過這些線索直接鎖定。若非如此,虎、兔、豕三神已找出羽羊神,設法擺挾制了,何須與之苦苦糾纏?水豕…冰無葉…和羽羊神的關係明顯較其餘二人更密切。

或許有更多的線索,但以冰無葉智謀之高,尚不能置威脅於不顧,想通過他找出羽羊伸的弱點,恐怕不太實際。

怎麼想都像一團霧的羽羊神,將思路整理成書狀後,出乎意料地浮現出幾項特徵,能進一步地縮限可疑的人選:…其一,龍方颶見過這人。其二,此人身份尊隆,非同小可。其三。

在指劍奇宮裏,甚或就在龍方一側的同謀當中,有人與此獠關係密切,以致龍方投鼠忌器,不得不先問明羽羊神的立場才好辦事。

其四,羽羊神擅長鞭,武功造詣與其餘三神相去不遠,至少不是能以一敵三輕鬆壓勝的程度,掌握組織它靠的是心計,明顯不是靠武力。這幅題為“羽羊真身”的長卷盡處餘白,書有八九條姓字,是至少符合前述兩項要件的疑犯清單,最終又一一以硃筆劃去,只留下了符合三項者,而最扎眼的當屬“顧挽松”這條。

當年往白城山參與六派合議時,應風是奇宮代表,龍方颶亦在列中,他是見過時任台丞副貳的顧挽松的,而“天筆點讖”顧副台丞歷皇朝更迭而不衰,依舊典掌劍冢大權,説句地位尊隆,料想爭議不多。

雖然奇宮之內知情者寥寥,偏偏龍方與他便是其二:顧從的是母姓,據説是顧挽松的遠房親戚,不顧一表三千里地牽將起來,勉強能喊一聲“舅舅”此事是當年韋太師叔所説,語罷特別強調:“顧挽松那廝不是什麼好人,蛇窩裏的卵你們有多遠避多遠。莫瞧着它小,卻不見其毒,轉頭就把自己給送了。”有意無意地瞧福伯一眼,福伯唯唯稱是,額角微見汗漬,直到韋太師叔去世,福伯都不忘他老人家的吩咐,始終遠遠避開顧,就連應風在風雲峽召開談心會那回,他都刻意不與顧打照面。

但顧挽松使的是形如短槍的判官筆,路數與長鞭天差地遠,在“為虎作倀”那關,化身倀鬼的羽羊神鞭法高明,堪稱出神入化。

昨夜與辵兔、竹虎相鬥,使的仍是看家本領的鞭索,唯有這一節,與顧挽松無論如何都對不上,儘管可疑,竟因此難以實指,況且,首輪把背景設在白城山,未免太過刻意。

像一早便等着倖存的九淵使者們推敲至此,備好了“答案”讓他們向結局似的,襯與羽羊神關閉降界,以“召羊令”讓龍方在現實建立據點的突兀舉措,化明為暗、金蟬殼的陰謀氣息撲面而來,令人無法忽視。

“…不是他。”應風喃喃自語着,冷不防被自己嘶啞的嗓音嚇了一跳。

“你不能確定。”應無用笑道:“仍有可能是他。

畢竟眼下最有嫌疑之人,至多就符合三項而已,沒有更可疑的。”

“符合三項的,又不只他一個。”應風抱臂冷哼。

“所以你得好生調查,看哪一個全滿足了四項要件,而不是憑好惡或直覺排除某人。這非常危險。”雖然不想承認,冒牌叔叔所言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