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右臂連圈帶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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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年前,這兩個號稱是武林聖地的神秘組織橫空出世,引發了一場正大戰,最後證明是血甲門的陰謀。其中逍遙合歡殿便以機關着稱,曾造出不倚畜力、能自己行走的機關車來。
這輛紅車還得靠馬來拉,相較之下,也算不了什麼。”一指輪轍:“我一直奇怪,這車不算大,何以需要四匹馬來拉,還留下忒深的車輪印痕。
若車裏全是連桿齒輪之類的金木零件,那便再合理不過。”眾人恍然大悟。
“我只想不明白。他們為何要追這輛車…”應風説着抱起雙臂,出沉之,片刻回過神來,見四人還在等自己解釋,不覺失笑。
“抱歉抱歉,我一下走神了。
在倩女幽魂的故事裏,鬼娶親的對象是聶小倩,她被黑山老妖擄走後換了大紅嫁衣,也出現在往冥府的娶隊伍裏。
“但我們這兒的聶小倩是橙師妹,顯然馬車裏坐的‘這位’就不是聶小倩,這輛車極有可能不是這個玄衣令的任務,倩女幽魂的線索全派不上用場。
我在想,這車到底是要‘逃’呢,還是要‘闖’?”末兩句青年又陷入長考,那種喃喃自問的口吻眾人都聽了,但誰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運古繞到馬車後頭,尖砰砰砰連敲一陣,沒好氣道:“追着股後頭,不是要人,就是要東西。它們追的不就是這些箱子?”車後疊捆着六隻木箱,木深潤,八角包銅,鐵葉嵌口,鎖頭厚重,光看就覺得十分結實。相對於堅固沉重的外型,箱子的尺寸似又嫌小了些,兩尺來長、寬高尺半,扣掉箱材厚度,笥容十分有限。
造得如此嚴實,卻裝不了太多東西,只有兩種可能:要嘛所貯之物很重,裝多了抬不動,要嘛裝的東西很貴,要多也沒有,當然又貴又重,也在其對應的範疇之內。
“這鎖我是萬萬砸不開的。”運古朝箱面努了努嘴,直盯着應風…正確地説,是盯着他手裏的半痴劍。
“打開來瞧瞧,總比瞎猜更靠譜不是?”龍大方心想:“都説‘殺人越貨’,師兄殺幾個鬼兵你發正義,這會兒開人寶箱又不計較了,原來標準是這麼浮動的麼?”應風似有讀心神通,撇他一眼沒讓多口,提劍削斷鐵鎖,掀開箱蓋,當中卻空空如也。
“他媽的!尋咱們開心麼?”運古一一提起木箱晃搖,半點聲響也無。
果然全是空的,氣得隨手扔開。應風往掀開的箱中一抹,指尖沾着的塵灰木屑裏雜有些許銀燦,與龍大方換眼,俱未聲張,然而麻煩又至。
“麒麟兒!”運古聲音裏透着一絲罕見的緊繃,眾人無不凜起,齊齊轉身。
“那個…是不是撈什子黑山老妖?”又一騎破霧而出,應風這才發現,周圍的霧氣似又比先前更濃,破廟那廂的火光漸漸沉落。
原本嗆鼻的煙焦臭氣忽然嗅不到了,四野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馱着殘屍的幾匹馬垂頭漫步,不復先前甩沫狂奔的生猛。這異樣的五錯置。
正是身處陣法之內的徵候,應風驅散雜念收攝心神,擺出接敵架勢,沉聲喝道:“八九不離十,眾人小心!
運古,你與我打頭陣,江師妹負責保護言師妹,龍大方你同她們一道,等我叫你再出手!”緊要關頭,誰都不會傻到與他唱反調,紛紛點頭,摒息以待。來人終至朦朧的黃月之下。
只見他身材異常高大,連下所騎都比其餘健馬高了大半個頭,黑甲披風,頭戴一頂極怪異的方形金盔,紋路造型宛若青銅鐘鼎,手提一柄銅的長柄大斧,威風凜凜。
下半臉不意外地嵌有金的鬼牙半面,右腕應裹臂鞴之處,也為金腕輪所取代。較之先前六騎,巨漢的速度要慢得多,倒拖長斧,策馬緩行,反而予人更強的壓迫。行至中途。
他突然勒住馬繮,以斧尖往地上撈起一枚瓜實大小的物事,入手低頭,突然渾身劇顫,從逆光的剪影可清楚看見臂腿肌賁起,壓得鞍下巨馬嘶鳴倒退,彷彿難以承受其重。
那是應風以鋼絲斬下的兩枚首級之一。現在,他知道這輪鬼牙眾非是無知無覺的怪物,既有七情六慾,自也受血脈情所牽絆,目睹親友同伴的斷首將有什麼反應,不用想也知道。
“我去引黑山老妖的注意,由你來狙擊!”他對運古低道,提劍點足,鷹掠般撲向巨漢!運古本來不及説“不”幾乎在應風掠出的同時,那“黑山老妖”突然仰頭狂嘯,嗚的吼聲震得運古渾身氣血一晃,差點立足不穩。前方應風身子歪斜,飛快錯的腿雙踉蹌起來。
黑山老妖卻一夾馬肚,掄斧上。運古心裏直將雙方都飛了天:“它戴着那玩意兒還能叫?”連忙衝出接應。
但人的兩條腿怎快得過馬的四條腿?眼看雙方將遇,自己卻還差得老遠,奔過一匹健馬時摘下弓箭,急停瞬轉,弓步坐穩,拽弦搭箭,口裏咕噥低誦:“般若波羅、般若波羅…老子他媽爆你丫般若波羅!”颼的三箭齊出,直標金盔巨漢的面門!就算你有六條腿,還能快過弓箭不成?般若波羅!應風沒料到巨漢一吼能有如此之威,腳步驟亂,敵騎旋即衝入長斧的攻擊範圍。
來人雙目赤紅,迸出滔天恨火,額際頸間青筋暴凸,果然不是首輪狼鬼或鬼牙眾那種瘋癲的情狀。
但比之鬼氣森森的刀鬼豔鬼,又有着它們所無的昂情緒。斧刃瞬至,鋭風颳臉,腦中僅只一念:“他在現實中,是何等樣人?我…又殺了他的誰?”千鈞一髮之際,三枝羽箭倏忽而來,卻只一聲勁響,巨漢揮斧削斷其二,側首堪堪避過最末一箭,箭鏃在他頰畔擦出細痕,血珠汩溢,緩緩垂墜。應風不及思考“他會受傷”代表的意義,着地一磙調整體勢,踏樹躍起,羽刃連出,半空中與長斧換過七八擊之多。巨漢與之錯,策馬回頭,斧刃像被剪壞的窗花,開了七八條盈寸缺口。巨漢再夾馬肚,正追擊,背後破空聲又至,本能掄斧掃落羽箭。
應風逮到機會,再度踏樹躍頂,仗着半痴劍之鋭居高臨下,搶先襲擊。巨漢回身時已落下風,斧法再妙,也避不過擊勢老“鏗!”斧劍錯,長斧僅餘半截。
他起腳猛蹴青年,應風以肘臂硬接這一記,遠遠摔飛,乘勢而退,起身時見運古羽箭連珠,一輪勁,目標卻是敵人下的坐騎。
待巨漢察覺時已慢一步,駿馬載着主人不敢大動作地跳躍閃避,被藏在箭雨間的冷箭正中額頭,應聲倒地。
巨漢及時離鞍,並未被巨軀壓住,撫屍低吼,從背上拔下一柄鳳頭偃月斧,舍了應風,朝運古衝去!
運古連發兩箭都被削落,一摸箭壺空空如也,連磙帶爬撲向道旁馬匹,摘下烏鞘長刀轉身一格,連刀帶鞘斷成兩截。
若非應風返回,半痴劍接過鳳斧狂擊,怕是落得身首異處收場。這鳳頭斧不比方才的銅大斧,帶暗金,與半痴劍有來有去,斧刃雖被砍出缺口。
畢竟不是一觸即斷,而同樣形制的斧頭,巨漢背上還有四把,旗靠似的在一口扁平方匣裏。
應風一時想不到武林中有哪個使斧成名的高手,對方的攻擊卻益發難當,驀地開聲嗚吼,連三斧將他砍倒在地,第四斧猛力一斫,斧刃撞斷在半痴劍上,空柄擊中應風,猛將他掄飛出去,落地連磙幾匝,怎麼也撐不起身子。
“…師兄!”龍大方提着赤霞劍加入戰團,運古搜刮來兩柄短槍,與他並肩合戰,就連江橙也圍上來,料見應風倒下,始知形勢危殆,若不聯手除掉黑山老妖,只怕誰也活不了,(不行…別靠近…糟了!)應風心急如焚,驀聽黑山老妖低聲嗚吼,原本繞着他打得有模有樣的三人身子忽一歪,宛如醉酒,巨漢掄斧旋掃,四柄兵刃三斷一手,兵主悉數倒地,誰也起不了身。
黑山老妖的金半面與其餘鬼牙眾不同,似能在一定的距離內發出無聲音擾,聞者真氣逆行,血脈不暢,戰間極為致命。
應風中招後還支撐了小一段,怕是巨漢初次使用,尚不嫺,後來在纏鬥中二度運使,便輕易將應風擊飛,最終更一氣放倒三人。
巨漢扔下傷痕累累的鳳頭斧,取了另一柄來,血絲密佈的怨毒雙眼掃過諸人,出一絲殘忍快意。
驀地一陣颼颼旋響破空而來,巨漢反手掄斧,卻撲了個空,單手捂喉,指縫間滲出鮮血,似被極細的鋼絲勒住脖頸。昏黃的月下,鋼絲另一頭握在一抹嬌小人影手裏。
那人單膝跪地,支起左臂的破魂甲,奮力繃緊鋼絲,與前方魁偉的盔甲人影形成鮮明強烈的反差。誰也想不到,救星居然是這一位。言師妹!
***巨漢與幼女隔着長逾三丈的鋼絲對峙,懸殊的體型連“拉鋸”二字都説不上,絕望到令人心碎的地步。
言滿霜將破魂甲內藏的絲索悉數拉出,前端鋼釘打入一枚拳頭大小的石塊裏,權作拋擲的重心。
即便如此,拋索本身就是門技術活兒“黑山老妖”所穿的黑甲是有盆口也似的護頸圈領的,與鎖在頷間的鬼牙半面上下一夾,出的脖頸還不足兩寸,要將極細的鋼絲纏捲上去,應風自問沒把握能做得到,女童一擊得手,只能説是運氣好得不可思議。
但好運也僅到此為止。巨漢盯着嬌小的對手,濃眉下的鋭眼出殘忍笑意,右臂連圈帶轉,將鋼絲在臂鞴上纏了幾匝,每一動都扯得言滿霜平移尺許,綠繡鞋在地上曳出兩道淺溝,無論她再怎麼使勁,渾圓小巧的翹幾乎坐到地上,仍是頓止不住。